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再回
宣武門外。
青天,白日,近午時。
臨近菜市口的長街上,突然人聲嘈雜,鑼鼓振天。
能容三輛馬車并行的寬闊路面上,人行漸漸讓出了道,只見路中央現出一隊人馬,打前頭那位大人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絳紫衣袍,頭戴官帽,四十幾歲的臉上,表情凜然。
在他身後跟着幾輛站籠囚車,囚犯皆一身白衣,頭戴枷鎖,最前頭那輛只站了一人,身上白衣卻已然殘破,不少地方被鮮血浸透,身上傷痕纍纍,想必在牢裏已遭了不少毒辣的刑罰。
囚車兩邊是押解的官兵,個個手按刀鞘,肅穆森嚴。
街道兩旁行人熱鬧圍觀,不少臨街鋪面前都擱着條案,其上擺三碗酒,講究的還會再擺上幾道蒸菜,是為送行,積累福報。
囚車被押解到了菜市口,犯人在刑場上從東向西雙膝跪地排了兩排。
六位身着赤紅粗麻衣服,頭戴紅巾,懷抱鬼頭刀的劊子手已就位。
看熱鬧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一圈又一圈,人群外,一個身着破爛衣衫,身材瘦弱的乞兒手裏捧着個已經冷了的油紙包,一邊拆,一邊往人群里擠。
憑着瘦小靈活的身材,乞兒成功躋身於了人群的第三排。
偏着頭墊着腳的往刑場上瞧。
乞兒手裏的油紙包已經拆開,裏面躺了個白胖胖的包子,捏了捏,已有些乾癟冷硬,乞兒扁了扁嘴,吃了這麼幾天,但就算再嫌棄,還是得吃啊。
四周人聲沸沸,乞兒望着台上,好奇想看清人臉,不知這一次又是誰家蒙難。
一路看過來,都是陌生的面孔,只東邊最前頭那位囚犯低垂着頭,雜亂的額發遮掩了面容。
乞兒不由盯着人多看了兩眼,沒想,那人漸漸卻抬起了頭,目光絕望又麻木的看向了人群。
碰巧漸漸就與人群中乞兒的目光對上——
只這一眼,那位渾身上下滿是血痕的青年男子,目光猶如死灰復燃般一瞬炙烈起來。
乞兒只見他雙目圓睜,盯着她,似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極度震驚,彷彿捉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拚死掙紮起來,棉布堵着的嘴裏嗚嗚出聲,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往前強烈的扭動着,似乎是想掙脫開枷鎖衝進人群。
人群中一片嘩然,看男人垂死的掙扎都有些心戚戚然。
乞兒即將喂到嘴邊的手,僵硬的停了下來。
前方穩坐棚里的監斬官看着人犯行動,起身走到了犯人跟前,朝旁側持刀站着膀臂腰圓的一個劊子手示意道:“讓他說話。”
男子口中的棉布被抽出,因為慣性,他上半身往前踉蹌了一下差點匍匐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了兩聲。
監斬官對男子道:“李侍郎,還有什麼遺言現在就說吧,待會午時三刻一到,就再也沒機會了……”
監斬官的話還沒說完,男子已然跪着快速直起了身,他目光掃視向人群,盯着方才的方向,看着人群中的那張臉,扭着身子目光如炬的激動囁嚅道:“汾陽……汾陽公主……!”
男子的聲音從一開始的低下,到最後的高昂,似是從不確定到確定。
“是汾陽公主!”
“孫大人,我看見了,我看見人了,是汾陽……!汾陽長公主……!”
“她就在那裏,她在這裏,她回來了……”
男子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人群中也是更加喧沸,雖知這大人多半應該是瘋了,但卻還是都忍不住朝着男子目光所視的方向探看而去。
人群里,乞兒手裏拿着的包子滾落了下去,直視着刑場上男子的目光,瞧見男子嘴唇蠕動,聽見他開口喊出的第一句話,那兩個字,那個稱呼——
汾陽——
公主——
乞兒的手有些發抖,她後退了幾步,差點踩着人跌倒。
被她撞到的人,甩着衣袖,罵罵咧咧了幾句,“沒點膽子力氣,還跑來湊什麼熱鬧啊?!簡直晦氣!”
