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4、 全是各種不同的糧食
她輕聲說：“聽蕭先生的意思，下午想在這裏訪友。”
蕭安城急忙說：“我們有一個朋友，聽說就在二街開了商號，叫集成商號。”
池小一姐一點頭，“我知道，老闆姓齊。我帶你們去吧。”
他們三人同行，踏着永遠濕漉漉的青石板路，讓過往來的板車和挑擔行人，向前走了不多遠，果然看見一家店鋪門頭的匾上寫着：“集成商號”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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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安城等人剛進店門，集成商號的老闆齊北鸞，已滿臉笑容地從裏面迎出來。
他伸出雙手，高聲說：“哎呀，是蕭先生和姜小一姐，貴客，貴客。哎呀，池小一姐更是貴客，快請裏面坐，快請裏面坐吧。”
進了裏屋，這裏明顯是齊老闆的賬房。一張辦公桌，幾把椅子，再有就是文件櫃。
幾個人一番謙讓，最後是池小一姐坐在辦公桌後面，蕭安城和姜玉鳳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齊老闆則拉過來一隻方凳，坐在辦公桌對面。
池小一姐問：“齊老闆，我們見過嗎？”
齊北鸞笑着說：“池小一姐是蕪湖名人，我在商會的集會上，見過您。但池小一姐見我，今天恐怕是第一次。我這裏就是一家小店，不知將來有沒有藉助池家的機會。”
池小一姐說：“我倒也在做糧食生意。齊老闆這裏的生意，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齊老闆說：“安徽是糧食大省，池家在蕪湖，做糧食生意是最應該的。再說，池家的水上貨運能力很大，做糧食生意很方便。我簡單介紹一下我的生意經吧。安徽的水稻產地，主要在池洲、安慶、無為等地，蕪湖這裏也算是產稻區，但量不大。小麥產地則主要在蚌埠、淮北、阜陽等地。玉米的主要產地在宿州和亳州。豆類，也就是油料產地，則以淮北和亳州為最多。我再多說一句，蕪湖到底是四大米市之一，這裏的糧價一漲，南京、上海的糧價都要漲。所以，控制了蕪湖的糧價，也就控制了南京和上海的糧價！”
池小一姐微笑點頭，隨口又問：“齊老闆，什麼大米好賣？這個你能告訴我嗎？”
齊北鸞也笑了起來，說：“大米好吃，才能好賣。至於好吃不好吃，主要看堊白度、直鏈澱粉含量、蛋白質含量、膠稠度等等。通俗說，直鏈澱粉含量高的大米口感硬一些，直鏈澱粉含量低的大米口感相對軟糯。另外，大米含蛋白質，但蛋白質含量過高，口感也會更硬一些。”
這時，池小一姐就笑得很開心了。她倒是沒想到，大米的學問這麼多。
她似乎有點不甘心，又問：“什麼樣的大米算是好大米呢？”
說起來，這位齊北鸞也算是比較帥的年輕人，這是池小一姐願意和他說話的原因。
此時，這位齊老闆看着美麗的池小一姐，更願意說話。他笑容滿面看着池小一姐，相當認真地說：“池小一姐問得越來越深了。一般來說，生長周期長一些、灌漿速度慢一些、大米產地晝夜溫差大一些的大米都會好吃一些，自然也就算好大米。不知這個回答，您是否滿意？”
這時，池小一姐的眼睛就眯了起來，彷彿不認識似的，看着齊北鸞。
故事講到這裏，誰都可以看出來，這位齊北鸞，和那邊的池小一姐，是有故事的。再多說一句，人吶，誰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命運。眼前這兩個人就是。
蕭安城知道，姜玉鳳此時最想知道的，就是她在這裏的投資。他需要給她和齊北鸞，留一點交談和詢問的時間。
他輕聲說：“池小一姐，我能借一步，問您幾句話嗎？”
池小一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大眼睛在他臉上轉了轉，就輕輕站起來，直接出了房間。
蕭安城回頭向齊北鸞和姜玉鳳揮一下手，也跟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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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賬房，就是集成商號的店面。
店面不算很大，但滿眼睛看過去，全是各種不同的糧食。
店面里側靠牆的一邊，有十幾個大木櫃，裏面裝着的都是糧食樣品。其中僅大米一項，就有粳米、秈米和糯米之分。每一種又分為精米和糙米。其他還有小麥、玉米、高粱、大豆等品種，甚至還有細小閃着黑光的稗子。
靠窗戶的那一邊，放了幾張桌子和椅子，桌上有茶壺和茶杯，顯然是談生意的地方。
他們在店面里轉了一圈，就在一張桌子旁邊坐下來。
一個很眼力架的夥計，很快給他們沖了一杯茶，然後微笑走開。
池珺輕聲說：“蕭先生，你想問什麼？”
蕭安城向她點點頭，“我沒想到，佐佐木先生也在這裏。對不起，我就是隨便問問。”
