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郡王
第11章落魄郡王
岳征一邊想着一邊嘆氣:
這位郡王可是已仙逝的元后所生唯一一位皇子,還是現在皇帝唯一的嫡子。別的皇子再好,他們的娘不還是沒封后不是?就算這位已被廢了太子之位,也仍是不疼不癢地到這邊做了個郡王,安平郡王,就是平安郡王,皇帝明擺着希望他一生富貴平安。若是才來一個月就死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界,皇帝說不準就得讓岳家跟着陪葬。
如今所幸安平城沒事,安平郡王沒事,但他自己還是有事。
兩百具蠻人屍體往這兒一擺,用的又是自家西北軍親衛專用軍刀,自己這縱敵入關、謀刺皇子的帽子是怎麼也甩不開了。
他本就已愁了大半條街,忽聽閨女大聲喊人家“美人”,跟着又道:“爹,我娶他!他好看,我要他。”說得那叫一個興沖沖,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岳征欲哭無淚:閨女居然大街上調戲男人!別人被調戲也就罷了,那一個卻是惹不得的主兒。
他可認得,那紅衣少年已逝元后最小的親外甥、現在宮裏的寵妃蘇貴妃的隔房外甥——蘇家長房四公子蘇墨。他容貌與已逝的元后肖似九分,差的那一分無非是男女有別而已。他年幼時養在元后宮裏,後來又養在太子府,更處處得皇帝寵愛。都傳說當今皇帝把這位蘇四公子看得比諸皇子還重,在京城號稱“第一公子”,那是小時候坐過皇帝膝頭、玩過玉璽的人物。所有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生得好,但敢當面叫他“美人”調戲他的一個都沒有。自己傻閨女這一嗓子,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亂子。
他思慮雖多,卻也不過是神念一轉,忽見黑光一閃直奔岳綺面門。
岳綺天生神力,只伸手輕輕一抓,一支小巧的紫檀木嵌金小馬鞭就停在她手中。鞭子桿頭上嵌一枚血滴似的珊瑚珠子,差點磕着她的牙。她張大眼睛往那邊看去,蘇墨的身影已被王府侍衛們遮住不見。
她望着那紅衣少年遠去的方向,忍不住用一根手指在那支小馬鞭光滑油潤的鞭桿上輕輕抹過,咧開嘴笑了:“白眼好看,還會扔人,嘿嘿。”
岳征使勁兒喘了口氣:人家白眼翻你,拿馬鞭扔你,就至於把你美成這樣?
岳綺握着小馬鞭,望着“美人”離去的方向,忽閃着葡萄珠子似的黑眼睛,直愣愣望着岳征,重複道:“爹,我要他,我要他。”
岳征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實在捨不得拍閨女。
怎麼就那麼糟心呢!想要他的人多了去了!那就不是個人,那是個鳳凰蛋!哪是咱們家能要得到的人——不對,就算人家願意,也是人家要你啊,傻閨女。
岳征被自家傻閨女氣得腦子有些懵,見拐過街角眼前已是郡王府大門,暫時決定把閨女的教育問題推后,先應付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四個多月前還是太子殿下,忽然就奪了太子位貶成郡王。其實也算不上忽然,京中早有流言,說太子不得聖心。但作為手握兵權的武將,對諸皇子敬而遠之總是沒錯的,誰坐上那把椅子聽誰的旨意。太子殿下得不得聖心,一直與他岳征沒什麼相干。只如今這件事他不能不和這位廢太子接觸,覺得實在有些麻煩。
不料這位郡王爺一點都不麻煩,早已囑咐了侍衛直接迎他進府,親自迎他們父女進入內廳,言笑晏晏,只說自己已寫表章托蘇墨帶回京城上呈皇上,說明昨夜帶侍衛束甲上城的原因,餘事不管是軍政還是民事皆與他無關,不予置喙。
岳征走出王府的時候感覺一身輕鬆:顧源令王府侍衛嚴密看守蠻人和馬匪屍體直接交給他處理,並未讓旁人接觸。知府齊泛強開城門想要棄城而逃,卻引敵入城,死於蠻人馬踏,衙下屬官巴不得撇清關係,他只需上奏馬匪攻城,隱去蠻人和兵器之事,避免有人藉機生事。再密奏真相請旨嚴查,必得把陰了自己一把的小人揪出來。
他回頭瞧了一眼那掛着郡王府匾額的朱漆大門,心裏又是欽敬又是同情。
郡王府從外頭看去富麗堂皇,按規制建着獸頭大門,卧着石頭獅子,其實裏頭連間像樣的大殿都沒有。這宅子其實就是朝廷派工部着人征贖了這一片所有富商的宅子,各個打通了整修而成,兩三個月時間也就做了做表面功夫。偏遠小城的富商之家能有什麼品味氣象,更不可能建間大殿招禍,所以郡王會客的也只是一座高大整齊些的青磚院子,瞧着比岳大將軍在關城的將軍府還寒酸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