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打撈上來的車裏並未發現司機和乘客,具體屍體飄到了哪裏,警方正在做下一步的搜尋。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王遠平和林浩守在病床邊,唉聲嘆氣的,就是不知道待會兒時翼醒過來,該怎麼面對這一切。從事發時間到現在,已經經過了4個小時,人,是不可能生還的,只是,期待儘快尋找到屍體,跟親朋好友做最後的道別。
他們不曉得醒來后的時翼會是什麼樣的,身體上的擦傷倒是沒有大礙,已經消毒包紮過了,但是心靈上的打擊,如何能撫平。
齊雯穿着另一個醫院的病號服,沖了進來,看到他倆和病床上的時翼,不住的搖頭:“造的什麼孽哦,還好還好,時翼沒事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王遠平點點頭,示意她坐。
“醫生給他注射了安定,讓他多睡會兒吧。”王遠平說。
“給嚇壞啦?嘖嘖嘖,也的確嚇人哈,我看到那個追尾的視頻了,媽的,那司機不是醉駕就是嗑藥了,在高架橋上時速180碼,他不掉河裏誰掉啊?”齊雯冷言冷語的,反正事故跟咱家時翼沒關係,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雯姐,您……別這麼刻薄。”林浩抿了抿唇,人家都掉河裏了,不管是誰,都不要再這麼譴責了。
齊雯咳了一聲,問王遠平:“好端端的,他幹嘛一個人去打滴滴?小鄺那臭小子呢?”
林浩搖頭。“是哥讓小鄺開車先回工作室的,可能他有別的什麼安排。”
三人對接下來如何面對媒體和工作室的一些緊要工作展開了討論的時候,時翼的眼睛默默的睜開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
三人齊齊看向病床,“你醒啦?”
林浩知道他問的什麼,馬上回答:“汽車已經打撈上岸,通過檢查,沒有機械性故障,衝垮護欄,是人為的。只不過……還沒找到人。”
時翼慢慢抬起手,遮住了眼睛,身體裏彷彿什麼東西碎掉了。
“林浩,我手機呢?”
“我的手機呢?”他似乎只會說這句話。
林浩翻了翻隨身背的小包,找出了時翼的手機,遞到他手裏。
他開始查看今天事故的原因,以及進展。都懷疑司機是醉駕,不然不會做出這麼過激的行為。車主也被叫到現場,進行了問話和調查。
吳越。
時翼努力保持平靜,不想讓他們三個擔心。眉頭緊鎖,黯淡的目光卻出賣了他。王遠平靠近病床,勸道:“你身上多處擦傷和淤青,精神狀況也不是很好,就好好獃在醫院配合治療,工作室還有我們呢,你不用擔心。”
沒有對症下藥的安慰顯然無濟於事,時翼的心思根本不在工作室,不在除了那個落水之人以外的任何事情上。
“我想見一見吳越,林浩,你可以幫我聯繫他么?”
林浩趕緊點頭:“嗯,我馬上聯繫。”
齊雯見時翼已經打算起身,急忙按住他:“見誰都不急着一天兩天,你乖乖在醫院養傷,聽見沒有?”
