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解釋
我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他，希望君不知能懂得他身後還有我這個老闆在。
“你有什麼辦法？對了，地界是不是有位諦聽大人？”
“地界妖獸很多，諦聽確是可以通曉過去與未來，但是由於自身孽債在身，無法言語。不過我身邊還有一隻坐騎狌狌，知曉自三界分明以來的所有過去，我們可以去問它。”
退了客房，我們兩人往十八層趕。
還記得我之前就感慨過，地界真的很大，以至於我常常迷路。
這不，我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忘記應該轉彎而被君不知拉回來了。
“不好意思，又不記得了。”
我覺得十分抱歉，因為整個前進的速度都被我拉慢了。
“沒事，正好。”
正好？什麼事情正好？
君不知本來拉着我的手臂，說完這話后，直接握住了我的手掌，又一次十指緊扣。
“正好帶你參觀參觀整個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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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君不知帶我逛的地界的第十七層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誰口口聲聲說要早去早回的。
被他攥着的手，手心裏全都是汗。
可君不知好像沒有絲毫察覺，也並不介意，只是不停的給我介紹這第十七層都有什麼。
“老闆你看，這是這層最出名的小吃，叫油炸猾褢。哈……說是這個名字，其實就是用麵粉裹着豬尾巴再沾着椒鹽而已，地界沒什麼特別好吃的正常東西，不過這個你可以嘗嘗。”說完就帶着我走上前，想要買上一點。
我看着君不知另一隻手上拎着的大包小裹，好像都是他說的那些不是很好吃的非正常東西。
泉水燕窩……據說補氣。
烏魚彼岸花……據說健脾，但其實就是用烏魚蛋雕成彼岸花的樣子。
黃酒煨豬蹄……據說滋養皮膚，豬蹄不重要，倒是這黃酒是個什麼味道……
還有鬆餅、面老鼠、水粉湯圓、運司糕等等點心，這些都是從君不知的介紹中挑選出來的一些人界小吃。除了那面老鼠，想帶回去給冉煜兩兄弟吃，所以選擇了用真的老鼠去做。
狐狸……應該是吃老鼠的吧？
本來君不知堅持要買的不止如此，只是有些吃食我實在是“不忍下咽”，這才“只買了這些”。
就好比之前在一隻魅的烘焙房裏看到的，用各種生物的眼睛裝飾的蛋糕……真的是……永生難忘。
三界的秩序不允許隨意殺生，但是弱肉強食是生存法則，所以這些材料的來源倒也沒什麼。
只是記得三界彼此之間不允許越界殺生，所以地界要想吃點人體上的東西，就只能去那亂葬崗，找一些無名屍體來烹飪，這樣也不算壞了規矩。
至於仙界？從來都是自視甚高，不願意吃這腌臢東西的。
孟婆這般說過。
“不知，我們別買了，太多了，吃不完的，這事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了，萬一回去前壞了就浪費了。”
我往回抽了抽手，可是君不知攥得緊，竟無法動得一分。
“無妨，壞了我就再給你買。”君不知向老闆買了兩根油炸猾褢，掏出銀子想要結賬。
想起不知之前告訴我的，在地界，銀子和陰德都是可以流通的“貨幣”。
只是一般貴重的事情都用陰德來交易，這樣做不了假，小件的都用銀子，這樣方便。等到攢夠一定的銀子就可以去地界財務司換取陰德，這是君不知定下的。
“您是地君大人？”
聽到攤子老闆的這一聲驚呼，路上本來只敢小聲低語猜測的人群瞬間就靠了過來。
“你看你看，我就說是地君大人你還不信。也就是大人，能將這個面具戴出這種氣質……真好看。”
好……看？
我看一眼鬼畫符般的面具，感慨地位高就是好，能讓人昧着良心說話。
不過君不知的氣質真的是挑不出毛病。
溫潤儒雅，不急不躁，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
這麼丑的面具也是遮掩不住的，不知道他帶這個面具到底是為了什麼。
“大人，這是您要的兩根油炸猾褢。您不僅讓我們能安安穩穩的生活，還不要我們的供奉。平日裏您也少來我們這兒，今天趕上這機會，這吃的我就孝敬給您，我看你們兩是個人，就多放了幾個，您可千萬別推辭啊。”
“是啊是啊……”旁邊的圍觀群眾也說道。
“好，不推辭。”君不知的聲音又變得不冷不熱。
“那您兩位是愛吃咸口還是淡口？”攤老闆拿着椒鹽詢問。
“聽她的”，君不知抬起我倆握着的手，“我都可以。”
我張大眼睛，咬牙切齒的瞪着君不知。
這不是又要讓人誤會嗎？每到一層都要以各種借口抬起這手一遍。我才不相信君不知是無心的。
“這位……難道……”攤老闆看到這一幕，十分驚奇，“是夫人？怪不得。”
“居然是夫人，難怪大人一直牽着她的手。剛剛就聽一層賣燕窩的精衛鳥說，地君大人帶了一位女子買燕窩，開始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應該就是給夫人買的。”
“這下好了，那些居心叵測的鶯鶯燕燕不用總想法子接近大人了……這夫人長得真是標緻，算得上是三界少有的大美人了吧，難怪大人會動心了”
“是啊是啊，你們說……夫人會不會是有孕了啊，不然吃什麼燕窩啊。”
又有孕？
我孕你們大爺！
“我不是……”
“別吃太咸了，對身體不好。你現在身子乏，需要好好補補。”君不知突然開口。
我乏是乏，可也是因為跟土螻的一仗打得我乏，也不是因為有孕了啊。
君不知沒對旁人解釋什麼，倒是對我說了不少。
“這就是承認了，夫人真的有了。”
“真的，真的，這真是地界一件大喜事呢。”
“大人，這是我剛買的補品，正好是給我那懷了身孕的媳婦買的，您要是不嫌棄，就收下給夫人補補。”
“大人，還有我這個……”
“我這個也是……”
君不知象徵性的收了幾件看着輕巧的“禮物”之後，就被我急忙拉開，遠離了人群。
“沒想到咱們的夫人還挺害羞。”
我害羞？
拉着君不知來到一個無人居住的荒宅，心下氣憤，我質問道：“你為什麼不解釋？”
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
這種不表明、不拒絕、不解釋的態度算什麼？想找個人曖昧嗎？
