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第 250 章

這幾日唐見微一心想着陸責之事,夜裏即便卧於童少懸的懷裏也不能安然入睡。

童少懸怕她焦慮成疾,一手搖着阿難的搖籃,一手還要輕撫夫人,左右兩邊都要她哄,待妻女都睡着之後,她才慢慢尋找睡意。

唐見微和童少懸忙起來的時候,阿難便由宋橋和童長廷幫忙照顧。

童少臨和路繁也常常過來幫忙。

眼看路繁的肚子越來越大,家裏置備嬰兒的物件越來越多,童少臨和路繁對於自己馬上就要當娘一事愈發興緻勃勃,時常跑來拿阿難練手,從懷抱稚兒的姿勢開始學起,讓宋橋好好教導她們。

童少懸是固定要去大理寺的,審讞還在繼續,經過漫長的鋪墊,衛承先和阮應嫿似乎要開始發力了。

童少懸每天一大早朝食都沒心思吃,扒了幾口飯就衝去大理寺,生怕錯過一點點審讞的細節。

唐見微處理完茂名樓和閑來館的要事之後就會回家照看阿難。

那日她思索着陸責一事,抱着阿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正好看見白二娘在水榭邊畫畫,畫的是一位眉眼清冷的女子。

唐見微瞧着那畫中的女子,心裏隱隱被觸動,抱着阿難慢慢走了過去。

瞧清了畫中人,隨即將阿難往白二娘的懷裏一放,鎮紙挪移到一旁,把畫卷拿起來,於自己的面前展開。

“唐姐姐。”白二娘忐忑地抱着阿難,見唐見微的目光從畫卷上掃過之後,帶着一腔琢磨的神色看向她。

白二娘趕緊解釋:“我,我是在練筆而已,沒有其他意思。這人的確和阿深姐姐有些相似,但,真的,我沒有其他想法……”

白二娘自覺在童府住了這麼多日子,雖說平日裏沒少幫忙,賺回來的銀子也全部都交給唐見微,算是租房的錢銀,可她明白賺的那點銀子完全不夠在崇文坊這麼好的地段擁有一處安身之地。

雖說童府很大,但是府中的道路卻十分便通。

無論去往何地都相當快捷,她總是能與童少潛在花園、前廳,甚至是出門的游廊處遙遙相遇。

住在童府的這段時日,好幾次在不經意間與童少潛目光相會,她發現自己依舊惦記着阿深姐姐,依舊會因為一個交錯的眼神和禮貌性的微笑而神魂顛倒。

她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借宿之客,住着童府的房子還在心裏對童家姐姐有非分之想,實在不妥。

可她無法控制自己心動之意,只能默默附之畫中,一筆一劃勾勒心上人的盈盈眉眼、淺淺櫻唇……

如今被唐姐姐逮了個正着,白二娘着實有些尷尬,連忙解釋。

唐見微道:“你畫三姐畫得這般傳神,阿白,你厲害啊。”

白二娘:“唐姐姐你聽我說……”

還以為唐見微會繼續責備,卻聽她道:“你會畫男人嗎?”

白二娘一愣:“會吧。”

“來,阿難給我,你給我畫一個人。我來描述你來畫。”

唐見微形容得極為精準,讓白二娘很好下筆。

不到半個時辰便將一位眼神凶煞的男人畫了出來。

陸責的樣貌活靈活現,彷彿就在眼前。

“太好了!阿白你行啊,畫得可太像了!”唐見微驚嘆,比她想像的還要逼真。

白二娘:“唐姐姐,這男人是誰啊?”

唐見微狡黠一笑:“這是茂名樓即將上市的朝食外帶主打油酥餅。”

“油酥餅?”白二娘沒聽懂。

唐見微拍拍她的肩膀:“回頭你便知道了。”

白二娘:“??”

.

唐見微知道近日有些工坊研究出了一種印刷術,便是將想要的文字和畫雕刻在木板上,鋪上墨汁再印到畫紙上,能夠高效印刷想要的文字和圖案。

唐見微便拿着白二娘畫的陸責畫像找了一家工坊,印刷了一萬個小紙袋。

這時造紙技術已經有了提升,紙張漸漸不再昂貴。茂名樓新品蔥香油酥餅即將上市,唐見微就用這印着陸責畫像的小紙袋來裝油酥餅。

想必瀾氏一黨對陸責這根線在被全力追查一事早就心知肚明,從陸責拖國舅爺下水的那一刻起,陸責就全然暴露在人前,唐見微此時的調查鋪得再開也毫無所懼。

但凡認識陸責之人,看到他的畫像出現在油酥餅的小紙袋上,必定會覺得奇怪,說不定能主動來找唐見微說上一二。

油酥餅上市之後,在博陵城內大肆流通,果然陸陸續續收到了一些反饋,只不過大多都是唐見微已知之事,可用的線索不多。

不過這法子依舊是個好法子,唐見微打算再印三萬個紙袋,繼續以此方式追查。

唐見微對白二娘的繪畫非常滿意,正好尚食局通過了她金秋筵席的食單,金秋這場貴妃宴便由她來操辦。

“會畫祥瑞聖獸嗎?”唐見微問白二娘。

“依葫蘆畫瓢的話,應該沒問題。”白二娘不知唐姐姐要畫祥瑞聖獸來做什麼。

唐見微道:“金秋明江畔的貴妃宴,你隨我一塊兒去吧。”

金秋貴妃宴,聽這名頭都讓白二娘心中震了一震。

再聽唐見微詳述,這場筵席在明江畔的皇室御用之地舉辦,聲勢浩大。

不僅天子和貴妃將出席,更是邀請了無數朝中重臣和其親眷,是場數百人的盛宴。

唐見微自己肯定是忙不過來,童少潛和整個茂名樓的名廚們都要抽調去幫忙,而她看中了白二娘的畫技,想要請她以可食用的色素食材,擺繪食盤,讓食盤看上去更加美觀,更能突顯宴席之主旨。

