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卿親換衣裳
火光搖曳,混合著微弱的油脂、木材燃燒時的“噼里啪啦”的聲響,隔在金北與蓮意對望的雙眼之間,讓本來很近的距離,顯得有些遼遠。
她看不清他眼睛裏的意思。他同樣也是。
陳輿還未放開蓮意,只是又悶哼了一聲:“我們進去。”
這下,金北讀懂了蓮意的眼神了:害怕、羞澀。
陳輿摟了蓮意往房內走。蓮意回頭望了望金北,帶着一點求助的意思。但她也明白,這份求助多麼“可笑又無用”,隨即迴轉過頭去,半低着,由着太子爺的性子,順從地走了。
蓮意橫下一條心,今夜要侍寢,那就乖乖順承雨露。
這不是早晚要發生的事嗎?只是沒想到是現在這種情況而已。
進了屋,蓮意四下一看,又被嚇了一跳。——裏邊兒,仍是滿滿的一屋子黑甲軍人。
在他們身後,是一牆一牆的書,倒也諷刺。
大平朝的風俗,貴族家裏,公子們三妻四妾可以,去青樓風流也可以,但不能“亂來”,所以身邊統統沒有丫頭、侍女伺候,只有小廝和書童。至於皇家的太子、皇子、郡王們,飲食起居就交給了太監們。蓮意沒看到太子屋裏有宮女兒,倒也罷了——太監呢?
這次,她又回了回頭,越過跟在身後的金北的肩頭,從正在緩緩關閉的房門縫隙中,看到李太監一行人、包括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宮女兒,都退出了院子。
陳輿繼續摟着蓮意前進,眾軍人紛紛閃開讓路。蓮意身不由己,進入了卧室,金燦燦的畫床靠在牆邊,床頭小案上養着一碗水仙,往右看去,窗口有個簡潔大氣的書案,只擺着一張椅子。床對面的牆邊,一溜兒四個碩大的衣櫃。
沒找見香爐、香鼎,但異香撲鼻。
蓮意的腦子轉不過來,還沒等問出什麼話兒,六個清俊少年軍人走進來,抬着三張長條桌子。也幸虧太子的卧室闊大,接着,呼啦啦又來了些軍人,蓮意都數不過來了——每個人都捧着些衣裳首飾。
衣裳很素凈,有月白的,有秋香色的,最艷麗的顏色,也不過是淡粉;首飾,也是珍珠白玉為主。
陳輿依舊死死摟着蓮意不放,扭頭就着自己臂彎,看着她,“這都是你姐姐的衣服,換上,讓我好好瞧瞧。”
他說完,略帶粗魯地,用本來摟着蓮意的手,把她往前一推。
蓮意輕微踉蹌了一下,就站到了那幾張鋪滿了綾羅綢緞的條桌前。對面,是陳輿和金北,以及沒有任何“退下”的意思的軍人們。
“殿下……”蓮意開口了。
陳輿不耐煩地截斷她,“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姐姐在這裏的時候,是有宮女、太監伺候的——這些廢物,現在都在冷宮地窖里喝老鼠尿呢。至於你,以後身邊只有這些軍人,金北是侍衛長,看守你的也是他們,伺候你的,也是他們。”
蓮意真的是被氣昏了。這成什麼體統?節義忠貞為大,在這一點上出了問題,她作為一個四品官的女兒,也有資格教育當朝太子。蓮意略微揚了揚頭,抬了抬下巴,衝口而出:“如此一來,我倒是私奔無路,但你不怕我跟他們有私情嗎?”
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口中竟然有這樣的話說出來,蓮意的兩腮微微紅了。但金北以及所有的軍人,臉上毫無波瀾,繼續嚴肅地盯着自己要守衛的女人而已。
只有陳輿的臉陰沉了一分,狠狠地瞪了蓮意一眼,“他們?你想跟他們有私情?你真厲害啊!野心比你姐姐還大!她只跟一個人跑路,你要和整個侍衛隊有私情嗎?”
金北的眼神飄了那麼一瞬,又回來,繼續緊盯蓮意。
蓮意搖搖頭,“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不能理解殿下的安排。請殿下斟酌,是否有何疏漏之處……”
蓮意的聲音沒底氣,越來越低,再低到不能再低的時候,又被撲上來的陳輿捏住了下巴。
他的臉湊近她的,一字一句地嚇唬她:“就算有私情,你以為我在乎嗎?有本事你就有。你又不是真的荷味。懂了嗎?”