時翼搖着頭:“雯姐,我沒事兒,皮外傷而已。平哥,麻煩您開車送雯姐回醫院,她明天還有複查呢。”
王遠平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林浩那邊已經聯繫上了。“哥。他就在這家醫院,走,我帶你去。”
“誒誒……”齊雯還想阻止,王遠平拍着她的肩勸道:“走走走,我送你回醫院,時翼這麼大的人了,有分寸。”然後望着她哈哈大笑:“平日裏時尚靚麗的齊雯總監,今天穿個病號服、素顏朝天到處逛,讓媒體拍到傳揚出去,看你以後怎麼洗。”
“老娘就是這樣,還怕他們拍啊。誒誒誒,走吧走吧,你開車送我回去。我就是不放心時翼才偷偷跑來的,見他沒事兒也就安心了。走吧。”
時翼穿着病服,跟着林浩搭乘電梯。這一刻他早沒了偶像包袱,什麼帽子啦,墨鏡啦……都不需要。
他只想做自己。
一路上兩個人都異常沉默,林浩不敢勾起他的傷心事,時翼也不想與人傾訴。這種自作自受,害人害己的下場,就是活該。
“咦,這一層是……骨科手術室?”林浩左顧右盼,又準備給吳越打電話確認的時候,聽見一連串兒的遊戲聲,正是邱黎川當初最愛玩的一款單機遊戲,開心消消樂。
“Unbelievable”詛咒一般幽幽在時翼耳邊響起,那麼特別又熟悉,原本喉嚨乾澀,每吞咽一下,喉管都跟火燒一般疼痛,眼睛酸楚地快要睜不開了。卻在聽到打雞血般的魔咒音后,原地滿血復活。
“小三三,小三三……是你嗎?你在哪兒?”時翼毫不避諱,大聲的呼喚着。
這一層因為是手術室,除了做手術的病人和其家屬,極少有多餘的人。所以,顯得特別空曠,比起其他樓層的熱鬧,天差地別。
找了半圈沒發現有人,但是時翼卻在一張椅子上看到一個手機,沒人玩,它卻亮着,異常詭異的響着遊戲的音樂聲和極具爽感的消除聲。
林浩也看到了,將手機拿在手裏研究了一下。“哥,是播放的錄屏。”
“人呢?誰的手機啊?這誰的?”時翼紅着眼睛,四下張望。身邊除了林浩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林浩將這個手機暫停后,又從另外的角落響起了類似的聲音。
“Unbelievable、BonusTime……”
時翼很快又發現了跟剛才差不多設置方法的手機,如法炮製……幾分鐘后,他在這一層找到了5部新手機,全是播放着開心消消樂遊戲的錄屏。
“你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小三三,我知道是你,你出來!!我不信你會死,你不會的,你還活着對不對?”時翼腦子裏亂成一團,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只有那個小屁孩才會玩這麼老土又無聊的遊戲。
他還活着,他說過,我們不會就此結束的。
“哥,您冷靜點,我給吳越打電話,問問清楚,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用打了,我就在這裏的,想問什麼,過來問唄。”吳越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坐在一張之前被時翼搜查過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時翼奔了過去,將手機扔到他身上。“他呢?叫他出來!!”
“誰啊?”他假裝聽不懂。
“他啊,邱黎川,他是不是藏起來了?你馬上讓他出來,我要見他!”時翼眼神認真而執着。
“從那麼高的橋掉下去,你當他神仙啊,他沒有翅膀沒有超能力……拜託,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清醒點,不要總活在幻想中。”吳越本來恨不得咬死時翼的,都怪他,把老大害得,前半輩子就沒活利索過。
怨恨歸怨恨,他能這麼緊張的趕來,多多少少還有點兒良心。
“有些話,我想單獨給你說。”吳越說,然後瞄了一眼時翼旁邊的林浩,倒不是覺得他信不過,而是接下來問的問題過於私隱,多一個人在場可能就會影響答案。
“林浩,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買些吃的吧。噢,吳越,你要吃點什麼?”
吳越怒了怒嘴:“一碗牛肉麵,多加香菜。”他倒一點兒不客氣。
林浩點點頭,略微不放心的拍了拍時翼的背:“哥,別多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去給您買吃的了啊,等我啊,別亂跑。”
時翼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待林浩走後,吳越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坐下聊吧。”
時翼坐下來,“我當時不是故意的,那個車……忽然爆胎了,司機沒有經驗,嚇得手忙腳亂,我以為,是我衝到河裏……”說著說著,已經哽咽。
“你就沒心。你知道這兩年多他是怎麼過的嗎?你倒好,拍電視劇,拍廣告,馬上還要拍電影,日子過得挺滋潤嘛?”
“他是怎麼過的?”每次見面都是大吵大鬧,互相傷害,根本沒有細想,他這2年多是怎麼過來的。
“你是報以好奇的心態問的?”
