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這事兒到最後童少潛已經不想知道了後續了,但被童少灼和童少懸兩人一塊兒拉住,左邊站一個右邊站一個,跟倆門神一樣將她圍着,根本動彈不得。
一個自己不知道還不行,一個自個兒說也不爽快,兩人都拉着童少潛,非要和她一起好好將這讓她丟臉的事兒當面捋順了才行。
童少潛都詫異:“我是你們姐妹嗎?我不會是撿來的吧?”
童少灼特認真:“怎麼能是撿來的呢?你和大姐從個頭到……”想了半天沒想到她除了身高還有哪兒跟大姐像,也就沒能接上後半句,童少灼重新說:
“你和大姐個頭這麼像,一看就知道是咱們家姐妹。
童少潛:“……”
你還不如不安慰!
童少懸將當年的事兒接著說完。
說童少潛都沒膽提及阿耶,二姐一將她堵那兒她就開始害怕,後來二姐逼問她,問着問着她更是膽戰心驚,一個實情沒說就哇哇大哭了起來,二姐哄她都來不及。
後來鼻涕不小心蹭到二姐的袖子上,還被二姐一頓好揍。
童少潛:“……”
“行了你們都別說了,我就是你們解悶的笑話,笑話本人承認了行了吧?”
說著童少潛從她倆中間擠了出去,頭也不回大步走開。
童少灼和童少懸兩人面對面站着,有些許尷尬。
童少灼:“三妹生氣了。”
童少懸:“……她以前明明沒這麼容易生氣啊。和我對罵對打的時候可彪悍了,我腦門都被她撓流血過。這會兒我不就還原了一下曾經發生過的事么,怎麼羞憤狂奔了?”
童少懸百思不得其解,童少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唐見微在一旁抱着阿難,不免感嘆——雖說都是女子,可這乾坤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若是二姐也入乾坤之說,必定是乾。
對此唐見微深信不疑。
這一夜的博陵依舊是反常燥熱的博陵。
即將進入一年一度頗為重要的三月三上巳節,今年春光明暖,又將是一年放榜日,估計明江邊上必定會再次熙來攘往。
石如琢始終沒有來童府露面的春夜,阿姿不知安全與否,長孫外祖母不知會不會返回博陵的春夜,唐見微手中抱着她與摯愛之人所生的孩子,懷抱着脆弱又充滿希望的阿難,唐見微抬頭看向朦朧的月色,那橙黃的月亮似乎被一層毛燥的琉璃扣在裏面,模模糊糊的一團,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影子。
眼前是熱鬧的場景,而她心裏卻被這毛月亮擰了一把。
明日或許會降一場雨。
.
洞春連縣。
吳顯容剛到這兒就染了風寒,持續高熱喉嚨沙啞,喝葯喝得胃痛,整個人懨懨的提不起勁兒。
晝時勉強提神去連縣縣衙翻查卷案,晚上回到客棧時分,喉嚨痛啞,原本纖細的聲線都變得如同在沙礫之中磨過一般,就連憧舟都快要聽不出她的聲音了。
這日申時未過,吳顯容從連縣縣衙出來的時候,天際鉛灰陰沉,飄蕩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宛若已經入夜。
憧舟穿着蓑衣帶着草帽一直坐在馬車上。
自吳顯容進去之後她就時不時往衙門口的方向看一眼,生怕漏看了主上,讓本就着了風寒的主上被細雨沾染,病該更重了。
“好慢啊……”
憧舟揉着腿,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從左邊的嘴角挪到右邊,再從右邊挪到左邊,一邊惦記着主上,一邊在心裏默默背誦昨日主上讓她好好體悟的文章,打算一會兒接主上回客棧的時候完完整整背給主上聽。
主上一定會覺得她乖順聽話。
吳顯容終於從縣衙的大門裏出來了。
她穿着一身綠色的官服,襆頭還是進去時憧舟為她正過的模樣,端端正正,最是合襯主上那張嬌美又嚴肅的臉。
今日吳顯容唇上點的胭脂也是憧舟為她選的,用指腹沾了些,幫吳顯容點在了唇中間之後再慢慢抹開,着力的手法也頗為精湛,不艷也不寡淡。
一向仗着年輕貌美就不怎麼修飾臉蛋的吳顯容,在看到銅鏡之中經過憧舟巧手輕點之後的模樣,並沒有她不喜的濃妝艷抹,只是多了一抹顏色而已,可教她的病容大大削減,有了些精神。
“沒想到你還會這些。”吳顯容坐在胡椅上,對着銅鏡里的憧舟說。
憧舟見吳顯容臉上帶着笑意,且在暗中打量自己的模樣,知道主上這是喜歡了,她更是笑逐顏開:
“主上姐姐若是喜歡的話,妹妹每日都為您梳妝。”
此時吳顯容和連縣的縣令從大門走出來,並沒有直接向馬車走來,而是被縣令叫住,正站在縣衙門口的石獅子前說著什麼。
吳顯容安靜地聽着,那縣令用胡夾夾着修剪精美的鬍子,正在侃侃而談,頗有些越說越激昂的架勢。
而吳顯容作為後生,則一直在安靜地聆聽,眉心擰在一塊兒就沒鬆開過,手握成拳壓在嘴前,不時地轉身或是低頭輕咳着。
憧舟原本在遠處等待着,但是眼看着那位縣令似乎還沒有要說完話的意思,而從天際飄下來的雨點,已經從方才的毛毛細雨變成越來越擲地有聲的動靜。
憧舟不想繼續再等下去,將油紙傘握在手中,從馬車一躍而下,快步往吳顯容的方向走去。
她可不想讓她的祖上姐姐繼續淋雨。
也不知這縣令是怎麼想的,明明看見主上姐姐的咳嗽,知道她在生病,居然還站在這兒拉着她說了這麼久的話。萬一病情再惡化的話,可不是在給她找罪受嗎?
