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劉杏花

尋找劉杏花

兩個多月後的一天,王五妮去村大隊部看報紙時,正好看到剛給自己寄來的一封信。他一看,信的落款是“四川省邳陽市西城區古道口社區幼兒園。”

“一定是瑩瑩的!”

他趕緊把信打開。

信里的文字雖然寫的比較生硬,但還算工整,能看得出寫得很認真,而且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信中的語句雖然不是很流暢,錯別字也不少,但基本上還能看得懂意思。信中主要說她去了四川以後,和姑姑住在一起,而且已經在一個幼兒院的食堂找到臨時工作。信中一再感謝王五妮過去對她給予得幫助,最後除了問候他的家裏人外,還又問到尋找劉杏花的事。

任瑩瑩的話再次提醒了王五妮,也促使他更堅定了尋找劉杏花的決心,他決定儘快去找她。

“茫茫人海,去哪裏去找呢?”他努力思索着。

“對了!”這天,王五妮突然想到:“她爸不就是小學老師嘛!問到她爸,不就等於找到她了嘛!這樣就不是茫茫人海啦!如果在縣城的各個小學問一問,也許就可能問得到呢!縣城的小學雖然有十幾所,難度是大了一點,但總比大海撈針要容易得多吧!”

“唉!那年去縣城參加教師和學生代表會時,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如果當時想到的話,那次可能就問尋到她了!”他後悔地想。

“對!一定要再去縣城一趟。”她下決心道。

信息就是機會。這天,王五妮聽劉五說,他將代表劉庄的民兵去縣城參加縣武裝部組織的民兵槍械培訓。

劉五的這個信息,提醒了王五妮,他認為這是一個再去縣城的機會。

他找到公社武裝部的譚部長,要求自己代表加工廠的民兵去參加這次槍械培訓。

“哎喲!咱們公社的機關民兵已經派人了,名單也已經報上去了。”譚部長說。

“您給問問能不能再增加一個名額呀!”王五妮說:“我要去了,肯定能學得很好!不會給您丟臉。”

“行!”譚部長說:“就沖你蓋供銷社的那個聰明勁,就一定能學好。另外,就沖你去年‘珍寶島事件后’積極報名參軍,我也應該讓你去。”

“那您就給問一下。”

譚部長和縣武裝部打電話溝通后,特意增加了一個名額。這樣,王五妮就順理成章地來到縣城。

培訓班的學員們吃、住在縣招待所,培訓地點設在縣小型機械廠。

在招待所,王五妮首先想到方國英。於是,他向招待所的李經理打聽道:“李經理,您知道方國英現在在哪裏嗎?”

“噢!不知道!”李經理想了想說。

“他不來你們這裏做服務了?”

“早就不來了!”

“您能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單位,做什麼工作嗎?”王五妮繼續問。

“不是很清楚!”

“那他住什麼地方呢?”王五妮不死心地問。

“也不知道!”

“唉!看來我倆後會無期了!”聽了李經理的這句話,他失落地想。

槍械培訓,就是讓學員們了解當時武裝部庫存的,一些將要發給民兵的舊槍械的結構、性能,掌握其使用、裝卸、保養技術等。講解的都是老式舊槍械,有國產“762”、“79”、日本的“三八”大蓋、蘇式馬克沁重機槍,捷克式歪把子輕機槍等。一般是上午講解,下午自習或練習。教員是縣武裝部的幾個參謀。培訓班的學員按軍隊編製,分三個班。他們除了技術培訓外,還有政治學習。王五妮那個班的班長是武裝部的一個老戰士,叫韓戰義。韓班長是個長得很結實的蒙古族小伙,話語雖然不多,但人很實在,責任心很強。王五妮對他很有好感。

參加培訓后的第三天,王五妮就迫不及待地利用午休時間,不顧頭頂太陽的灼曬,先從主要街道開始,一路問尋着縣城的各個小學。

當他首先看到縣第一小學時,便趕緊朝大門口的傳達室走過去。

由於培訓班的學員每人佩帶一支槍,而且要求“槍不離身,身不離槍”,所以王五妮是背着配給自己的“762”出去的。

傳達室的老頭一看來了一位帶槍的,頓時嚇了一跳,趕緊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

“小同志,你找哪位?”老頭很客氣地問。

“老大爺!我想打聽一下!你們學校有位叫劉之丹的老師嗎?”王五妮也客氣地問。

老頭一聽,就覺得好笑。心裏說:“整個傻小子一個!有這麼找人的嗎?連人在什麼單位都不知道,就滿世界地矇著問呀!”但一看王五妮帶着槍,覺得這裏可能有來頭,所以不敢怠慢地說:“噢,我來得時間不長,所以不知道學校有沒有這個人!現在學校正好放暑假,所以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問。”老頭說完后,想了想又說:“對了!辦公室的張幹事住的倒是離學校不遠,他肯定知道。要不,我讓人去把他叫來,你問問他?”

王五妮覺得大熱天的,想儘可能地不麻煩別人,便說:“不用了,您告訴我張幹事住哪裏就行,我自己去問吧!”

