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狐狸
“嘔……嘔……”
我扒着地界一個牆邊，感覺五臟六腑都快要吐出來了。
無臉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不時地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擦擦嘴角，胃裏的不適感又涌了上來。
“嘔……”
“恭喜呀，這位小哥，看這樣你家娘子是有身孕了，幾個月了？看這身子也是剛剛發現不久吧，我這有上好的安胎藥，不論你這胎是人的、仙的還是妖的，我都保證足月後能生出個大胖小子來。”
一個打着幡，上面寫着“懸壺救世”的江湖郎中來到我倆跟前，一直推銷着他的葯多麼多麼好。
我斜眼瞧了一眼，真身就是一隻剛剛修鍊成形的小狐妖，連毛都沒長全就敢出來招搖撞騙。
“我懷……我懷……”
小狐狸面露喜色，一臉瞭然，“我知道……我知道……你懷了，你放心，只要你有陰德，不論陰德多少，我就能保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我懷你大爺……我……嘔……”
我話還沒說完，噁心勁兒又一次涌了上來。
我趕緊擺擺手，示意無臉將這狡猾的狐狸趕走。
無臉還是拍着我的後背，只是輕微轉了轉頭，冷眼看了一眼小狐狸。
“這位大哥，我也是為了您娘子好不是……”，小狐狸滿臉諂笑，“您聽我一言，有了身孕是大事，這錢不能省……”
那小狐狸還在叨叨的說著話，我錘了錘無臉的胳膊，希望他趕緊趕走這騙子。
無臉卻運起靈力，化出幾分陰德，交到小狐狸的手上，遊絲般的陰德融進小狐狸的身體。
“你這包葯我買下了，你速離開。”
“大哥，這一包安胎是不夠的，得……”
無臉身上的氣息突然變得冰冷，迸發著寒意，“我說，速離開。”
“好好……我這就走，祝您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再會……哦不……就此別過……”
轉眼間，那小狐狸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我還在這邊吐得昏天暗地，不知吐了多久，才稍稍緩了緩。
無臉扶着我坐在一旁的茶水攤上，給我倒了一杯粗尖紅茶。
“老闆，你怎麼樣了？”
我喝了幾口茶水，水潤過喉嚨，流進胃裏，感覺全身都暖暖的。
“好多了，已經沒有那麼噁心了。不過說起來，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
不論第幾次從血雲台來到三界，我都恨不得把胃都吐出來，眩暈反應特別大。
可是無臉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對於第一次跳血雲台的人來說也太奇怪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習慣了吧。”無臉也品着茶，慢悠悠的答道。
“也不知道你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竟還能習慣這種事……”我嘟囔着，表達我的不滿。
“對了”，我急忙放下茶杯，“你剛剛買那小狐狸的葯幹嘛？嫌自己的陰德太多？那人一看就是騙子，就你，傻傻的被人騙。下回做這種事之前先問問我，像陰德和錢這種東西，都要牢牢鑲在腎上，知不知道？”
“我看見他後面的背筐里有一隻不大的小狐狸，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
無臉的聲音傳來，我拿着茶杯的手頓了頓。
“哦”，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蹭了蹭茶杯，“那是應該多買點的。”
無臉將葯塞到我的懷裏，揉了揉我的頭髮，“沒事，你也是沒看到。不過他也不全是騙子，有的話說的還是挺對的。”
“啊？什麼話？”
“他說……有了身孕是大事……老闆，你可得注意身體。”
說完，無臉就付了茶水錢，哈哈大笑的離開了茶水攤，留我一人坐在那裏理解他的話。
“注意身體？我注意……無臉，我孕你大爺。”
說著，我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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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離開梧葉鎮，我和無臉先來到了地界，想要去找一找孟婆。
要問這三界誰見得生靈最多，應該就非孟婆莫屬了。
不論是仙、人、妖哪一種靈體，只要是死亡后，都要面臨著轉世投胎。
只要他選擇了轉世投胎，那就必定會喝上一碗孟婆湯，而那些沒有喝孟婆湯的，大多數都在我那裏了。
孟婆記得每一位在她這裏喝過孟婆湯的生靈，甚至只要她願意，連那個人喝的湯里放不放香菜都能記得。
所以我決定先來問問孟婆，看木楚宛是不是轉世了，現在又在何處。
如果木楚宛已經投胎轉世，那還好辦一些。如果孟婆並沒有見到過她，可她又不在我這裏，那事情就複雜了。
地界其實並沒有人界傳說的那麼可怖，倒是與人界有幾分相像。
地界共十九層，除了十八、十九之外，其他的都是給妖還有小鬼們的居住區，那裏涵蓋了能夠滿足他們衣食住行的一切。
十八層是地界的辦公層，地界的地君梧生大人就在那裏。
而第十九層，則是三界都不願意提起的存在，那裏被稱為魘境。
魘境是一個能提升修為的好地方，可也是一個沒有選擇的地方。
進入魘境的生靈，會在裏面遇到自己最恐懼的場景，最害怕的事物。
在那裏你死不了，也逃不了，可痛苦卻是真實的。只有不斷的修鍊自己的靈力，提升修為，當突破自己的最高潛能時，才可以抓住魘境一百年一次開鏡·的機會。錯過了，就要再等一百年，再痛苦一百年。
