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癔症
“送老夫人進房。”寧越發話，丫鬟和嬤嬤上前，扶着寧夫人往裏走。
陳嬤嬤是寧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生未嫁，一直貼身伺候寧夫人，寧越將寧桑做的衣裳交給了陳嬤嬤。
摒棄下人，屋裏只剩下陳嬤嬤和寧夫人兩人，陳嬤嬤心中酸苦，心想這衣衫必定是越少爺不知從哪個成衣鋪里買回來的。
布料不是上好的，摸着卻也很是柔軟，穿起來應當是挺舒服的。
衣裳的針腳密集，縫衣裳的綉娘女工必然是極好的，陳嬤嬤瞧着，忍不住細看起來，她本也是綉娘出生，說起來，大小姐的女工還是她親手教的。
陳嬤嬤越看，神色越發不對勁起來，這針腳，這縫製的習慣和隱藏的方式，都讓陳嬤嬤覺得熟悉不已，心中隱隱有個猜想湧上，陳嬤嬤指尖顫抖着，將衣裳翻來覆去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一次次確認，狂喜湧上心頭，陳嬤嬤喜極而泣。
在寧夫人的意願下，陳嬤嬤給寧夫人換上了衣裳，略顯空蕩，若是在十幾年前，這尺寸必定是剛剛好，只是因當年之事，寧夫人早就不復當年。
衣裳不怎麼合身，寧夫人也不在意，如獲至寶般抱緊，別說讓他人碰，就連她自己，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摸壞了，嘴裏喃喃低語，“桑兒親手給我做的衣裳，誰也不能碰。”
寧越將衣裳交於陳嬤嬤后，前去了書房，自兩個嫡女前後入宮，夫人得了癔症，寧宗元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十幾年如一日。
叩叩`
寧越敲響了書房的門，寧宗元並未回應，寧越兀自推門而入，寧宗元淡漠不語，寧越的到來他連個眼神都沒給，這般的寧宗元寧越早已習慣，每次宮裏傳來消息，娘一陣鬧騰，爹嘴上不說，心裏也是不好受的，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寧桑身死，現今只有寧汐了，即使寧汐犯了錯，他是汐貴妃父親，早早的便綁在了一條船上，無路可退。
正因懂得這個道理，寧宗元才事事沉默。
“爹，兒子買了新衣，放下了。”寧越沒有多說，將衣裳放下便走了，同時不忘將門帶上。
寧越一走，寧宗元挺拔的身影微微耷拉下來，手中的書遲遲沒有翻頁，良久，寧宗元站起身，將寧越放下的衣裳拿起，淺棕色的長袍，寧宗元指腹微緊，平鋪好的衣裳佈滿褶皺。
自書房走出，路過府里的涼亭，寒風冷冽，寧越腦子無比清醒，走到轉彎處，陳嬤嬤倏地出現，四目相對的瞬間，寧越在心裏沉嘆了口氣，他就知道，瞞不過陳嬤嬤。
那衣裳，同以前寧桑給他們做的除了布料上的差別，其餘幾乎一模一樣，陳嬤嬤和寧桑情誼深厚，這般明顯的她怎會認不出來。
“大少爺。”陳嬤嬤聲音微顫，眸底盛滿了希冀，自大小姐出事後，陳嬤嬤成百上千次的期盼宮裏傳來的消息是假的，有一天大小姐會平安歸來，和夫人團聚。
“陳嬤嬤，你照顧好娘，等時機成熟，我會安排。”寧越的話無疑給陳嬤嬤打了定神針，同時也驗證了陳嬤嬤的猜想，想通的那一剎那，陳嬤嬤淚流滿面，來不及同寧越打招呼，陳嬤嬤摸着黑往寧夫人院子裏跑。
夫人的心結能解了，這麼多年來，因寧桑身死，寧夫人將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處處折磨自己，她恨寧汐，也恨自己，當初她若不帶寧汐進宮，也不會出這般禍事，桑兒和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會喪生火海。
水榭宮
凝香將收到的消息傳遞給寧汐，“娘娘，那楊禎因是寒門出身，受盡欺負，秦知恆更是其中魁首，出事那日，楊禎和秦知恆相隔甚遠，只是，秦知恆摔斷腿過於巧合了，箭矢射偏，駿馬發狂，恰恰撞上宣王世子，隨從攔截。”
“過多的巧合連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蓄意為之，不管是不是楊禎，都將此事引到楊禎身上去，東華想要，便賣她一個面子。”寧汐手指伸展，指尖修長，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可還有其他消息？”
“回娘娘，據消息報，大少爺同楊禎有數面之緣。”
“另，今日大少爺稱拿回來大小姐做的衣裳，夫人很是受用，幾日都未犯事。”
砰的一聲，茶盞落，碎了一地，寧汐胸膛起伏，“沒眼見的東西。”
寧汐一腳踹在凝香胸口，凝香臉色一變，跪在地上求饒，“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滾出去。”
凝香圓潤的滾了，整個水榭宮噤若寒蟬。
都說死人到底是死人，終究沒活人重要，寧桑卻不是，陛下懷念她，娘怨她恨她，爹和大哥嘴上不說，心裏也是怨的。
她又做錯了什麼，當年之事，她和陛下你情我願，陛下萬金之軀，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與其讓他人上位，她不是更合適。
當年寧汐是這般想的，娘和寧桑卻半分不願，寧汐知道，寧桑是怕她奪了她的寵，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能走到今日，都是她一步一步走來的，無人能讓她退卻，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夜色深沉，皇宮內守衛交替，周遠道給崇元帝換了新的茶水，崇元帝將摺子批好後放下，抿了一口熱茶，喉嚨水潤不少。
“陛下，今夜可宣嬪妃侍寢。”崇元帝擺了擺手，起身前去沐浴。
皇帝沐浴有專人伺候，沐浴完后崇元帝摒退了宮人，連周遠道都出了殿。
殿內一片靜謐，淺淺的燭光之下，崇元帝起身，指尖抵在暗扣，牆微動，顯露一暗室，崇元帝起身，走了進去。
暗室內燈火通明，繪畫掛滿了牆面，畫中的女子人面桃花，巧笑嫣兮，每一面都帶着欣喜和歡愉，崇元帝取下一副，指腹劃過，沉沉嘆了口氣。
再出來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崇元帝喚來了暗衛。
暗衛半蹲在地，等候吩咐。
“寧府可有消息。”
“昨夜寧越前往京城某宅院，出來后便派人專門將人護送離開，回到寧府後，將自宅院裏拿回的衣裳稱是娘娘親手做的。”暗衛所稱的娘娘特指的是寧桑，當年寧桑葬身火海，火撲滅后扒出來的只有一大一小焦黑的屍體，崇元帝睚眥目裂，派人徹查，在殿內查出了密道，密道之內搜到了他親手給寧桑的手鐲，崇元帝堅信寧桑沒死，這麼多年來，崇元帝暗地裏都有派人在找寧桑，只可惜人海茫茫，一無所獲。
至於寧汐，多年獨寵，一則是因寧桑和寧汐是雙胞胎，崇元帝捨不得那張臉屬於任何人，二則是，若是找到寧桑，也不至於名不正言不順。
“徹查。”
“是。”暗衛離開，崇元帝心中生出一抹期盼，若真是桑兒，這次他定護她周全，當年傷她之人，他會讓她親自動手，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