國畫7
玉琴就說:“懷鏡最有眼力了。這一位可是我們龍興最漂亮的小姐哩。”
朱懷鏡發現玉琴的目光意味深長,馬上補充道:“人當然長得不錯。我是說她的服務很規範。”
大家都說的確不錯。朱懷鏡卻見各位的笑容都有些異樣,就覺得自己的補白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也不好做什麼解釋了,這事是解釋不得的。於是故作坦蕩,側過臉問小姐:“小姑娘貴姓?”
“免貴姓趙。謝謝先生!”小姐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朱懷鏡點點頭,含含糊糊地哦哦好好。他極有風度地沉吟一會兒,再舉了杯子,對宋所長說:“達清,最後一個敬你,得罪得罪!”
宋達清一手舉杯,一手豪爽地擺了擺,說:“我們倆還講這一套幹嗎?我同你認識才幾天,就像認識很久了。投緣啊!你敬我我是擔不起的。來,就算我老弟敬你了。”說罷一口乾了。
朱懷鏡道聲同飲,也幹了。
眼看着兩瓶茅台快完了,朱懷鏡說:“酒就算了吧。我真的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雷拂塵說:“要來個一醉方休,再開一瓶!”
說著就叫小姐開酒。朱懷鏡忙起身止住。雷老總佯作生氣,對小姐說:“你是聽我的還是聽誰的?我是你的老總哩!”
朱懷鏡就上前捉住小姐的手,回頭望着雷老總說:“還是聽我的吧。這酒真的不能開了。再一瓶下去,不倒人才怪。也可能你們倒不了,我是必倒無疑了。”見雷拂塵不依,朱懷鏡又望着玉琴,說:“玉琴你說句話,我們都聽你的。”
玉琴似嗔非嗔地瞟着朱懷鏡說:“你還是先聽我的,把小姐的手放了再說吧。”
朱懷鏡忙放了小姐,朝玉琴笑笑,回到座位上。他抿着嘴巴望了玉琴一眼,玉琴也在瞟他。他想這女人未必是吃醋了?
玉琴說:“初次相敘,還是留一點餘地吧。懷鏡,你們當領導的就是含蓄,不太顯山顯水。不過我們之間就不要見外了。下次相敘,我不放倒你就不算我的本事!”
“好吧好吧,下次下次。”朱懷鏡琢磨玉琴說的放倒二字,心裏有些怦怦跳。酒壯人膽,他接着她的話說:“都說好男不和女斗。我看玉琴不是一般人物,下次我也不怕人家笑話,專門同玉琴對着干!”
玉琴笑吟吟地應道:“那就約好了,我倆對着干,分個上下。”
宋達清說:“我不是說朱處長酒量怎麼樣,要說你同梅總對着干,只怕難分上下。”
“對對,只怕還真的難分上下。”雷拂塵也說道。
朱懷鏡正說自己不該誇下海口,宋達清突然撲哧笑了。朱懷鏡意識到他是聽出什麼名堂來了,不好說什麼,只作沒聽見,光是埋頭喝湯。玉琴卻把眼睛睜得老大,問:“笑什麼嘛!你有什麼好笑的話兒,不要一個人悶在肚子裏獨享哩!”
宋達清說:“你們剛才說不分上下,我就想起一個笑話了。我們有個同事的小孩才三歲,最有意思了。別人逗他,問他晚上睡覺爸爸媽媽誰在上面。這小孩也認真,睜大眼睛想了半天,說他不知道到底誰在上面,因為爸爸在媽媽上面,可媽媽的手在最上面。”
玉琴手指着宋達清,笑得發喘,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呀,有領導在場,也要注意一下呀!”雷拂塵笑道。
朱懷鏡說:“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就是市長們,有時也開些痞玩笑。我看這痞話有雅痞、粗痞之別,老宋說的還算是雅痞吧。”
“痞居然雅了。領導就是金口玉牙,說雅就雅。”玉琴揶揄道。
朱懷鏡看看錶,說:“也不早了,耽誤各位時間了。沒有不散的筵席,是不是就到這裏?”