“嗯。”一陣莫名的委屈,讓蓮意的心頭,有點酸。
“我有沒有疏漏之處,有太子妃殿下管,也輪不到你操心。”
太子妃葉氏,出身名門,世代公卿,就住在隔壁院兒里。
“嗯。”
“你,徐蓮意,不是我心愛意隨的側妃,你是代你姐姐來受罪的。對於你這樣一個人,怎麼安排都合理,只要我高興。”
“嗯。”
蓮意答應完這一聲,小臉兒倒是被陳輿放下了,外褂也被他一手撕開。裙帶被瞬間解開,大寬裙子倏然落地。
金北的眼睛又躲開了一下,卻再次回來按照囑咐緊盯着她。
蓮意裏邊兒只穿了件五分長的桃紅色綢褲,上身是同色帶半寸寬黑邊的肚兜,綉着鴛鴦戲水紋樣。隨着她的外褂徹底被陳輿褪下,冷白色的膚色裹着的纖細的小腿,鎖骨,肩頭,都暴露了出來。
金北看的見,蓮意一瞬間的反應是想用抱在前胸保護她自己的,但最終握了握拳頭,沒做那個動作。
蓮意的腦子開始轉了:沒用的事,不如不做。這是她的原則。
要是一個男人無情無義,只有一個最冷的心和最熱的欲,那麼眼前的景象,堪稱是夢裏的畫。
蓮意皮膚上的淡淡的少女味道,混着蓮意衣衫上薰過的香,飄過金北的鼻尖。
連陳輿也在嘴角眉梢笑了笑,還評價道,“果然出眾。”
太子欠身,從長條桌上,隨意拿了件淡黃色的袍子,裹住了蓮意。
沒想到,她穿這個顏色樣式,竟然俏麗好看,陳輿於是興奮了起來,親手把她光着的胳膊拿了,塞進淡黃袍子的袖中,動作急促粗魯,蓮意被弄疼了,呻吟了一聲,又緊緊咬住嘴唇。
袍子穿上了,陳輿耐着性子扣了幾個扣子,嫌煩,招招手。
金北走過來,在陳輿讓開的位置站着,什麼也沒解釋,一個一個,為蓮意將袍子上所有的扣子扣好。
他有好看的手,平靜的呼吸,耐心把糾纏婉轉的盤扣,弄得妥妥帖帖,然後退到了一邊。
袍子只蓋到蓮意的膝蓋下三寸的地方,她的腳踝露在外面,踩着玫紅色翹頭繡鞋。
“酒。”陳輿說。
進來的人自然還是些軍人,挪了椅子讓太子坐下,端了矮几,放了酒壺。再無他物。
陳輿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又一口,一直看着蓮意。然後,忽然吩咐道:“這件看夠了。金北,你一件件替她換了,穿給我瞧。頭飾也要戴好。”
金北答應了一聲:“是”,再次靠近蓮意,一個一個,解開了她身上袍子的扣子,又溫柔地繞到她身後,替她把衣服褪下來。
“停。”陳輿忽然說。
金北聽令。
那個時候,袍子剛好褪到一半,還有一半,掛在蓮意向後伸的雙臂上,她自己後面的身子等於籠罩在金北的氣息中,暖暖的,怪怪的,好像要把她裹進去,吸附過去,到達一個深深的黑洞裏。
這個感覺前所未有;這個感覺,讓蓮意暴露在前面的身子,有點兒冷。
陳輿自己的酒壺也放在半空,他肅穆尊貴的臉顯現出猙獰和瘋狂。
沉默了一會兒,陳輿開口了。
“別動。”他說,“……嗯,確實,確實啊……這一幕,讓我的心像被扎一樣。姦夫**現在在哪裏?就是如此恩愛和睦吧?別動,讓我多看一眼,對,就是這樣,你們這對姦夫**!我不怕你們,我敢看!看一眼,再看一眼,多看一眼——也許,可以早點醒來。”
蓮意聽到身後金北的喉頭,在“姦夫**”那幾個字響起的時候輕輕咽了一下。
陳輿又開始喝酒,大手一擺,“繼續換衣服。換到最像荷味的那件,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