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跟趙大嬸說著話,算是半合力地做了這一頓飯,主廚當然是趙大嬸,而其他的如同洗菜之類的事情,紀墨也是幫了一把手的,這樣的情形不是僱工,反多了幾分人情。
當著紀墨的面兒,趙大嬸的小動作也就是往拿回家的那碗菜里多放了兩片菜葉,多澆了點兒菜湯,放足了油做出來的菜,菜湯里都是油花花,看起來都饞人。
“反正你也不愛吃菜湯,我這裏就多帶回去一些,省得浪費了,這樣你還好洗盤子。”
趙大嬸說得合情合理。
紀墨默默點頭,不然呢?沒有洗潔精,沾了油的盤子若想洗得毫無油污,那還真是需要時間精力外帶錢的事情,是的,古代也是可以洗乾淨油盤的,只不過需要更多的鹼粉,那也是需要錢買的,而紀墨家裏沒有。
兩道菜,真的都是菜葉子,一塊兒肉都沒有,配菜的主食是窩頭,趙大嬸也不是真的一毛不拔,這窩頭就是她帶過來的,自家蒸好的,為了這幾個窩頭,又從紀墨這裏拿走了一小袋子的粗面。
一兩銀子花得快,還真不能全算是紀墨浪費錢財買了筆墨。
“這樣下去不行啊,坐吃山空。”
紀墨知道扎紙人這生意也不好做,戰亂的年景剛剛過去,如今各家都在發展生息,一時間還真沒那麼多人死,或者說死人多的地方,可沒人買什麼紙人,所以,恐怕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賺不到什麼錢,需要找點兒別的來錢的路子。
但他總覺得既然主線任務是扎紙匠,若是他選擇了別的路子,恐怕會有些影響。
為了一點兒回家的希望,他是不願意改行或者增加其他副業的。
“為什麼系統就不能更智能一些呢?來個第二職業什麼的,說不定我還能多賺點兒錢,在古代也享受一下僱主的生活……”
吃完了飯,紀墨有點兒惆悵地靠坐在床上,好半天沒挪窩,直到菜盤子裏那點兒可憐兮兮的剩菜湯都要幹了,他才起身拿了碗筷去洗。
這是南方的一個人口較為稠密的村子,有些人家院子裏就有水井,紀墨現在住的這院子裏就有一個,用水還算是方便,不用像別人家一早就要去挑水什麼的。
前院后屋,屋子後頭還有一小片地方,種的是菜,紀墨吃的菜都是從這裏拔的,自家種的菜,吃着方便放心,院子被矮小的土牆圈起來,之前的牌匾掛在院門上的,被紀墨拆下來之後直接放到了屋裏門后。
屋子是前些年才建的新的,正對院門的算是個客廳,左右各一個屋子,左邊兒屋子前頭是廚房和水井,右邊兒屋子側面有個小棚子,放着些乾柴之類的。
紀墨打了半桶水上來,就在水井旁邊兒把碗筷都洗了,洗乾淨的拿到廚房空水,又大致打掃了一下,這才回到屋中繼續自己的抄經大業,若是能夠在這期間把字寫得更好看,說不定也能給寺廟裏頭抄寫經書,不為賺錢,結個善緣兒總是好的。
和尚們不也是喪葬主力嗎,若是能夠多得他們一句好話,說不定他這裏就有活幹了,抱着這樣的念頭,紀墨認真抄寫好了經書,因為是要燒了的,並沒有認真裝訂,簡單弄了個孔用麻繩串成了一本本不至於散亂之後,就帶着去了寺里。
附近的這座廟宇因為周圍村莊都人口稠密的緣故,香火錢一直很充足,同樣寺里的和尚就多,附近村裡找上來的小事情也多,如紀墨之前那種,若不是他孝子的名聲在外,恐怕都入不了大和尚的眼,更不要說見一見主持了。
古代的等級森嚴,不是說每個人跟你強調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而是等級高的一開始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換句話說,你等級不夠,就跟新手一樣,只能看到新手村若干十來級的人,更高等級的人,你根本就見不到。
紀墨跟着學字的那位大和尚就算是個高等級的,但比之主持,自然又是若干等級之下的了。
而比起那些被人隨意使喚去幹活的年輕和尚,大和尚又很有些牌面了。紀墨也不貪心,能夠認識什麼樣的人都是緣分,大和尚好說話就更是個緣分了。
“紀居士來了?”
“是啊,大師傅在嗎?”
