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季修知道宋如月病倒的消息后，略微放緩了一點時間，等宋如月痊癒才喊她去領的離婚證。

兩人在民政局碰面。

半個月不見，宋如月瘦了一圈，臉上帶着濃重的病氣。

她一貫愛美，每次出門都要精心妝扮，盛裝準備，從頭髮到指甲，無一處不完美，生怕玷污了自己宋家大小姐的身份。

可是這回，她卻連淡妝都懶得化。

季修打量她一圈，不知道她又要搞什麼名堂。

好在這次她很配合，沒有出么蛾子，從進門到辦事，一點後腿沒拖。因為有離婚協議書，財產做過分割，甚至都不用調解，短短几十分鐘，就順利辦理了下來離婚證。

兩人拿着綠色的小本本出門。

季修看了宋如月一眼，點點頭，上車離開。

宋如月站在原地目送，過了許久，才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再一次病倒。

季舞心急地來找她，坐在她床邊：“媽，你離婚的事情什麼時候公佈啊，現在同學們都在嘲笑我了，你幫我辦個晚會撐腰好不好？”

宋如月咳嗽了一下，閉上眼睛睡覺，任由季舞說得天花亂墜，她也無動於衷。

等季舞泄氣走掉，她睜開眼，看着這個女兒的背影許久，開始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

不然為什麼會覺得她乖巧又體貼？

她揉了揉太陽穴，喊人去叫季澤過來。

“太太，大少爺去找先生了，不在家。”

宋如月點頭：“那等他回來，讓他過來找我。”

傭人答應一聲，下樓去做事。

房間裏安靜下來，空氣里漂浮着灰塵，陽光黯淡。

宋如月又咳嗽了一聲，孤零零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動靜，回憶從前。

到了半夜，季澤從外面回來，匆匆來見她：“媽，我去求了爸，爸不聽我的……”

宋如月擺手，撐着做起來：“不關你的事，是我做錯了，傷了你爸爸的心。他要離婚，也很正常。”

這些天，一個人安安靜靜養病，才發現以前做錯的事情，要比想像的多。

二十年，她肆無忌憚地揮霍着季修的感情，卻從未給他相對的回應和關心，失去他，也是早晚的事情。

宋如月心臟抽痛，努力從床頭拿出一疊文件，示意季澤看看。

季澤不解：“這是什麼？”

“公司的證書、合同、股份都在這裏了，還有你爸爸給你留下的股份。我病了，管不了公司，就算沒病也不會管，只能交給你，你明天去公司實習吧。”

季澤目瞪口呆：“我會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會啊，我才高三……”

宋如月瞪他，十分嫌棄這個兒子：“蠢，你不會找你爸爸請教嗎？”

季修不管她，難道還會不管兒子？只要季澤上門請教，他肯定會教導。到時候有他坐鎮，公司就出不了什麼大事。等過幾年，季修不想管了，季澤已經大學畢業正式進入公司，也能得心應手。

這大概是宋如月二十年來下的最英明的決定。

將公司交給季澤，公司才不會在她手上沒落，也不會被宋家旁系的人給蛀空。

只是可憐了季澤，看着面前的大疊文件，深感壓力重大，又沒有辦法，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每日上面請教季修。

當然，宋如月也沒有將全部的責任都推給兒子。

那日晚宴上，她答應了宋家旁系的人入駐公司，冷靜下來立刻後悔。但是季修離開了公司后，無人震懾，無人主管，就像活在豺狼眼下的綿羊，又怎麼可能抵得住旁系們的攻擊？

就在她和季修準備離婚的時間裏，已經有三個人佔了公司的管理層職位，拿錢不辦事，還在公司肆無忌憚地吃回扣。

宋如月撐着身體，帶着宋父的靈位，挨個去了他們家裏。

她那樣的人，視驕傲如生命，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外人看見都覺得是被逼狠了，對宋家旁系大肆唾罵。宋家旁系門被靈位嚇得雞飛狗跳，半夜睡不着覺，又挨了很多白眼，一個個趕緊退出公司，回家老實等着吃分紅。

宋如月鬆了口氣，放下身上的重擔，鬆了口氣，每日養病。

她的身體一直就不好，是嫁給季修之後，那個男人費盡心思到處請人看病，事事順着她的心，才勉強養好的。

經過連番變故，一朝回到解放前，等於白調養，大病沒有，小病不斷，三五天就要病一場。

宋如月窩在床上，咳嗽一聲，漸漸睡去。

夢裏是她遺忘了的青春歲月，有太陽，有微風，有年輕的季修。

青年一身白衣，俊朗美好，推着自行車向她走來，那雙深邃明亮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唇角微笑，眼裏彷彿有星辰閃耀。

她真的後悔了……

……

季修並不關注宋如月的近況。

搬出宋家宅子后，他雷厲風行地將投資公司的事務擺上了檯面，挑選寫字樓，招聘新員工，關注投資項目的進度……很是忙碌了一陣，連季明珠都不怎麼顧得上，又怎麼會去打聽宋如月。

還是季明珠聽說了，在飯桌上和季修談起，季修才知道，宋如月做出了那些驚掉人眼球的事情。

這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季修挑眉：“這些事是真的？”

“真的。”季明珠點頭，偷偷抬頭看爸爸，小聲道，“好多人都說她是不是受刺激瘋了，爸爸，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季修毫不猶豫地答道：“不去。”

季明珠急了：“爸爸，雖然她是做錯了很多，但是都這樣了，你就去看看她吧，哥哥說她每晚都在哭。”

