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不是看到像你的人,不會明白自己那麼孤獨無助

第五章 若不是看到像你的人,不會明白自己那麼孤獨無助

陳確等她哭完。

他把她從被子裏拽起來,先嚇唬,“這已經很晚了,你又哭,鬧得不行,明兒如何及時侍奉朕起床忙於國事?第一次侍寢就弄得君王不早朝,你名聲就壞了。”

“奴錯了。”

“你不要恨朕,朕很自私,見了你,總也覺得難得,放不下。你心裏,是有別人嗎?”

“沒有。”

“欺君之罪可不得了。”

“沒有。”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喜歡你,也不在意你和朕之間這樣。”

蓮意現在知道陳輿、陳確這對父子,終究是父子了,總是拿奇奇怪怪的事說個不停,來刺激人,考察人,逗弄人,她生了氣,“您說的好像您知道。”

“朕為什麼,又不能知道呢?”

蓮意沒了話去回復。實在是累了,模模糊糊在陳確的懷裏睡了。早上天還未亮,她被人推起來。

睜開眼,醒醒神,蓮意發現是小妹和阿雨,後頭則站着昨晚那個小太監。

小妹小心翼翼地,“奴請貴妃娘娘早安。這快卯時了,您要起來,先梳洗打扮了自己,再請皇上起來。還有一堆事兒呢。”

蓮意連忙照辦,一回頭,卻發現皇帝已經醒了。

“皇上晨安,奴吵醒了您了?”

“笨!本來朕不清醒,再和你嘮叨幾句,定醒無疑。”

蓮意本能地吐了吐舌頭,小妹和阿雨正好做了同樣的動作,三個人逗笑了皇帝,被小太監笑嘻嘻地推着走了。

小妹和阿雨陪着蓮意出去,蓮意很是客氣,問了那個小太監一句,“你是歐陽大總管的徒弟吧,該怎麼稱呼?”

小太監倒是不卑不亢,“奴才姓胡,叫福子。皇上和師父都叫奴才的名字。”

“福公公。”

“貴妃娘娘也不要客氣,自然是隨意叫。您是常見皇上的貴人,和皇上說起奴才來,總不能公公、公公的。”

“好,那就叫福子了。”

“是。小妹和阿雨伶俐的很,奴才進去伺候皇上了,娘娘不用急,這時間寬裕着呢。”

福子一進去,果然兩個女孩子臉都放開了,一人一隻胳膊挎住蓮意,“主子,奴才們想不到的福分,竟然因為賣花兒給主子,能進宮伺候貴妃娘娘!”

她們陪着蓮意,到了東華殿另一頭的一個屋子,裏頭嶄新一片,說是為蓮意收拾的,可見以後幾天,皇帝如果辦公,她就要自己呆在這裏了。蓮意一邊洗漱穿戴,一邊問阿雨和小妹,花局怎麼樣了,莫因去了哪裏,她們兩個吃苦沒,各自的家裏又如何了。

阿雨和小妹一人一句搶着說,莫因的下落沒打聽到,花局還開着,自然有司農的官員們派了親信來,不過花局原來的人走了一半兒。她們兩個先是被帶到鄉下幾天,就關在一個地方住着,又接進了宮裏,各人家裏通了消息,都好着呢。尤其是,宮裏還給了身價錢。

聽蓮意說很快就有打小兒跟她的奶媽子和丫頭進來,阿雨和小妹更高了興,“咱們還只怕伺候得不好,這下好了,有了可靠的人,奴才們再學着就是了。”

說著話兒,蓮意打扮好了,回到皇帝那間屋子,福子打開門她們進去,皇帝還穿着睡覺的衣服,已經在炕桌上看奏摺。蓮意行了禮,他“嗯”了一聲,端詳了一下,低下了頭忙自己的,“你去皇后那裏吧,然後朕再過去。”

蓮意道了一聲“遵旨”退了出去,這次福子跟上了,聽說蓮意想走動走動,也沒有傳步輦。御街上和院子裏都開了新一季的花兒,天兒還早,略微有些涼,他們走進顯榮宮的時候,燈燭都還亮着。斛律皇后已經端端正正坐着等候,蓮意恭恭敬敬跪下行大禮,福子獻上了一個木匣子,斛律皇後身邊兒的大宮女兒打開一看,是帶着血跡的白綢子。

蓮意臉一紅,這才知道昨兒炕上也鋪了東西。她真的不知道此刻是身為妾室的自己更尷尬,還是身為嫡妻的皇后更傷感。

身為女人,為何一定要經歷這些呢?