紀墨不是和尚,更不是輩分在前的和尚,對大和尚的稱呼,叫某某大師太過尊崇生疏,叫大師傅就很合適了,這也是順着村人那邊兒的叫法,對那種普通和尚,稱呼“師傅”或者“小師傅”就可以了,也是個敬稱。
“在,紀居士跟我來。”
小和尚碰見了熱情招呼,過後直接引路,帶着紀墨就往裏走,看到他帶着包袱,還問是不是要燒經什麼的。
他的口齒伶俐,吐字清晰,說的是官話,也就是現代所謂的普通話,聽起來頗為悅耳親切,紀墨不知不覺也跟着重新說回了普通話,言語輕鬆。
“紀居士的官話說得很好啊!”
到了屋子前頭,小和尚贊了一句,贊得紀墨後背發涼,趕忙笑着說:“還是你說得好,我也就跟着學學,全當見過世面了。”
小和尚單純誇讚,也沒多想,笑眯眯跟裏頭打了招呼,目送紀墨進屋。
紀墨是套交情來的,這次來見了大和尚,也不說讓對方幫忙拉生意的話,先讓對方看了最近寫的字怎樣,聽了一兩句指點,自然而然聊起之後的生活問題,他就說了自己學了扎紙,準備以後就扎紙人,之前的棺材等物,就不賣了。
棺材紙人之外,其實還有花圈紙錢之類的東西,他這裏一體說不做了,大和尚還有些意外:“小紀,你那棺材鋪的生意不是可以嗎?怎麼好端端不做了?”
之前紀墨已經通過攀關係,將大和尚當做學字師父,兩方都透着親近,親近一個孝子,對大和尚來說也是有利無害的,這會兒的稱呼上就顯示出來,更像是親近的長輩了,連這關切也像。
紀墨黯然地嘆了一聲說:“我最近才明白什麼叫做觸景傷情,那些日子忙的時候且不覺得,只覺得心裏頭空落落的,總好像一回頭還能看到師父在一樣,現在就剩自己,做什麼都沒個意思,這扎紙是我最開始跟師父學的,也是說好要傳下去的,臨終叮囑也是這個,便怎麼都無法放棄,其他的,我就不願操持了,村裡原也有做這個的,不至於連累村人,我便自私些,只顧着自己心情了。”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情是真的,多少年了,李大爺對他是真的好,一日如師,終身如父,這份尊師重道的心是誠的,假的就是那些“連累村人”的話了,紀墨是真的自私,只想着完成任務回家的。
大和尚聽得也是唏噓不已,人間真情,總是最感人,他跟紀墨接觸多,也知道這孩子不是故意弄虛作假欺騙世人,就是這樣就越是讓人珍惜這份難得的情誼。
他自然就擔心起了紀墨以後的生計問題,問起了他能夠做怎樣的紙人,問明白了卻也沒說別的話。
紀墨隱約覺出點兒意思,人情世故上,他也不是真的一點兒不開竅,推銷自己道:“旁的不敢說,我四歲跟了師父,學的就是扎紙,如今也有十一年了,說是專精有些狂妄,但自覺不弱於人。我想着,當年師父都能靠扎紙吃飯,我也能的,一輩子,若是專精一件事,總能夠做得更好吧。”
“是這個話,我等修佛,也是要全心而為,一生專持的。”
大和尚點頭贊同,不管怎麼說,講究專於一技都不是個壞事,有一技之長,走到哪裏都不會餓肚子的。
兩個又聊了聊其他,紀墨少不得又說了一些感人的話,似乎完全把大和尚當做心靈寄託的樣子,跟着聊了些佛法道理,他經歷過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是什麼因果什麼緣法,什麼都能來上兩句,惹得大和尚見獵心喜,遺憾沒能早點兒遇到紀墨,渡他為佛。
這日紀墨燒經離開之後,不兩日,就有小和尚專門找他傳話,說是大和尚找他有事兒,他去了才知道,竟是給他介紹了個做紙人的活兒,方圓百里的喪葬事宜,只要請得起的,都會請和尚去做個法事什麼的,他們的信息來源比較廣,又有大和尚說好話,基本上能出得起錢的人家,也不介意多一兩個紙人。
紀墨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這邊兒人口多,人死了下葬的規矩也有,不可能專等一個做紙人的,他若是做便宜的也能趕時間弄好,但顯不出本事,也不會有什麼名氣,他就早早準備好較為高檔的,有了生意,直接就能拿出東西來。
現代人的思維,都是如此,想要什麼,馬上到手才是買賣,等預售等什麼的,那可真是非常心儀的東西才會等待了,再有就是死人這事兒也是不能等的,突然就死了,這東西可不得早早擺上。
紀墨拿出自己的高水平來,準備打響名氣,卻沒想到他的孝子名聲本來就是一種名氣,不知道幾時傳出來的說法,說得了孝子做的紙人,老人地下也是能夠享福的,他的扎紙生意,竟是一炮而紅,就此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