“不是,我只是遺憾,沒能參與。吳越,那日在冰川我看到你出現在《逆襲攀登者》的現場,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是他授意的也好,是你自己的主意也罷,我都得謝謝你,這些年,我一直尋思着,再見到你時一定要當面感謝你。”
“少給我客氣了。你彆氣我老大我就燒香拜佛了……那是老大提前吩咐的,干擾劇組的系統,不留下任何對你不利的證據。”
時過境遷,時翼望着當時一身血污,形神狼狽的自己,苦笑道,果然,你沒有愛錯人。他哪怕那麼恨,那麼痛,卻依然惦着給你留下最後的尊嚴。
“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的確,應該受到懲罰。曾經,我也怨過,覺得他當初太絕情了,但我發誓,絕對沒有詛咒過他,相反,我希望他過得比我幸福……卻不想是如今的局面。假如能夠選擇,我願掉下河的是我不是他,吳越,你明白嗎?你能理解一下我,讓我見見他嗎?”
吳越不自在的撇撇嘴。“切,別整這些沒用的。他能出現在你面前的話他早就出現了,當他發覺恨你無濟於事,忘也忘不掉的時候,就輸定了。我沒想到,他真的會為了你不顧自己的性命。你啊,太不懂珍惜了。”
“我要怎麼做,才能再見到他?”他眼神空洞地看着醫院白得刺眼的牆壁,直覺告訴自己,他沒有死。苦於沒有證據,苦於世人都覺得自己在異想天開。
仰起臉,任滾燙的淚水,泛濫在眼眶,就是不想它掉下來。
“你能接受,他是個殘疾么?坐着輪椅,行動不便?”吳越問。
時翼怔然,那一下沒控制住,眼淚不聽話的絕提了。
“什麼、什麼意思?”
吳越繼續說:“或許這兒還有毛病,腦震蕩什麼的。”他指了指腦袋。
“再不然……”
時翼已經快崩潰了,搖着他的雙肩問:“他還活着對不對?他不會死的,我就知道,他要要繼續折磨我呢,殘了也好,傻了也好,只要是他就行。”
“你是愧疚嗎?他不需要保姆,而你,也不可能當一個稱職的保姆。”吳越咬牙切齒的瞪着時翼。
時翼臉刷就紅了,咬着嘴唇,特別窘迫的樣子。
吳越本意沒想諷刺他,就是逗逗他,沒想到這個快30歲的男人,竟然急紅了眼,哭得稀里嘩啦。
趕緊轉變對策,“時翼,其實我就想問你一句,你想好了告訴我。”
“你問。”不知道會聽到什麼晴天霹靂,但都得無條件面對。因為他清楚,吳越事事圍繞着他的老大,忠心不二,他問的,一定也是邱黎川想問的。
吳越清了清嗓子:“你對他還有感覺嗎?你願意回到他身邊嗎?”
時翼不假思索的說:“他從來就,沒有走出過我心裏。從來沒有過……”
“恭喜你,通過了終極考驗!!!!”
吳越跳起來,抬起時翼的手掌,跟他擊掌。“總算解開心結了,行了行了,等着就行了。”
時翼忍着心痛,艱澀地說,“你一直在消遣我?你拿他的生死開玩笑?”
吳越摸了摸鼻頭,尷尬的說:“我就想替老大問個清楚嘛,你們兩個……扭扭捏捏的,啥時候才能破鏡重圓啊?”
時翼按捺不住,站起來左顧右盼,神情依然緊張,在沒見到活生生的他之前,都無法放鬆,就怕是一場自我安慰的夢,全是幻想,一睜眼就聽到噩耗……
“哥,等急啦?我給你買了石鍋拌飯,吳越,你的牛肉麵,趕緊吃,別坨了。”
時翼哪有食慾,看都沒看林浩和他遞過來的東西一眼。
“哥,先吃東西吧,天大的事兒,都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吧。”
吳越接過麵條,當著時翼和林浩的面,津津有味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