“你別客氣,這地方你不熟悉!”老頭說完后,就對正在屋裏閑坐着,看着有點不是很機敏的麻臉小夥子說:“麻子!你去叫張幹事來。”

“嗯!”麻臉小伙答應着趕緊去了。

不一會兒,麻臉小伙就跑到張幹事家門口,傻呵呵地大聲喊道:“張幹事!有一個帶槍的人到學校找你哪!”

張幹事正在睡午覺,迷糊中一聽說有帶槍的人來找他,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嚇得差點掉下床去,便不敢怠慢地一路小跑回到學校。

“您有什麼吩咐?”張幹事一看王五妮帶着搶,知道就是他要找自己,便點頭哈腰地問。

“抱歉!影響你休息了。我想知道你們學校有個叫劉之丹的老師嗎?”

“哦,劉老師呀!知道。”張幹事說:“但他兩年前就調走了。”

當張幹事說到前半句時,王五妮頓時心花怒放。他沒有想到剛問到第一個學校,就問到了。但聽了他的後半句時,他又失望了。於是,他趕緊問道:“你知道調到哪裏了嗎?”

“這還真不清楚。”

“那你能知道他住哪裏嗎?”

張幹事想了一會後,說:“知道!住在舊陽南街三條18號。”

要是平時,張幹事是不會輕易把單位員工的家庭地址告訴一個陌生人的,但今天一看他是個帶槍的,便不敢不告訴。

得到這個重要信息后,王五妮十分高興。道謝過後,便一蹦一跳地回到招待所。

第二天下午,王五妮利用自習時間,根據張幹事提供的地址找到舊陽南街三條18號。這次他接受前一天帶着槍給人家帶來誤會的教訓,沒有“槍不離身,身不離槍”,而是把槍托給劉五替他保管。

舊陽南街三條18號是找到了,但卻是一把大鎖緊鎖着兩扇舊大門。他不免有些失落。

透過門縫,他看到劉家是個白牆青瓦的四合院。院子中間偏東南有一棵很老很大的杏樹,杏樹上的果實已經所剩無幾;靠西是葡萄樹架,青紫的葡萄一串串地掛滿架子。

“張幹事應該沒有記錯,這肯定就是她家了。小時候,聽有福奶奶說過她家的樣子,杏花的名字就是因院子裏的這棵大杏樹而起的。”王五妮心想。

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去買了一根冰棍,站在劉家對面的陰涼處邊吃邊等待着,他非常希望過一會兒后劉杏花或她家的人能回來。但等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看任何人進這個門。他看到日光下的影子已經很長,知道時間不早了,如果再不回去就趕不上晚飯了,他只好悻悻而去。

這天夜裏,當他正在睡不着,為見不到劉杏花而發愁時,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暗暗高興起來:“對呀!我可以給她寫信了呀!原來是沒有她的地址而不能給她寫信,如今知道了地址,就可以給她寫了呀?對,回去以後就寫。”

由於放鬆了心情,王五妮很快就進入夢鄉。

槍械培訓班進入到最後兩天時,不再做槍械講解和練習,而是讓學員們用這兩天的時間,幫助縣武裝部做一些槍械組配和武器的清理工作。

第一天,他們是做槍械組配。

一年前針對山西省武鬥很厲害的特殊情況,專門發佈了《七·二三佈告》,要求持有槍支的集體和個人一律把它們上交到武裝部。為了使這些上交的槍支和縣武裝部原來存放的一些槍支不會落到***手裏,武裝部把所有的槍栓全部卸下來,單獨存放起來。

形勢趨於穩定后,武裝部決定把一些能用的槍支下發給基層民兵,作為備戰和訓練使用。由於大部分槍支都是抗戰或更早時期繳獲和生產的,而因為那時生產工藝的落後,槍和槍栓好多是經過手工再加工磨合而一一匹配的,所以不是所有的槍栓都能配合所有的槍支。這次重新組配槍支的任務就是按槍栓的編號來尋找對應槍身的編號,然後組配在一起。組配起來后,再用無彈頭的練習彈進行試射。試射合格的即擬定為準備下發給民兵的槍支。

第二天,他們是清理庫存的其它武器。

所謂武器清理,就是把庫存的,能用的武器進行整理、分類和登記。把不能用的作為廢鐵交給鍊鋼廠去處理。

大院裏有一個倉庫,倉庫里堆放着收繳和收集起來的各種武器。除了槍支外,還有炸彈、炮彈、武器散件,還有大刀、長矛等民間武器。

本來韓班長是安排身小力薄的劉五負責登記,身高力大的王五妮等幾個人負責搬運,自己和另外幾個學員負責分類。但劉五說自己腦子不好使,怕登記出錯,非要和腦子好的王五妮交換工作崗位。