季修停下筷子，狐疑地看女兒：“你那邊關心她，你們什麼時候關係變好了？”

季明珠扁了扁嘴，因為嬌養而漸漸白嫩的臉上浮現一絲心虛，囁囁道：“你們離婚是我害的，我怕你有一天後悔……”

季修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我的傻女兒，離婚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想要離婚，所以才會離婚。如果我和她感情好，就算出了你的事情，也不會離婚，只會好好勸她，懂了么？”

季明珠眼神恍然大悟，立刻鬆了口氣，又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

季修笑着搖了搖頭，低頭吃飯。

別說，他這個女兒雖然有點笨，但是一手好菜做得不錯，可見在廚藝上是點亮了天賦的，不像他，每次下廚都能毀掉一個廚房。

用過飯，他去客廳看電視。

季明珠收拾了東西，放在洗碗池等鐘點工來洗，抱着書包回房間寫作業，無意中看見季修悠閑的樣子，大吃一驚。

這兩個月，不管是在宋家還是在這裏，爸爸下了班立刻就鑽去書房，忙到吃飯才出來。

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竟然會看電視？

季修換台間隙瞥她一眼，無奈道：“好不容易忙完了，不用再費心，歇一歇很正常。”

宋家的公司業務冗雜，他要親力親為，沒時間看，後來自己創業，萬事開頭難，也沒時間看，終於，昨天公司上了正軌，有了員工和秘書，不用再自己盯着，為什麼不能悠閑一點呢？

季修擺手：“快去寫作業吧，別忘了，你還要考一中呢。”

季明珠有點妒忌爸爸那麼爽，哼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回了房間。

她一定要快點寫完作業，然後出去和爸爸一起看電視！

……

作業寫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臨近中考，季明珠的作業越來越多了，不過曦光的老師都很專業，經過他們的教導，季明珠成績進步飛快，寫作業不需要再絞盡腦汁思考半天都寫不出答案，只需要認真聽課，作業都能輕鬆答完，這樣一算，比以前還少花了很多時間在學習上，成績卻越來越好。

季明珠飛快地收拾了課本，跑到客廳，和季修坐在一起看電視。

這是她以前從沒有享受過的安靜閑適。

一家人一起看電視什麼的，果然是一項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

就是有點可惜。

季明珠嘆息：“要是今天周末就好了，哥哥也會來。”

季修分出心神，含笑掃了眼身邊的小女孩，打趣說：“不但你哥哥回來，葉弋陽也會來。你盼着周末，到底是想你哥哥，還是想葉弋陽？”

季明珠臉紅了，不想搭理爸爸。

季修哈哈大笑，逗了一下沒再繼續逗，免得女兒惱羞成怒。

葉家的條件不好，父母都過世了，就剩下葉弋陽和一個得病的弟弟。但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葉弋陽依舊能從底層爬到高處，成為人生贏家，由此可見，葉弋陽身上的氣運也很強，即便不是男主，也是非常出色的人物。

這樣的人，配得起他的女兒。

季修對季明珠和他之間的事並不阻攔，只要求兩個人十八歲之前不準越過那條線，其他的倒是不太管。

兩個人本來約好了一起上一中，到時候再重逢，但是季修記得，按照劇情線，葉弋陽的弟弟會在上個月八號病情加重，送到醫院動手術，卻因為交不起醫藥費而延誤了治療過世，導致葉弋陽大受刺激，輟學失蹤了一段時間。

上一世，也是在那個時間段，周家將季明珠騙去了鄉下賣掉。

等葉弋陽回來，已經找不到季明珠，兩個人錯過了一時，也錯過了一時，再見面時，是季明珠下藥和季家人同歸於盡，他在報紙上看見新聞，去給季明珠收屍，痛不欲生。

這一世，季修不想看苦命鴛鴦的戲碼，將葉弋陽叫來家裏考核了一下品性，確定這個孩子知恩圖報，不會是個變異思遷之人，就在得知葉弟弟如劇情一樣病情加重后，帶着季明珠趕去醫院送了錢，將葉弟弟救了回來。

葉弟弟手術順利，平安無事，葉弋陽激動到不行，對季家父女感激不盡。

現在葉弟弟還在醫院住院，葉弋陽下了學就去照顧，周末會來看季明珠，忙得團團轉，卻依舊沒落下學習。

只為了和季明珠在一中相逢。

季修默認了這一對孩子在一起，偶爾打趣，也是善意。

至於季明珠還說到了季澤……

季修有些心情複雜。

他第一次看見這小子帶宋家公司的文件上門，就發現了宋如月在其中的心機，但是不可否認，這一招還真的有用。

他契約了原身的殼子，對原身這個兒子，是有一份責任在的。

如果季澤是個叉燒，他還能整治一番遠遠打發，眼不見心不煩，但是季澤並不是，他拋下這個兒子離婚搬出來，已經算是對不住他了，要是上門請教問題都不回答，豈不是連原身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都不如？

所以他只能幫了忙。

沒想到，在他的指點下，季澤帶着宋如月重金聘來的經理人，還真的將公司勉強支撐了起來。

當然，多事之秋，不可避免地收縮了業務，許多潛力巨大卻冗雜的投資被迫放棄，也導致公司的財政和發展潛力大大縮水，從業界領頭羊掉到了第二梯隊。

但是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已經做得很不錯了，絲毫沒有墮了“男主”這個稱號。

只是這幾天，他來的越來越少了。

言語間，經常提起季舞……

季修不得不多想，畢竟在世界線劇情里，季澤和季舞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