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夜詭談】（三）
在樓天寶的哀嚎聲中，第二個故事開始了。
這一次，她變成了一種世人夢寐以求的生物——女子高中生。不過此時的樓天寶並沒有身穿水手服，而是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肥大校服。
樓天寶正打量身上的“超復古校服裙”，身邊忽然冒出了一個背着挎包的馬尾女孩，她用手指戳了戳樓天寶的手臂。
“就是，你速度太慢了。”又一個齊劉海女生說道。
“好了好了。小天可是為了你們倆才多乘一站地鐵的，回去她還得自己走夜路呢。咱們趕緊走吧，外頭太黑了。”一個短髮女生過來打圓場。
樓天寶將抽屜里的東西掃進書包，無非是手機紙巾等雜物。
她跟在三個女生後面，從她們的閑言碎語中得知，這所學校就是后海附屬中學。
作為小團體裏的綠葉，樓天寶委屈求全，每天都會多坐一站地鐵，陪她們走夜路。陪她倆走完了，她自己還得獨自走過一段夜路，才能走到家門口。
樓天寶心說自己也混得太慘了。
她怎麼可能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性格？就算要委屈自己，也是想扮豬吃老虎，她遲早會把欺負她的那群人的噁心事丟上社交平台示眾，並找個機會當著全班面打惡人的臉。
走到地鐵站，樓天寶學她們的樣子，掏出口袋裏的卡，刷卡進站。
這是她第一次體驗百年前的地鐵，周圍的一切，口袋裏的錢夾卡夾，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玩意兒。
到了浦通站，那兩個長頭髮的女生忽然拉了拉她的胳膊：“樓天寶，你要是想走就直接下去吧，不用管我們。”
車展上人群熙熙攘攘，瀰漫著一股祥和熱鬧的氣息。
樓天寶探頭看了一眼外頭燈火通明的地鐵站台，稍微有些心動。但她還是決定謹遵副本的要求，於是她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回到了車廂內。
“你看嘛，我就說她不會下車的啦。”馬尾女孩笑道。
短髮女孩看着樓天寶，沒有說話。倒是樓天寶本人，十分淡定地靠在玻璃上看對面飛馳而過的地鐵。
用第一個故事中的公交站做推斷，地鐵站應該也是同樣的套路。如果她在這裏下車，怕是會直接涼。
浦通站很快從樓天寶眼前消失了。
下一站，她們幾個都會離開。等了足足六分鐘，地鐵才開到了下一站秋華路的站台上。
兩個女生抓着書包出了車廂，短髮女生也拉着樓天寶出去了。兩個女生說著“餓死了”，跑去買了一盒章魚燒，一人吃一個，最後把盒子丟到樓天寶懷裏。
“還有一個在裏面。要是你剛剛下車就沒有章魚燒吃了。特意留給你的。”
一旁的短髮女生露出默許的神色，樓天寶便把那顆尚有溫度的章魚燒賽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
按照她的遊戲經驗，副本不會設置【過於明顯】的無意義劇情。
如果說之前她沒下地鐵是正確抉擇，現在妹子主動給了她章魚燒，那這個章魚燒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個隱藏獎勵。
這個章魚燒口感很一般，但是非常頂飽，一個吃下去，樓天寶打了個飽嗝。
“玩家樓天寶食用【章魚燒】，敏捷+10，時限半小時。”
她抬了抬眉毛，果然這是個小獎勵。
走出站台，周圍一下黑了許多。黑漆漆的街道上只有她們四人，沒走多久幾人就分道揚鑣。
樓天寶與短髮女生一起往回走。剛剛與那兩人一起時，樓天寶根本插不上嘴，此時總算能與短髮女生說話了。她想問幾個與副本有關係的問題，然而嘴巴上像是生了拉鏈，根本問不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說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你不要太在意她們的態度。等我用補習班的卷子把你的成績帶起來了，她們會改變態度的。等會兒補習班結束，我把卷子拍了發你，你趕緊回去吧。”短髮女生說道。
她說完這個，拐了個彎離開了。
樓天寶嘆了口氣，她將“補習班”這件事記在心底，旋即朝着眼前唯一的大道走去，等待觸發劇情。
她沒等太久。也就走了幾分鐘，前路上隱隱出現了一個身穿后海附屬中學制服裙的女生。
周圍沒有路燈，樓天寶依然能很清楚地看到垂在她身後的那根長辮。烏黑髮亮，帶着上世紀的美感。
樓天寶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辮子姑娘的腳步頓了頓，她緩緩轉過頭來，把自己的臉展示給樓天寶——那是一根與腦後長辮別無二致的麻花辮。
樓天寶：“……”您這兩根辮子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啊。
她收回手，可兩根麻花辮卻緊緊貼了上來，耳邊還響起不知從哪兒發出的女聲：“我沒有臉……”
樓天寶：“……”
……你有頭髮還不好嗎？
……你的發量超過百分之99.98的R國人了！
……你要是去賣洗髮水，怕是能成為網絡第一的帶貨之王。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樓天寶往後退了兩步，問道。她沒心情和對方玩你嚇我我就被嚇到屁滾尿流的遊戲。
兩根麻花辮看她一點不怕，忍不住摸摸自己胸前烏黑油亮的髮辮。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害怕自己的玩家，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臉，給我臉……”