所以,王五妮就坐到桌子邊負責起登記造冊工作來。

由於天氣熱,他們對付的又是一堆比較重的鐵傢伙,不一會,大家就幹得汗流浹背。

“大家休息一會,喝點水吧!”韓班長宣佈說。

由於大家對各種稀奇古怪武器的很好奇,所以休息時,他們就邊喝水,邊欣賞起這些武器來。

王五妮因為要重新整理登記的賬目,所以沒有時間和他們湊在一起去欣賞武器。

這些武器中,最讓大家感興趣的是一個有1米多高,30多厘米粗,頭部大而尖,尾部細長,並帶有尾翼的大鐵傢伙。

“這傢伙真大呀!是什麼東西呢?”劉五問。

“聽說這是當年忻口戰役時,日本飛機轟炸從忻口撤到咱們這裏的晉綏軍時扔下來,沒有爆炸的一個炸彈。”參謀高平軍說。

“咦!上面還有字呢!”劉五用手擦了擦上面的鐵鏽,看了看說:“這可能就是日本字!咦!有的好像能認識,你看這個‘彈’字我們就認識。”

為了能認更多的字,劉五從旁邊撿起一把刺刀來,開始颳起上面的鐵鏽來。

“別——!”班長見狀立刻大喊一聲,上前阻止。

但為時已晚。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轟”的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這個沉睡30多年的鐵傢伙突然爆炸了。

霎時間,整個武裝部大院煙霧瀰漫、物體橫飛。緊接着,驚叫聲、哭喊聲和痛苦的□□聲連成一片。

不一會兒,隔壁縣醫院的醫務人員就匆匆趕到,把清理出來的受傷的人員直接用擔架抬走。

爆炸時,王五妮覺得自己跟前的桌子在一股巨大力量的作用下,突然飛了起來,向自己拍打而來。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次爆炸,當場死亡2人,重傷5人,不同程度受輕傷的有8人。

劉五和韓戰義當場死亡;參謀高平軍負重傷后搶救無效也很快死在醫院,其他重傷員都有不同層度的肢體缺損;王五妮是受不同程度輕傷的人員之一。

王五妮由於坐在離那個炸彈稍遠桌子那邊,再加上爆炸掀起的桌面無形中成了保護他的盾牌,才使他避免受到彈片的直接打擊。但由於爆炸引起的衝擊波太大,他被掀起的桌子拍打到牆角。由於頭部被重重地拍打后與地面的用力碰撞,他腦門被擦傷,腦袋被撞成腦震蕩,右鬢角被碎木頭扎破,右耳膜被震破出血,右胳膊也有輕微骨裂。

由於腦袋被撞成腦震蕩,使得他的頭腦一陣清楚,一陣迷糊。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從迷糊中走了出來,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聽到劉五死了時,失聲痛哭起來。

事故發生后的第三天,王大妮和劉五的父母及大哥就一起從老家趕來。

看着太平間裏全身用白布裹着,殘缺不全的兒子,劉五的父母哭的死去活來。

看到頭上纏着紗布、胳膊上掛着弔帶的王五妮,王大妮也心疼地哭了起來。

“我沒有關係,過幾天就好了!只是劉五死得太可惜了!”王五妮心痛地說完后,又后怕地說:“他要是不和我換作業位置,做登記的話,他可能也沒有時間去看那些武器,可能就不會死,而躺在這裏的可能就是我!”說完,又流下傷心的眼淚。

“可不敢胡說!”王大妮趕緊制止他說。

當天,劉五的屍體就被運回老家。從此,王五妮就和這個兒時就開始的好朋友永別了。

韓戰義和高平軍的家屬都是三天以後才分別從內蒙和河南老家趕來的。由於正值三伏天,當王五妮去太平間和韓班長和高參謀告別時,屍體已經發臭。

王大妮在醫院待了兩天後,看到王五妮沒有大事就回家了。一來醫院建議不讓輕傷員家屬陪同,二來她也想早點回家向父母報個平安。

王大妮走後的第二天下午,王五妮剛換完葯回到病房,就看到一個人走進自己的病房。他一看,原來是興坪公社黨委書記方夢醒。

“方書記!是您呀!”王五妮趕緊指了指椅子說:“您請坐!”

“哎!你是——加工廠的那個小木匠——王五妮吧!”方夢醒看了他一會後,才確定道。

因為王五妮頭上裹着紗布,所以方夢醒沒有一下子認出他來。

“是!”王五妮趕緊說。

“唉!發生爆炸時,我正在縣委開會,聽着聲音好大喲!後來聽說咱們公社一個受傷,一個犧牲,就趕緊來看望了。沒有想到那個受傷的就是你!”方夢醒說完后,又趕緊關切地問:“感覺怎麼樣了?”

“好多了!剛住院時,頭疼和暈的很厲害,現在不怎麼疼了,只是還有點暈。”王五妮回答說。

“那個叫什麼來着,就是犧牲的那個?”方夢醒問道。

“劉五!”

“噢!”方夢醒說:“剛才聽醫院的人說他已經被家人拉回去了!”

“是!”

“唉!太可惜了!還這麼年輕,說走就走了!”

方夢醒安慰了他一會後,看了看錶站起來說:“我還的回去開會!你好好養傷吧!”

“謝謝您!這麼忙還來看我!”

“應該!應該!再說,也只是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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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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