“阿深姐姐也會去哦。”唐見微用一句話就將白二娘徹底勾來了。

白二娘一直未能授官,這些年在博陵漂泊着,彷彿一團影子,從未得到重用。

如今唐見微給了她嶄露頭角的機會,還是這麼重要的場合,白二娘鼓足一口氣,發誓絕對不給唐姐姐和茂名樓丟人。

唐見微跟她說了此次筵席的主題,是恭賀貴妃的,也就是她們童家二姐,所繪圖紋一定要大氣祥瑞。

又因二姐出身軍伍,所以可以加入一些剛勁的顏色,二姐應該會很喜歡。

準備的時間頗為倉促,白二娘廢寢忘食地繪畫,第三日便將構思的畫作遞交給唐見微。

唐見微看了之後極其喜歡,呈給了衛慈。

衛慈最是明白皇家筵席的規制,也對天子很了解,若是衛慈沒有什麼異議,想必貴妃宴上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衛慈坐於落霞竹台之上,看了看畫,再看看懸挂在側,那副陶挽之買回來的千山圖,怎麼瞧怎麼都覺得筆法習慣和氣氛之上有很多相似之地。

“你將這畫師請來明日山莊一敘。”衛慈差人傳口信給唐見微。

“什麼,長公主要見我?”白二娘聽到這話,手裏的筆都差點掉了。

看阿白這麼害怕,唐見微也有些覺得好笑。

看來長公主這壞名聲可是聲名遠播,她想要見誰,誰都會被驚得抖三抖。

其實唐見微也有些不放心,畢竟長公主的話是說她對童家的姐妹沒興趣,不代表她對別的娘子沒興趣。

衛慈人是個好人,家裏養了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家臣也有目共睹。

唐見微道:“別害怕阿白,我隨你一塊兒去。長公主可不是誰都願意見的,她瞧過你的畫之後要見你,定是看中了你的才能。被她看上了,你的仕途之路說不定會有轉機。”

白二娘信任唐見微,唐見微這麼說了,她也便好好地收拾了自己一番,去見長公主。

到了明日山莊,衛慈看唐見微一塊兒跟着來了,瞧這護崽的架勢,分明將她當做要調走小崽子的老狐狸。

衛慈也沒生氣,她喜歡年輕的小娘子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小孩兒怕她也沒什麼好說,不冤枉。

衛慈看白二娘長得貌不驚人,從入屋開始頭都不敢抬起來,渾身的生澀緊繃,讓衛慈有了些逗弄的興緻,便問她姓名表字。

”回殿下,民女姓白名二娘,沒有取表字。”

“哦?聽說你和童少懸石如琢她們是同窗,士子如何不取表字。”

“表字也不過是個稱呼罷了,與'白二娘'也無差別,指代之人都是民女。民女的名字是耶娘起的,稱呼慣了。當初民女應考時的確想要起個響亮點的名字,可一旦喚二娘,便會教民女想起家中父母,分外親切,也能鞭策民女焚膏繼晷不可倦怠,所以這白二娘就一直未更改了。”

雖說一上來有些畏縮,但開口之後聽進衛慈的耳朵里,的確是讀書人的口條,且孝思不匱,看上去便是個踏實之人。

衛慈道:“抬起頭來。”

白二娘緩緩抬頭,卻不敢去看衛慈,目光還是落在地板上。

唐見微跪坐在一旁,和今日特意告假奔來明日山莊的陶挽之一個對視。

陶挽之聽說殿下要召見一位年輕女郎,她手中的卷宗都忘了放,立即請假奔出御史台,這會兒臉上還帶着狂奔之後留下的紅暈。

唐見微這麼一瞧便瞧了端倪,不免有些好笑。

陶挽之卻一如既往對唐見微頗有怨懟之情,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沒好氣地微瞪她一眼。

唐見微早就習慣了陶挽之對她的敵意,明白此人就是醋罈子投胎,不可與她正面硬碰硬。

她瞪唐見微,唐見微便對她笑,笑得越甜對方越是氣。

陶挽之:“……”

這唐見微,愈發沒臉沒皮,着實教人着惱。

衛慈察覺到唐見微和陶挽之眼神交匯之中的來往,也懶得去管,她對白二娘道:

“你瞧牆上的那副畫。”

白二娘順着衛慈所言看向牆上,在瞧清楚之後,疑惑地“咦”看一聲:“這不是……”

“是你所作?”

“是啊,是民女所作。”白二娘疑惑之時,順口便問了出來,“為什麼會在你這兒?”

唐見微:“咳——”

傻孩子,要叫殿下!

白二娘也察覺到自己言語不當,神色更加慌張。

衛慈卻對唐見微說:“你嗓子不舒服就先回去,留阿白這此,我要與她好好聊聊。”

唐見微:“……這,殿下是要留阿白過夜?”

陶挽之還在這兒呢,看來殿下背鍋是背了許多年,可這風流的性子也沒冤枉她。

衛慈皺眉道:“唐三娘,你也是當娘的人了,腦子裏可能想些正經事兒?”

說著她將陶挽之的手握進掌心之內:“我與挽之都十分欣賞白二娘的畫作,當初這副畫便是挽之在畫坊里一眼相中的。我與挽之都對這畫內意境十分嚮往,宛若與相識多年的摯友相見,有許多話想聊。”

唐見微聽衛慈一口一個“我與挽之”,還生怕陶挽之再吃醋,這手握得沒有絲毫縫隙。

看陶挽之一臉的春-情,只怕方才那些醋意全都變成了美酒,此時已然灌得她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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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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