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未來?
黛玉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離了這賈府。
每每與寶玉置氣后,她哪次不想,自己遠遠的離了這裏,再不與這些人相見。不然,她也不會在那《葬花詞》中寫下‘願奴肋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了。又不是天生異癖,誰想處處看人臉色過日子?她是巴不得早日離了這裏,只是一想到自身的情況,黛玉頓時就泄氣了。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離了賈府這個庇護所,她又能去哪裏?
走到哪兒,只怕都是相同的命運在等着自己,甚至,比在這賈家都還不如。
好歹,天下人都知道,是賈家收養了自己,他們總不敢明面上來難為自己。若是出了這賈府,她只怕就是那砧板上的肉,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這天下之大,又哪裏有她一個弱女子容身之處?!
一想到這裏,黛玉就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爹娘啊,你們怎麼就能那樣狠心,丟下女兒一個人,在這世間孤苦過活?
正悲苦間,突然又想起自己方才夢中所見,那怡紅院內,賈寶玉正與秋紋、碧痕三人被翻紅浪,那場面,讓黛玉心頭如被重鎚,口中一陣咸腥,究竟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有這樣的夢,還是,寶玉他……?
黛玉本就對此敏感,一時之間,心旌搖曳,思緒萬千,本以為,這個家,也就寶玉懂自己,以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卻原來,他終究也是跟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一顆心,空落落的,竟然都沒個去處。
只覺得,這世間,萬事萬物,都不值得自己留戀了。
耳邊,父親臨去時的諄諄教導,似乎又響在耳邊,“玉兒,我們家,就剩了你一人,日後,這個家,就看你了。”
可是爹爹,這個世道,您要我怎麼辦?
我能做什麼?
原以為,寶玉是個好的,再沒有想到,他竟然也……跟其他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心中一陣酸楚,鼻子一塞,眼淚再度洶湧而至,原來,她的淚還是那麼多啊。
黛玉自嘲的感嘆了一聲,她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夢究竟是意味着什麼,難道,是爹娘對她進行示警?
只是爹娘啊,面對這樣一個世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做什麼?
想一下與賈家那天懸地隔的力量比,黛玉真的想不出,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還能有什麼辦法與賈家對抗。
就算加上王嬤嬤與雪雁,也不過是白填賠兩條命進去啊。
她,於賈家而言,真的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啊,人家想怎麼切就怎麼切,她是丁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或者是——出家!
腦中一片混沌的黛玉,實在是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場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原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黛玉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嗤
一聲冷笑傳來,似乎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黛玉一驚,側耳細聽,卻有沒有任何聲響。
她鬆了口氣,自我安慰,大約是自己想太多了,也忒疑神疑鬼了。
嗤
又是一聲冷笑在她腦中響起。
不過,還不等黛玉反應過來,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傳來,“真是沒有想到,我這轉世之身,竟然是如此的愚鈍,絳珠啊,你都將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她了,她竟然都還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愚蠢,難怪最後要得到那個結局了。”
接着另一個嬌柔欲融的聲音道:“清徽,說實話,人家本來過得好好的,你突如其來的要人相信,本來對她好的人最後會欺騙她出賣她,人家怎麼可能相信嗎?”
黛玉不由的一個寒顫,頓時冷汗就出了一身,她這是——遇到山精水怪了,還是花木妖精?
她四下看了看,以她的眼力,肯定是什麼都發現不了的。
至於她特別留意了一下紫鵑,更是睡的死死的,半點兒反應都沒有。她方才害怕驚動紫鵑,這個時候,又有些恨紫鵑怎麼不醒了。
“你們,究竟是誰?”黛玉大驚。
隨着她的疑問,兩條朦朧的人影出現在她眼前。
那個全身籠罩着一層紫色光輝的女子告訴黛玉:“我么,可以說是你的前世。木族前青帝,清徽。”
青帝?!
黛玉渾身頓時一哆嗦,只覺得頭暈目眩,她真的覺得好玄幻。
那不是神話中的人物么?
好生的——高大,可是離自己那是真的好遠啊。
遠的來——不切實際。
另外一個全身籠罩着白色光輝的女子則道:“我可以說是你的未來——仙界的絳珠仙子,清華仙君。”
黛玉完全獃滯住了,哈,她的前世?未來?!
再加上她自己,她這裏可真的是過去現在未來集齊了啊。
三位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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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很殘忍,可是可憐的林妹妹也不得不學着接受。
不要怪她抗拒,想想她身處什麼環境,以及她的現實情況,她難道不該懷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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