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

年夜

()秦秀才循聲望去,看見說話的是族長秦四叔,忙拱手行禮:“四叔說的是,按說早該做這些,只是姐姐說年底四叔你們一定很忙,等等再說,這才拖到這時。”秦秀才說這話不由覺得奇怪,當日曾和姐姐說過,可是姐姐一再推脫,按說若是怕褚守成跑了或有別的心,總該早早上了家譜才好。

這些肚皮官司秦四叔並不知道,只是擺一擺手:“這是大事,哪能拖着,回去和芳娘說,就說我說的,正月十六是好日,就選這日。”說著秦四叔瞧向褚守成,一臉都是笑意:“我們秦家在這桃花村,雖說也有百來年了,可是總是人丁不夠興旺,比不過這村裏的李家。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必要多多努力才好。”

秦秀才方要應下,就聽到身後傳來芳娘的聲音:“四叔,這種事急不得,總要等到生下孩子,再過兩三年才上了族譜,現在不泠不落的,算是個什麼事?”

秦秀才心裏更加奇怪,秦四叔咳嗽一聲,做出個威嚴樣子來:“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女人怎麼來了,況且我是族長,抬手讓他進來也是常事,你跑來說些什麼?”

芳娘笑靨如花:“四叔這會兒好威風,可是四叔您難道不知道,這家是我當著的,而且,”芳娘沉下臉:“四叔當日若真記得自己是族長,又怎會在大伯要把弟弟妹妹們賣了時候一句話也不說,更不會在陳家上門退親,辱及我秦氏族人時不吐半個字?還在後來秦陳兩家依舊結親不絕?四叔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也是你的族侄?”

陳家所居村莊就離桃花村三里,和桃花村以劉姓為主,秦家不過有四五十戶不同,陳家一族足有三四百戶,上千人口。整個村落也多是姓陳,只雜了四五戶外姓。在這四周也算是個大族,秦陳兩家歷來婚姻不斷,當年芳娘被陳家退婚,若按了一般來說,就要秦四叔這個做族長的出面來爭個是非,最少也不會讓陳家追上門來要那二十兩的聘銀。

此時聽到芳娘提起舊事,秦四叔的臉不由發黑,想辯解幾句,芳娘早對秦秀才道:“阿弟,你先進去祭祀祖先,上不上族譜的事,等以後再說。”秦秀才想反對,可芳娘早把他推進了祠堂,褚守成站在那裏,竟不曉得該不該進去?

芳娘已經挑眉:“你是我的丈夫,雖沒上了族譜,代我進去祭祀祖先也是常事,你進去后務必要告訴爹爹,我秦芳娘絕不是任人隨意欺負的。”說著芳娘已經手指祠堂門口。

褚守成不由自主走進去,進門之前還轉頭瞧了眼芳娘,秦四叔一張面此時好容易恢復正常,看着芳娘道:“大侄女,你這又是何必,雖說前幾年總有過什麼事情,這幾年我也從沒虧待過你們。”

芳娘冷冷地看了秦四叔一眼,秦四叔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芳娘冷笑一聲:“四叔,我敬你是個長輩,又是本族族長,故此從沒對你說過什麼不好聽的,你若再在此喋喋不休,休怪我說出什麼話來,況且明知我們是孤兒,別人欺上時候袖手旁觀,和忍看旁人溺水有何不同?我秦芳娘命大,這些年也算苦掙出來。四叔若聽了別人的什麼話,想對我秦芳娘做些什麼,休怪我秦芳娘不認親戚。”

祠堂門口前來祭拜的人不少,他們開初說話時候也沒人注意聽,等到芳娘讓秦秀才進去才有人覺出不對,漸漸有人圍攏了來看,等到芳娘說出這幾句話時,有人竟吸了一口冷氣。芳娘說完那幾句,面色如常地道:“四叔,我話說在這裏,當年四叔也好,這族裏的旁人也罷,既沒伸出援手,那今日我家之事,自然也是由我做主。我的丈夫何時上族譜,上不上族譜,也是我來決定,四叔請勿操心。”

秦四叔竟不知怎麼反駁,這番話若是旁人來說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從芳娘嘴裏說出來,卻擲地有聲。十年前秦大伯妄圖奪產賣人,族裏的人沒出來勸解。八年前陳家前來退婚,族裏沒人出面主事。

芳娘姐弟三人,雖活在族裏,竟似無根浮萍一樣,這些句句是實,又有誰敢反駁?芳娘見到沒人出聲,這才看秦四叔一眼,拂袖而去。

等到芳娘背影消失,才有人嘀咕出一句:“這芳娘,性子不似爹也不像娘,三弟和三弟妹活着時候,都是溫和講禮的。本以為她成了親還會改一些,不料竟和婚前沒有兩樣。”秦四叔急喘了幾口氣,才對旁邊的人道:“都圍着做什麼,還不快些進去祭祀,晚了的話祖宗會怪的。”

這句話出口,周圍的人才紛紛散去,秦四叔哎了一聲就要去辦自己的事,回頭看見祭祀完的秦秀才和褚守成站在門口,秦四叔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只轉身去做自己的事。

秦秀才和褚守成往家裏走,一路上秦秀才的眉頭都沒鬆開,不上族譜,姐姐這是什麼意思?轉頭看一眼褚守成,褚守成還是那樣,難道說姐姐嫌褚守成現在還太過嬌生慣養,才不肯把這樁婚事落到實處。

既然如此,姐姐當初定要褚家履行婚約是為什麼?現在想來那份婚書一定有問題。雖只見過褚夫人兩次,秦秀才也知道褚夫人是精明之人,和外表算計的褚二老爺不一樣,這件事,到底背後有什麼?

已經有飯菜香味傳來,秀才娘子已在說話:“相公,都到家了,你還在想什麼,趕緊洗手吃飯,今兒姐姐親自下廚做的,比我平日做的菜要好吃許多。”秦秀才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妻子,看着站在堂屋門口,笑意盈盈的芳娘,秦秀才竭力想從她的笑容里看出什麼,可什麼都看不出來。

姐姐素來是有主見的,這種有主見讓秦秀才習慣聽從於她,可不管怎樣,秦秀才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思慮。

飯桌之上,看着和平時別無二致的芳娘,還有她身邊的褚守成,秦秀才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不管這樁婚事背後有什麼目的,也不管姐姐究竟有什麼主見,必要讓這件婚事名副其實。

一絲淺笑在秦秀才眼裏閃現,他把酒杯往褚守成面前放:“來,大哥,今兒過年,我們兄弟也喝兩杯。”褚守成年紀雖小,但出入煙花場所的他平日也愛喝幾杯,自從到了秦家,就算有酒也不過是粗劣的村釀,聞一下就要嘔了,哪能喝的下去。

今日的酒卻不是平日那種村釀,而是褚家這次送來的,聞起來就有一股醇香味道,入口更是爽滑,沒有村釀那種沖頭感覺,本是褚守成平日最愛喝的,可是今日坐在芳娘身邊,褚守成覺得有些不自在,只喝了一杯就放下杯子。

此時聽秦秀才主動提議喝幾杯,褚守成不由心動,瞧一眼芳娘,見芳娘沒說話,這才端起酒杯和秦秀才兩人喝起來。秦秀才有心讓他多喝幾杯,話里話外都是引着他喝的,自己卻只喝了一點點。

褚守成逢了美酒,也忘了些事,一杯杯下了肚。見他喝的眼開始泛紅,秦秀才這才轉向芳娘:“姐姐,你也來喝幾杯,你我姐弟,可是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好好說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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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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