傳說，只有包括三君在內的十個人從裏面出來過。
這更加讓魘境成為像禁忌一般的存在，說不得，更加碰不得。
我不是很喜歡來到地界。
雖然我沒有種類歧視，自己臉上也有着一道淡疤，可是偏偏卻又願意以貌取人。
就好比剛剛的小狐狸，如果不是看出他的真身還是毛茸茸，十分俊朗，我一開始就上手，親自打跑他了。
可是地界大多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長得實在是一言難盡，但偏偏，孟婆就工作生活在這個地節。
“唉……”我不禁開始嘆氣，感慨自己命苦。
“老闆，怎麼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無臉聽見我嘆氣，急忙站住腳步，將我拉到一旁坐下。
“老闆你先坐着，我去給你買些酸食，解一解暈。”
“不用……還有，你再敢說暈之類的詞，我就吐你一身。”
“哈哈”，無臉起身，從這次出門帶的包袱中翻出一件疊成方形的男子衣服，給我墊到身下，囑咐我坐好，“好，不再說了。你在這裏等我下，我還是去給你買一些，就算放着也是好的，閑時可以解解饞。”
我就老老實實坐在無臉的衣服上，等着他回來。
無臉自己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比我給他準備的要好上很多。所以坐在身下軟軟的，也一點都感覺不到涼意。
我還記得無臉是有潔癖的，所以我坐在他的衣服上，動也不敢動，就怕一個不小心給衣服染上褶皺，那可就麻煩了。
“這位老兄，看你面黃肌瘦，在下掐指一算，最近縱慾過度了吧，應該是腎虛了，你聽我的，這包葯……”
“你才腎虛了呢，再胡說信不信老子打死你……真是晦氣……”
對面一隻顒罵罵咧咧，惹到他的，正是剛剛的那隻小狐狸。
“不說就不說唄……真的是……”
小狐狸被罵之後躲到了我身邊不遠處的台階上，將身後的背簍拿下來，小心翼翼的將裏面的狐狸幼崽捧起來，又掏出口袋裏的幾條小魚，喂到了幼崽的嘴邊。
“阿弟乖，再忍一忍，哥哥馬上就攢夠陰德了，我們就可以去梧葉鎮了，馬上就可以去滄海煮酒館，去找那裏的老闆，求她幫我們報仇，哪怕不能幫我們報仇，我也會求她收留你，這樣你就不用再跟着哥哥流浪受苦了，來，多吃點……”
我綳直身體，總是保持着這一個動作，全身早就有些麻了，想了想，還是站起來，活動活動。
“喂，小狐狸。”
那隻小狐狸給弟弟餵食時，認認真真的，並沒有聽見我的叫喊。
“喂，那隻賣假藥的小狐狸。”
“誰？你才賣假藥呢，我的葯可是只可換不可退的。”
小狐狸聽到有人說他的葯是假的，以為是要來找他算賬的，下意識的回話，一抬頭看見是我，一臉的欲哭無淚，“姐姐，不，奶奶，我就賣給那位大哥一包葯，你要是不想要，我這就退給你，這陰德我不要了，你可別讓那位大哥找我麻煩啊。”
我看着小狐狸好像真要哭了似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他這樣，混跡三界應該也挺久了，被算賬的事兒肯定也遇到不少，不可能輕易被嚇成這樣。也就只有無臉身上能有這種震懾他人的力量。
這小玩意兒，裝哭裝的倒是挺像。
“你過來，我不找你的麻煩。”
小狐狸四下看了看，發現無臉不在我身邊，這才磨磨蹭蹭的挪到我身邊。
“你要幹嘛？先說好哈，買賣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我可沒強迫那位大哥買我的葯。”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比我還視錢如命的，不知怎麼，我打心底喜歡這隻小狐狸，感覺可愛極了。
“放心，不是找你的麻煩，就是想問問你，剛剛聽你說，你要去滄海煮酒館？為什麼？”
小狐狸警惕的看着我，把裝着狐狸幼崽的背簍抱得死死地。
“你問這個作甚？跟你又沒有關係。”
“也不幹什麼，就是閑得無聊。”
“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誰知道你安得什麼心思。”
我輕聲笑了笑，又坐了回去，拍了拍身旁，“來，坐下。”
小狐狸到底還是少年心性，可能奔波了許久，還一直擔心着弟弟，身心早就累了，又不敢輕易相信他人。看了看我身邊的位置，還是倔強的搖了搖頭。
“你真的不坐呀，你要是再不坐，你弟弟就真的危險了。”
我並沒有危言聳聽，那隻狐狸幼崽面色暗沉，明顯被邪氣侵入多日。
年級小，靈力低，自身的靈力本就不夠提供自身的成長，現在還要分一部分出來抵抗邪氣。
這隻狐狸幼崽應該已經是生命垂危了。
“不信你就仔細回想一下，你弟弟是不是最近食慾不佳，整日裏昏昏欲睡，更有甚時甚至會便血？”
聽了我的話，小狐狸面色緊張。攥着背簍的手指發白，微微顫抖。
牙齒緊咬着下嘴唇，已經咬出了一絲血絲。
見狀我趕緊開口，“我有方法救他，不過你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狐狸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那還是我小時候……很小的時候，一般靈力高的狐狸修鍊成人形，幾百年、一千年也就夠了，靈力低的修鍊個五六千年怎麼也就可以了，再長一些也就沒可能修鍊成功了。可是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足足修鍊了四萬年，不，確切地說，我是在娘胎里修鍊了四萬年……”
“在娘胎里？狐狸不應該是三年誕子嗎？怎麼會四萬年那麼久？”我頗為吃驚。
“因為那兩隻萬惡的鴸和猾褢……烈風和暴蟲。”提到鴸和猾褢，小狐狸眼中恨意愈發濃烈。
烈風和暴蟲？我好似……在哪裏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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