乞兒躲避着眾人目光,唯唯諾諾兩聲,側身閃到了人群背後。
眾人在人群里探看,並沒瞧見這位原來高高在上的李侍郎口中早已薨逝近十年而今已該稱為長公主的“汾陽公主”,不少人都嘆息着搖了搖頭,這位李侍郎看來是死前瘋魔了。
瞧,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
監斬官孫大人收回看向人群的目光,抬頭看眼天日,背着手搖了搖頭的走回了監斬棚內的桌案旁,手上硃筆揮動勾畫,扔出了一張行刑牌:“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伴隨着一陣哭嚎以及男子的大吼聲,“孫詩豪,你敢,我要見人,我要見趙侍新——”
大刀上揚,反射的銀光晃眼,乞兒的眼也跟着微眯了起來。
手起刀落,咔嚓幾聲,空中血色飛濺。
人群里蒙眼的蒙眼,興奮看熱鬧的看熱鬧,但終,還是一陣唏噓。
這人說沒就沒了啊。
這月初就一連兩家了呢,前幾日才斬了一戶。
還都是這京城裏官階高的大人物呢。
可是再大又哪能大得過當今朝野中的那位,有人說,這兩位,應該都是得罪了那位大人,或者說是與這位大人敵對,才會突然遭此橫禍……
乞兒不受控制的又將視線落在了前方染血的刑台上,她腦中晃過前幾日才見過的幾乎如出一轍的畫面,只是那次她是在行刑后不久,打掃刑場時才碰巧看見的,這血染街前的景象。
而這一次,她卻是全程目睹了活人變死人,而且還是——她曾認識的活人。
聽着四周竊竊私語的談論,是啊,一連兩家,這月就兩家了。
前幾日才被斬了的那位監察御史劉生,也是她曾認識的人。
不止這兩位,在這幾年裏,前前後後,當初曾跟她有過點干係或關聯的人,幾乎,都被殺了個精光……
而且不少人還是滿門抄斬,據說個個在行刑前還都曾受了非人的折磨。
皆是皮開肉綻,傷口深可見骨,那叫一個慘。
蕭辰意站在人群里,只覺一陣陣涼意似從四面八方襲來,看着那血色,她覺着胃裏有些翻騰,捂着嘴跌跌撞撞的往後跑了去。
一連撞了好幾人,蕭辰意側身低頭致歉,自沒注意到前方大街上遙遙駛來,行人早早就避讓的青蓬雙轅馬車。
只聽一聲斥喝,“吁……!”
等蕭辰意驚醒過來,耳邊聽得驚呼和錚錚馬蹄聲時,她已然奔到了長街中央。
前方一匹黑色長鬃大馬,前蹄高揚,嘯聲嘶叫——
蕭辰意驚愣茫然,很快才瞳孔急縮,驚呼出聲,腿軟的跌坐到了地上。
大馬也被馴服了下來,前蹄離蕭辰意僅一兩米遠的距離。
馬上一名身着褚色勁裝的侍衛,拱手對坐在車裏的人恭敬問道:“大人——”
內里傳來回應,聲若沉琴,“無事。”
蕭辰意往後縮了縮。
四周如潮的聲音傳入了她耳中:
“這小乞丐跑哪兒不好,這下可驚擾到貴人了……”
“遭了,這……這可是那位大人的車架啊……”
看着那低調卻依然豪華可辯的車飾,有才剛進京的人不解的問道,“不知這是京里的哪位大人?”
“噓,還能有哪位,你瞧馬車廂樑上掛着的牌子……”
蕭辰意視線很快也落在了那象徵著身份的水牌上,一塊褐色鑲金邊兩寸長兩指寬的木牌子在車輿廂梁的左側方懸挂着,上方燙印的一個“趙”字,筆鋒韌健,筆力千鈞,似是與馬車裏所坐人的身份一樣帶着足足的壓迫之力。
趙姓……
大人……
猛然驚醒,看着前方安安靜靜的華蓋馬車,蕭辰意腦子裏閃過了許多信息和畫面。
前幾日她剛被重新送回這裏后,無良系統就一股腦塞給她的那一小段本不屬於她記憶里的場景:無垠沙場,血色殘陽,累累屍骨……
以及方才才親眼目睹過的血腥場面。
蕭辰意用臟污的手似是被驚嚇得嚴重了一般顫抖着抹了抹臉,臉上立時便更添了幾道黑印。
將她原本就不太乾淨的臉弄得更花了些。
趙大人……
趙—侍—新——
十年前遵照系統,她“強取豪奪”的目標對象。
十年後,系統預告即將黑化成最狠造反派,讓世界血流成河的人。
而現在也是,幾乎殺光了當年與她有所關聯對象的人。
蕭辰意回想起無良系統消失前對她唯一好意的提醒——千萬,不要讓人發現了你的身份……不然,可是會出大事的哦。
撫了撫胸口,那裏有一幅畫,畫紙被壓的輕微聲響,讓蕭辰意更有些心顫。
她這會兒總算是明白無良系統所“好心”提醒她的會出大事是什麼意思了……
既然當初跟她有點干係的人都被這人給辦了個乾淨,那若是逮着她,她不得被這人扒皮抽骨,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啊……?
這麼想着,蕭辰意身子又抖了抖。
可千萬不要就這麼被認出來了啊,蕭辰意現在根本就不敢看那侍衛的臉,只一個勁的用袖子不着痕迹的遮掩着自己的面容。
“前方何人,膽敢大街上橫衝直撞?”