雷老總說:“朱處長要是有事呢,我們就不好留了。要是晚上沒有要事呢,不妨玩一會兒。我這裏的桑拿還是不錯的哩。”
一聽說桑拿,朱懷鏡就心動了。但也不好就說行,只說事倒沒什麼事了,就是頭有些重,想回去休息了。宋達清說,頭重的話,正好桑拿一下,保證你清清醒醒出來。雷老總又再三相邀。朱懷鏡就望了望玉琴。玉琴伸手同他握了一下,說:“我還有個事要處理,就先走一步,失陪了。”
玉琴走了,朱懷鏡覺得剛才沒有同她好好道個別,心裏歉歉的。雷拂塵卻拉着他說:“去吧去吧,別客氣,瀟洒些嘛。”他便表示盛情難卻的樣子,隨他二人去了。
朱懷鏡只管跟着他們兩人走,也不知到了幾樓。三人一路上又是拉手,又是拍肩,說今後有事彼此關照。雷拂塵說:“朱處長,以後,這個……以後,當然公事應酬你用不着我。要是你有個什麼私人應酬,儘管帶來,用不着你自己買單。買什麼單是不是?我交朋友有個規矩,凡是國家公務員,一律不許自己買單。一個月多少工資?還自己買什麼單?這是不對的啊!朱處長你別誤會,我不是財大氣粗,我說的是實話。你說是不是實話?宋所長你說說,實話嗎?實話嗎?”
朱懷鏡看得出雷拂塵的酒性有些發作了,但相信他買單的承諾還是兌得了現的,便說:“今後免不了要麻煩你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難得兄弟一場是不是?哦……對對,是兄弟一場。朱處長,我說兄弟一場,不以為我高攀吧?”雷拂塵又用力拍了拍朱懷鏡的肩膀。
朱懷鏡重重握了握雷老總的手,說:“你這是什麼話?我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我的造化哩!”
宋達清說:“雷老總很夠朋友的,以後朱處長就隨便。你也可以找我。我宋某人窮是窮了點,但買單的朋友還是有的。不就是吃餐飯嗎?什麼大不了的事?人長了嘴巴就是要吃飯的嘛!人到哪裏不要吃飯是不是?”
說話間就到了桑拿室。朱懷鏡不太適應這裏的香味,感覺有些窒息。再走進一間,像是休息室,燈光幽微,卻不顯昏暗,似乎飄悠着一種虛幻的霧靄。朱懷鏡這會兒也有些醉眼矇矓了,只見四壁擺了些是沙發又不像沙發的玩意兒,有些女人懶懶地彎在那裏。一位小姐走過來,招呼三位先坐下。雷拂塵問朱懷鏡:“先按摩一下呢,還是先去桑拿?”
這種場合他是頭一次來,不懂裏面的套路,怕弄不好就出醜了。他心想按摩無非就是按摩吧,該簡單些。還是先從簡單的開始,摸着石頭過河吧。他就說:“先按摩吧,頭昏腦漲的。”雷拂塵就叫過領班小姐交代了幾句。小姐就請朱懷鏡隨她去。宋達清在他身後叫他不要着急,儘管放鬆,還早着哩。
小姐一路請請,也不知拐了多少彎,引他到了一扇門前。小姐一推門,門就開了。小姐再說請,朱懷鏡就逕自進去了。裏面竟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床,一對沙發,一套桌椅,簡單卻不失雅緻。這裏溫度又高些,叫人想脫衣服。他回頭一看,小姐已拉上門出去了。正疑惑着,就見一位小姐輕輕推開門,飄然而至。又是一位美人兒!有些像在蘭亭見過的那位趙小姐,細看卻不是。這女人穿的是一套黑色羊毛裙,領子開得很低,露出一片迷人的雪白。小姐莞爾一笑,說先生請坐呀!朱懷鏡想,是坐在床上還是坐在沙發上呢?照說按摩應是躺着的,他就坐在了床上。小姐也就緊緊挨着他坐下,手搭在了他肩上。他頓時有些口乾,使勁咽了下口水。小姐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他,見他這樣子,一定是渴了,就問:“先生渴了是不是?我給你倒杯茶?”
“不渴不渴,真的不渴。”他盡量不讓自己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