要是真的傾心於我為什麼不直言？孟婆說過，人界的話摺子裏，喜歡一個人是要明說的。
現在甚至連樣子都不曾主動讓我看個明白？
之前那幾次的傾訴，也不知道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透過我能夠看到別的她？
“解釋什麼？”
“解釋我不是你夫人，解釋我們之間只是合作關係，更要解釋我沒有身孕。”
“不想。”
“不想？為什麼不想解釋？怎麼？有緋聞能體現你的價值？還是有緋聞能幫你解決身邊的爛桃花？還是你根本就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說明白我幫你做還不行嗎？我只求能安安心心的過我的日子賺我的錢，不想捲入地君大人複雜的感情生活，更不想每天都稀里糊塗的。”
君不知看着我氣急敗壞的樣子，拎着買的、送的東西一動不動。
“怎麼？不能直說？沒關係，那就派個心腹來我酒館通知我一聲。既然知道了你是地君大人，我這小小的酒館也就容不下您了，這趟差事我自己跑就行，麻煩你多日的照顧，還有那些吃的，呵……你還是看看誰有了身孕就給誰去吧……”
我轉身欲離開，再也不想去理這個難以揣摩的人。
況且，我沒有理由這樣對待人家的。
和君不知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也沒有發生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歷。至少從時間來看，談不上會有什麼難以割捨的感情，我又何必這樣感情用事？
與君不知相處的這段時間，我感覺得到他時不時地與我曖昧，時不時地對我展露他的細心，可是他就是不曾真正對我說明過心中的情誼。
與他一起總會有一種感覺，那感覺彷彿我們兩個已經彼此深愛了千年，而就在我覺得我們兩個會永遠不離不棄的時候，我卻突然發現他並不想大大方方的承認這份情誼，就好像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即使所有事情都是由他而開始。
委屈，迷茫，糾結，喜怒無常……這些情緒一下子奔涌而來，是我控制不了的，不願面對的，不能理解的。
而控制這些情緒的直接辦法，就是讓這個帶給我情緒的人，迅速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別……別走……”身後傳來東西噼里啪啦掉落的聲音，君不知跑到我的面前，吞吞吐吐。
我直視君不知的眼睛，想要通過這雙眸子能夠探個究竟。
可是我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君不知的解釋。
“你沒有話要說？”我問到，可是君不知沒有做聲。
“平時話也不怎麼說，真不知你的嘴是用來做什麼的。”
看不清君不知的心，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向一旁邁開步子，我只想遠離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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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界的風很陰冷，面前沒有遮擋，四處空曠。
風就直接向我灌過來，每邁出一步都會被陰冷的風吹得再回退幾分。
我討厭這風，吹得我眼眶發酸。
更討厭自己，因為我又迷路了。
不知道怎麼走的，離開君不知后，我一個人也沒有指引，就在地界瞎晃，很快就來到一個四下無人的荒涼之地。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沒有東西吃，也沒有茶暖身子……茶？君不知都不在身邊了，還顧忌什麼，我要像從前一樣，過回喝酒的日子。
要不就直接到木楚宛的命軌里找找跟她有共同命軌的人，問問最後的那個場景是哪裏？
可是偏偏最後的那段命軌里沒有其他人。
“我想吃東西，我想喝酒。”我大聲哀嘆。
寬敞的大衣從身後環抱住我的全身，溫熱的身體靠過來驅走了風的寒冷。
“我不是說過，喝酒傷身？”
君不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就像那股子風，酸了我的眼眶。
“又餓又渴，還不能讓人想想了。”我十分沒脾氣的被君不知抱着，沒有反抗。
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剛剛還把我氣的要死，可現在我卻知道我貪戀這懷裏的溫暖。
“又餓又渴還能跑的那麼快？嗯？我這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君不知的聲音溫柔的很，就像是打開了一道出口，讓我感覺自己的委屈。
委屈得很，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我還從不知自己也是個能哭的。
“你別哭，別哭……”君不知有點慌，手忙腳亂的將我身子轉過來，一隻手還是環住我，為我驅着寒，另一隻手替我擦着淚。
“我錯了，我錯了，我剛剛是想跟你解釋的，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你就走了……再想尋的時候你就沒了蹤影。”
“那你現在解釋，我聽。”
“我……從來沒理會過別人的說法，身邊也沒有所謂的桃花。這上萬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活在我的世界裏。至於這個面具……這是我欠下的債……”
君不知鬆開系在腦後的繩結，覆在臉上的面具一松，“我怕嚇到老闆，所以一直沒敢摘下來……老闆要是真的想看，那就摘下看看吧。”
我雙手攀上面具，心中卻十分恐懼，不知道摘下這個面具后，我會看到什麼，看到的又是不是我真的想看到的。
“還是算了，你要是介意就先別看了吧……我剛剛就是氣話……”
“沒事，總是要摘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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