馬上牽着韁繩的侍衛居高臨下的看着跌倒在地的蕭辰意。
“小人……”蕭辰意想開口,但突然卻條件反射的發不出聲音,她現在的聲音,跟當年還是有幾分相像的,便趕緊捏了個嗓音誠惶誠恐的道:“大人……大人饒命,小人……小人不是故意驚擾大人的……”
“小人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說著,蕭辰意趕緊爬了起來,但腿還有些軟,踉蹌了一下,她才朝向一旁,想往街邊走去。
“站住——”
侍衛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還想再說什麼,車廂里卻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長風。”
蕭辰意已經走了幾步,乍聽見這低音炮的清涼聲音,她幾乎心尖一顫。
五年,不,在這個世界裏是十年了,這麼些年過去,沒想到這聲音在蕭辰意聽來,竟還是……有幾分熟悉。
只是與當年相比,這聲音也似乎同樣,變得有壓迫力了。
被喚為長風的侍衛,明白了自家大人意思,在馬車前坐着,手從懷裏掏出了個什麼東西,然後就對蕭辰意道了句:“接着。”
蕭辰意抬手,手心裏準確無誤的就落下了一錠銀子。
愣了愣,蕭辰意趕緊又捏着嗓子感激道:“謝……謝大人!”
“小人祝大人如意安康,福澤綿長……”
蕭辰意閃到了街邊,馬車軸輪轉動,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蕭辰意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街上的圍觀群眾都道她今日這是遭了好運,貴人不與他計較,還得了銀錢。
走到街邊牆角的一塊光滑大石頭上坐下,看着手心裏的銀子,默然半晌,蕭辰意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已經被折舊了些的泛黃宣紙。
展開來,上面活靈活現的繪了一個美人,栩栩如生。
美人梳着貴人的髻,星眼檀口,微微笑着,右側臉頰下有一顆小小淚痣,橫生一絲嫵媚。
蕭辰意看着畫上的人,不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垂首看向一側裝滿了水的青苔石缸。
她現在面容只是右側臉頰上沒了那顆痣,其他……倒跟這畫上好像也沒太大區別。
但這也確實不是她自己的身體,系統還真是優秀,給她找了個幾乎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殼子,只是少了顆痣而已。
這幅畫是蕭辰意兩天前從一個外邦人手裏騙過來的,那大莽漢子當時在鋪面上唆着麵條,突然瞧見她,看了幾眼,雙眼蹭就一亮,將她給拉了過去,拿着這幅畫細細比對。
幸好蕭辰意當時才剛被扔來這世界,還不太能接受現實,過得渾渾噩噩,也不收拾打理,臉上髒兮兮的,那大漢才沒一直糾纏着她硬說她就是這畫上的女人。
她當時見着這幅畫簡直都驚呆了,據那大漢所說,當時好像是有人在他們的地界裏暗中查探這位畫像中的女子,他也是偶然才得到這幅畫的。
從那大漢手中搞來這幅畫后,蕭辰意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心涼,驚的是,竟然在遠離大陳國數里之地的外邦也會出現她的畫像……
這說明應該是有人在找她了……?
但在這世上,有誰會在她明明“死了”這麼多年後還這般挖地三尺的尋她??
尋到她又是想幹什麼?
蕭辰意想不出來還能有其他誰,除了那個——那個當年被她捏在手心裏肆意玩弄折辱過,而現在早已開始報復,並且睚眥必報的人……
那位趙姓大人,現在權傾朝野,勢力蔽天一定特想把她蕭辰意拉出來鞭屍的趙大人——
趙—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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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基友八月將開文:俯首為臣by粥與益達
陸野是駐紮在大西北軍營里最野的那頭狼,以桀驁不馴的性子雷霆蠻狠的手段橫行在軍區好幾年,按每月三次的頻率被領導各種約談,是全軍區茶餘飯後談論的“典範“。
首長如是評價:“陸野就是咱們軍隊裏的一匹野狼,軍裝就是拴住他的鏈子,可惜啊,這根鏈子還沒人能牽的住。”
直到某天,隊裏來了個胸大腰細,眼尾上挑的漂亮女人,然後所有人看到那隻狠戾的孤狼低眉順眼的蹲在水龍頭面前,扛槍的大手捏着塊不知名的蕾絲布料,極其熟練又小心的搓洗着,濃眉緊皺嘴裏叼着根廉價的香煙略帶躁意的嘟囔。
“老子親手洗的,晚上就穿這條給我看。”
唐墨穿着件齊腿根的軍綠色襯衣,勾着眼尾軟着腰靠在軍車上看不遠處的男人,掐着把又軟又魅的嗓子開口:“陸特,你倒是快點洗啊,人家晚上還等着穿呢~”
第二天,整個西北軍區都知道了他們陸特給人一姑娘洗貼身衣物了,還洗的賊帶勁。
首長聽聞十分欣慰:“這匹野狼的鏈子總算找着人牽了。”
為你,我甘之如飴也願俯首為臣
矯揉造作美艷絕倫小野馬*又野又欲我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