池珺淡淡地笑着，說：“他是南京政府總力社蕪湖分社的顧問。蕪湖的商業，基本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蕭安城其實不僅是明白，而且是相當震驚地看着她。他沒想到，池家在武漢那麼勇猛，敢和洪門叫板！現在，他們不得不接納佐佐木！只因為他控制着蕪湖的商業！不用說，池家的生意，也在佐佐木的控制之下！
他輕聲問：“佐佐木，他還好吧？”
池珺一點頭，“大體來說，他還算好，也就是有一點情面而已。蕭先生，這是沒辦法的事。除了蕪湖，池家再沒有別的落腳點了。”
說到這裏，她相當傷感而無奈地看着蕭安城，似乎很希望他能伸出援手。
但在這件事上，蕭安城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看着池小一姐的美麗容貌和深沉目光，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片刻，池珺小一姐輕聲說：“我們在這裏轉一轉，然後就去佐佐木那裏吧。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有話對你說。”
蕭安城看出池珺小一姐的內心，她其實是小心翼翼地順從着佐佐木！他一時想不出，這樣順從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令人痛心的！
他只好問：“遠嗎？”
池珺小一姐說：“不算遠，就在中正路，一棟小洋樓。”
於是，蕭安城進了商號賬房，先叫上姜玉鳳，又和齊老闆打了一個招呼，就跟着池小一姐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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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池小一姐、蕭安城和姜玉鳳三人，已站在中正路的小樓前。
他們大約能看出來，這是一棟法式建築。青磚和紅磚交錯砌出花紋，門窗的上面都有卷紋花裝飾。它看上去有點舊，但在蕪湖這個小城市來說，應該是數一數二的好房子。
一位中年婦女來開的門。她一看見池小一姐，就讓開門，和善地請他們進去。
在客廳里，佐佐木殷勤地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來，親自動手給他們沏咖啡。
他已換了一件乳白色喬其緞短袖襯衣，下面是米色克羅丁長褲，穿棉襪的腳上，套着一雙人字拖鞋。顯然，他這雙襪子是日本貨，大腳趾是分開的。
他們坐下來，很隨意地閑聊了幾句。
這時，池小一姐就笑着說：“佐佐木先生要抽煙，請上樓去抽吧，請蕭先生陪着你。蕭先生，您也請吧。”
蕭安城明白她的意思，就站起來，看看佐佐木，又看看池小一姐，向姜玉鳳揮一下手，就跟着佐佐木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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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卧室，簡直可以用豪華來形容。一張四柱大床擺在一側，寫字枱放在窗邊。中間是一張小圓桌，兩邊放着綉墩。門口放着兩張牛皮沙發，相當寬大。
佐佐木從抽屜里取出一包煙，伸向蕭安城。蕭安城向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抽煙。他就把煙扔在桌上，也在沙發上坐下來。
他就像和誰鬥氣似的端坐着，什麼話也不說。他們就這樣子，枯坐了好一會兒！
蕭安城已看出來，佐佐木確實有話要對他說，只是他還有些猶豫。他判斷，佐佐木的猶豫不外乎兩點，要麼是說的內容，要麼是說的方式！
但不管他想說什麼，或者如何說，蕭安城都沒辦法催他，只能靜靜地看着他，等着！
所以，這麼奇怪的兩個人，一個是前日軍作戰參謀，現在是蕪湖商業方面一手遮天的顧問，另一個則是國一軍特工，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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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客廳里，則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以池珺小一姐的地位和智力，她和姜玉鳳真沒有什麼可說的！但此事的奇怪就在這裏！
池家曾經那麼勇猛，在武漢敢和勢力強大的洪門大殺大砍！但到了蕪湖，雖然是起家的根基，篷船幫卻被罩在佐佐木的陰影之下！
佐佐木先生仍然對池小一姐一往情深，謙恭、體貼、溫柔，甚至是有求必應的。
但池家，就是被罩在他的陰影之下！連老太太都沒辦法！池珺同樣沒辦法！父親池玉田就在蕪湖，手下有一個師的兵力，還是沒辦法！事情就是這麼怪！
但蕭安城的突然出現，意外讓聰明的池小一姐看到一絲希望！
池家要掙脫佐佐木的陰影，或者說日本人的陰影，似乎只能寄托在國一軍身上！寄托在蕭安城和陳隊長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