憧舟有些生氣,腳下的步伐也情不自禁快了起來。
就在她距離吳顯容還有十多步的時候,忽然見她身後走上來一個人。
那人身材高挑,手中一把藏青色的傘極其寬闊,輕易地將吳顯容納進了傘下。
吳顯容回頭一看:“怎麼是你?”
那人笑着說:“怎麼不能是我。聽聽你的聲音,沙啞得跟我二舅公似的。沒有我在你身邊照顧,竟然這般不會照顧自己么?”
吳顯容用警惕的眼神看吳明硯。
吳明硯立即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阿姿你可別瞎想,我並不是跟蹤你來的,我來連縣也是有公務在身,尋訪縣尊的。咱們這可是實打實的巧合啊。”
看見吳明硯和阿姿並肩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憧舟方才加快的腳步,連同她焦急又帶着些欣喜的笑容,一塊兒從她的臉上掉了下去。
手中的油紙傘尖朝着青石板路面,雨水從她戴着草帽的帽檐慢慢往下落,有幾滴雨飄在了她的下巴上,她也全然沒有發現一般,只是將目光落在吳顯容身上。
縣令終於走了,就在這時,吳明硯回過頭來正好與憧舟對視。
憧舟將傘握緊了一些,想了想,還是退回到馬車上,專心致志地等吳顯容回來。
“你還真將這小賊帶在身邊啊。”吳明硯語氣看似輕鬆,但目光依舊追隨着憧舟,目送她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馬車之上。
吳顯容喉嚨疼得厲害,能不說話盡量少說,就用一個“嗯”字回答。
吳明硯將視線重新放回吳顯容身上,有點討好地笑着說:“今晚我請你喝酒。”
吳顯容:“……”
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哦……嗓子壞了不方便喝酒,那咱們喝什麼都行,我都請你。”
吳顯容雙臂環抱在身前,完完全全防禦的姿勢,等着她說明白。
“別這麼警惕我啊,我真的是來連縣公幹的,咱們有緣千里來相會這事兒絕對不假。既然咱們這麼有緣,我自然要請你吃飯。”
吳顯容:“?”
吳明硯接着一句:“你客房借我睡一晚。”
一聽吳明硯居然打算和自己擠一間房,吳顯容立即能說話了:“不方便,我妹妹和我一塊兒睡,沒位置了。”
“什麼?你居然和那小賊同床共枕?”吳明硯痛心疾首,“你這麼輕易就相信她了?她可是那誰家的人……說不定是假意投靠,想趁機從你身上竊取機密,甚至害你性命!阿姿啊,我想和你睡一屋可不是存得別的心思,我這是在擔心你的安危。”
吳顯容對她端正地行了個禮,臉上帶着的笑容立即收了回去,從她的傘下離開,衝著憧舟的方向去了。
吳明硯在她轉身之後,方才還有些死皮賴臉和混不吝的神色,多了一絲戲謔。
“阿姿,阿姿!”吳明硯快速跟上來,將吳顯容重新護在傘下,“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敢淋雨么?好了好了我不多說你的事兒了,我就救個落腳地兒!我來連縣,接待的非要讓我住在城西的驛站,說其他地方住滿了。那城西驛站里都是傳令兵和路過的官商,那可是臭烘烘的男人,我實在不想去住。阿姿,你就收留我吧,就算睡地上都好!”
吳顯容實在是煩她,這種死皮賴臉的人最是叫她頭疼。
更何況她和吳顯意乃是關係頗近的同僚,時常一塊兒下到州縣巡查,即便不下州縣之時,也會聚在一塊兒吃酒。
她倆師承同門,又是同期,情感上已然不是同僚那麼簡單了。
吳顯容不明白這人老是勸她回去看看那個已經決裂的家是什麼意思,反正她是極其不想見到吳家人的。
吳明硯這人說起來就是有些太拿自己不當外人。
可是那日落難於陷阱之中,是吳明硯率先找到了她,也是吳明硯陪伴在她身邊,一直到她蘇醒。
雖然吳顯容知道自己跟吳明硯性子上合不來,也因為她和吳顯意走得太近,每每見着她就彆扭。可吳顯容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一間客棧還是可以讓的。
吳顯容緩下腳步,配合吳明硯的步伐道:“榮福客棧三樓六房。”
吳顯容這是答應她入住了,吳明硯正要眉開眼笑,吳顯容對着憧舟喚了一聲,憧舟立即小跑過來。
“客房鑰匙。”吳顯容向她伸手。
憧舟不是很樂意,但也不想違背吳顯容的意思,便給了。
吳顯容將鑰匙遞給吳明硯:“今晚這間客棧歸吳御史所有,你何時離開洞春,將鑰匙歸還給一樓掌柜便是。”
吳明硯:“什麼叫歸我所有,那你……”
吳顯容咳嗽一聲:“我與憧舟去驛站住便是。”
吳明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