皇后倒是很慈悲親切,問蓮意的第一句話是:“餓了嗎?”

“奴謝娘娘體貼,不餓。”

皇後站起來,“那走吧。”

屬於皇后的下人們簇擁而出,剛才那個大宮女兒給蓮意使眼色,讓她走在皇后的最近旁,一行人往沐德宮去,蓮意搜腸刮肚,找不到什麼話說。

太陽一點點地爬起來,照見一隊做着最後一圈兒夜巡的禁軍,那鎧甲分明人物出眾,儘管與金北衛齊的並不相同,卻山呼海嘯闖進蓮意眼睛裏,炸得她的心一跳。

若不是如此,她還不覺得孤獨無助。

她一瞬間慌了神,使勁咬着牙,唯恐怕自己叫了出來。

如果真的叫出聲,會是什麼呢?父親?母親?

也許是——“金侍衛!”

蓮意看着腳下的路,和飄忽過來的皇後娘娘的鵝黃色的裙邊兒,想起被抬到東宮去的時候,本該更害怕,之所以沒有,都是因為他在。

為什麼現在才明白。

當了皇帝的女人,有了貴妃的位份,卻一點兒都沒有“有依有靠”的感覺。

“這才幾天啊,天天受這個跪拜。”衛太貴妃坐在炕頭守禮,先說了這句話。不過蓮意在經過允許後站起來看她的臉,還算和顏悅色。

忽然想到她這一輩子,在宮裏何嘗不是孤獨無依,被搓摩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並不奇怪。你也不能要求一個老太太歷經風雨依舊溫柔敦厚。蓮意想起衛太貴妃見到侄孫衛齊的親切樣子,心頓時軟了。

她依然有些手足無措,覺得諾大的皇宮,她也是忽然就出現在這裏的一個人,多討厭也不敢說,有些多餘是一定的吧?找不到任何話頭來說,讀那麼多書都白費了。

蓮意這樣躊躇着,幸而皇後娘娘在,拿不久之後的端午節開始說起,宗親皇親怎麼宴請,怎麼賞賜,怎麼召見,以至於時下大桐流行什麼樣式的香囊荷包,都討論了一遍。接着,又說起來衛齊的親事。

衛太貴妃這時候才真正的興頭起來,一臉慈祥,“他就是太皮了,這個年紀不都該抱孩子了嘛。”

“您也別擔心,您看輿兒,倒是娶妻了,比齊兒還大些呢,也沒抱上孩子。論起來,倒是征兒省心了。”

確實,碩王陳征早就有了兩兒一女。

蓮意聽皇后和衛太貴妃說家長里短兒,聽得挺舒服,找回了一點點兒在家時的感覺。可剛沒舒服多久,衛太貴妃就把眼神瞟到了她臉上,“齊兒給蓮意當差這麼些日子,處得不錯,蓮意現在是貴妃了,要操操心才是。”

蓮意半張着嘴沒反應過來,倒是皇后先笑了,“瞧瞧她,還是個孩子呢。這一晚上,也轉不過來啊,哪能立即像個大人似的朝吃這些呢。指望新貴妃給齊兒找媳婦兒,那是不可能了!”

蓮意只能倚小賣小,衝著皇后憨笑。她才明白在天下人眼裏,她已經是婦人了,不再是少女。以後要把各種親戚關係、姻親連接弄得明明白白,還要主動去摻合去維繫,不能整天光想着自己小天地里的事兒了。

想到這裏,她又想到太學裏可怎麼辦?自己還去不去?不去的話,差事交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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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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