樓天寶掏掏耳朵：“你說你要臉，好歹告訴我方法啊。”
本來兩根麻花辮還想問她要她的臉，見她一副不買賬的樣子，只好放棄了嚇唬玩家的環節，轉身朝黑暗裏走，一邊走，一邊示意樓天寶跟上來。
樓天寶跟着她走到了一座鐵橋下，兩根麻花辮站定了，抬手指着橋樑上方。
這是一座進攻地鐵穿行的鐵橋，橋上只有狹窄的維修通道，沒有給行人走的路。樓天寶注意到鐵橋的高處，兩根鋼筋之間，似乎吊著一個像袋子一樣的東西。
藉著月光，樓天寶看清了——那是一張人臉，末梢的辮子連着頭皮，將整張臉吊在了鋼筋之上。
樓天寶問道：“那是你的臉？”
如果是那你也太慘了。跳橋都能把臉皮扯掉了，臉皮拉得老——長，死了都不好看。
兩根麻花辮把手舉起來，放在胸前，握拳。
樓天寶“？”你為我加油？
她把書包丟在地上，挽了挽袖子朝橋上跑。還好月光很亮，她輕輕巧巧爬到了鋼筋上，朝着那根麻花辮……誒？沒有麻花辮？
她詫異地四處打量，找不到了。那張吊在空中的臉，找不着了。
不對啊。
樓天寶脫下自己的外套，繫到了鋼筋上，轉身跑回了兩根麻花辮的身邊。
回頭一看，外套在鋼筋上飄搖，和兩根麻花辮的辮子只有兩三步距離。
明明很近，為什麼自己會看不到。
樓天寶轉身看麻花辮。她站在一旁，抱起了雙臂。
哦這還看起熱鬧了。
站着也不是個辦法，樓天寶索性又往橋上跑了一遭。等她呼哧呼哧下橋時，麻花辮舉起手又指了指遠方。
遠處車水馬龍的高架橋上，路燈由遠及近開始一盞盞熄滅了。
黑暗從空中降臨，橫掃了熄燈的世界。
不妙。黑霧開始侵襲空間了。
樓天寶意識到她必須快點結束故事，她望着逐漸靠近的黑霧，以及還有五分就要消失的敏捷加成，腦子飛速轉了起來。
她打開自己剛剛解鎖的【PS完全版遊戲系統】，翻了一圈技能樹，鎖定了【力量】與【武器使用熟練度】。
這兩個技能支和【血量上限】、【速度】都屬於【物理技能樹】。
它們各自有ABCD四個等級，D等級只要一個技能點就能開啟，想要往上面的等級升，就得刷經驗。
樓天寶在【力量】與【武器使用熟練度】上各花掉了一點，她回頭對兩根麻花辮說道：“你能通知副本一聲把我的長刀送過來嗎？”
正在重新編辮子的兩根麻花辮僵住了。
樓天寶耐心地說：“放心，我不是要砍你，也不是要砍人。我要用它幫你取臉。”
麻花辮沒想到這個玩家居然要求這麼多……
十秒過後，樓天寶傳來副本的聲音：“薙刀已歸還。”
一柄長武器從天而降，樓梯那包伸手就接，趁着敏捷加成的最後一分鐘，她一陣小跑，將全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到了手臂上，將薙刀朝着數米高空中的長辮扔了過去。
既然沒有辦法摘下來——那就用刀把辮子割斷！
薙刀狠狠插入了鋼筋之中，麻花辮被漂亮地切斷了。臉皮緩緩落下，兩根麻花辮立馬往上一跳，接住了自己的臉放回頭上。
她長得還是很清秀的。
樓天寶看到了兩根麻花辮的笑容，忍不住重重舒了一口氣。
她順利回到了飯桌邊。
老頭見她回來了倒酒的手微微一抖。
“哎呀，我喝慢了。”他沖桌旁晃了晃酒瓶，“孩子他媽，下一個你講。”
中年女人正站在角落裏，她應了一聲，手上還在打印機上操作。
樓天寶注意到周遭不再是空無一物的黑暗了。他們正坐在一間九十多平的老舊房子裏，周圍擺着不少書本試卷。中年女人正在裝訂剛吐出來的新卷子。
中年女人將一份卷子放到樓天寶手上，說道：“這是考試重點，你看看。”
這麼說完，她又進廚房去拿下酒菜了。
樓天寶翻了翻手上的重點，不明所以。
這時候，桌上放着的一隻翻蓋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樓天寶一驚，下意識看向手機的來電顯示。
【From小悅：試卷做完了~發給你看】
嗯？
樓天寶把手機拿起來，打開了那條帶圖片的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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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生：她被我們擠兌了還願意吃我們給的東西，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麻花辮：她居然說我的臉長，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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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天寶：？
樓天寶：副本人物在正確選擇后給小獎勵不是常識嗎？這種東西當然要吃啦？副本里的鬼不是都是假的嗎？我當然不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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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未通關的玩家以及作者：……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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