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修羅犬
第047章修羅犬
夜晚,氣溫驟降。
梵殷在閣主離開時,特地記住了方位,從院內把房門落了鎖,在腰間掛了兩個水囊,一個裏面裝了水,一個是奶酒。臨行前還不忘從房間裏翻出井青準備的肉乾,以備不時之需。
她不知自己能否找到閣主,準備這麼多,也是怕自己迷了路。卻又實在不放心,閣主一個人前往荒無人煙的沙漠。
冷風卷着細沙就如冰刀刮過皮膚,梵殷用布遮住了大半張臉,眯着雙眸快速穿梭在夜空下,並在空氣中捕捉到了閣主身上清雅的味道。
有了方向的梵殷開心的加快了腳步。
泥城外很遠的地方,有一處突兀的山壁,說它突兀可能是憑空出現,還未與周遭形成融合,遠遠看去怎麼都覺得就像是汪洋中莫名浮出的小島。
——“難道這就是閣主說的墓山?”
站在山腳下的梵殷,仰頭看着面前高聳又完全沒有弧度山壁,她不知自己是否能上去,回憶在陰陽閣所學的技能,輕功講究的是氣息與腳力的配合,梵殷抿唇往後退了幾步,縱身一躍踩着邊沿往上跳了數十仗高的距離,卻因為內心對墓山畏懼,腳力不穩直接被一股冷風吹回了原地,還一屁股坐在了黃沙上。
梵殷抬手理了理臉上裹着的棉布,用呼吸調整內心對死者的敬畏,想到先生曾說過,戰勝內心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對。
想到這裏的她,深吸一口氣,一氣呵成越到了山頂。
梵殷用手摳住山壁,才發現這山壁上根本沒有落腳點,她整個人趴在邊沿,看清了眼前的深坑,確認這並非閣主所說的么墓山。
那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又為何出現在這荒無人煙的沙漠之中!?
梵殷想騎在邊沿,就聽見夜風盤旋在坑洞內發出的哀嚎,梵殷身體一僵,卻又覺得從深坑內盤旋上來的風並非是寒冷,還有一絲微弱的溫度。
就像某種危險的預兆,梵殷很不喜歡這裏。
一聲嚎叫從坑洞下傳來。
是什麼!?
晃過她腦海的只有四個字‘火麒麟獸’。
有了答案的梵殷,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深不見底的坑洞,要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這些恐懼在想到一個人時,幾乎一掃而空。她把身體慢慢調整過去,找准位置的梵殷先是閉上雙眸,腳尖一躍跳了進去。
甚至不知道,在這坑洞下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確認閣主的安危。
梵殷注意力集中,並察覺地上才剛熄滅的靈符,調整身體重心落在地上,撿起靈符的殘餘,確認閣主來過這裏。再仰頭望去自己方才跳下來的地方,唇角微勾,因為她沒白跳下來。
所有的思緒都被一股燒焦的味道打斷,梵殷閉住呼吸左右環顧,又一聲嚎叫從東面傳來,這聲音可比上面聽的真切多了。
找到位置的她,毫不猶豫的起身前往。
在梵殷眼中,這坑洞就像是什麼圓形石頭,快速砸下來才形成的存在,而正前方突出的洞口,應該就是那顆石頭的殘骸。
有了大概答案的梵殷,不由的感慨,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石頭,才能造成如此大的深坑呢?
還是說這世間當真存在太多不可思議,無法解讀的存在?
不敢深想。
梵殷貼着邊沿小心翼翼的走進洞口,確定了那股燒焦的味道,就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無奈這裏太大了,焦味又太重,梵殷根本看不清楚四周,更尋不到閣主身上的味道。
在洞口內尋找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梵殷,隱隱聽見了遠處的細碎聲,越走近越確認是打鬥的聲音。
有了方向的梵殷閃身前往,剛走進一個兩人高的洞口,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氣彈開。梵殷後仰退了幾步,用手臂擋住眼睛,藉著洞內燃起的紫色火焰,讓她看見了前所未見的龐然大物,它周身縈繞着紫色的火焰,刻滿封印的鐵鏈將其困住,一雙通紅的眸子如圓月般大小,遠遠看去就像是火焰吞噬的狼,可是它的體型卻比狼大了十幾倍。
莫非這就是火麒麟獸?
可是看着卻又不太像。
而它正對着的地方,是梵殷要找的身影。
沐子卿整個人都漂浮在空中,用屏障擋住了龐然大物的熱氣,與它平視,不耐煩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把你封印在這裏?這麼難開口嗎?”
那龐然大物隨之仰頭嚎叫了一聲,呲着牙試圖掙脫封印自己鐵鏈,動作太大熱氣幾乎將周遭的一切融化。
梵殷站在門口,馬上退到了外面,才逃過一劫。
很顯然,閣主並不怕這個東西。
“你若老實交代,說不定我可以放你出去。”沐子卿眼底浮現好看的藍色,嘴角勾着笑意,指尖輕輕一彈,一根冰針在那龐然大物的眼皮子底下,無視周遭的熱氣,打斷了一根封印它的鐵鏈,“我有這個能耐,難道還不夠?”
“……放肆!”巨獸的聲音十分蒼老,睜着一雙通紅的眸子,映着沐子卿道:“區區伎倆竟在吾前放肆。”
懸在半空的沐子卿雙手背在身後,唇角微勾,“原來你會說話,我以為地獄的修羅犬只會亂叫。”
“汝認得吾?”修羅犬通紅的眸子微眯,細細打量着眼前人,並用鼻尖微微聞了聞,“身負天劫的無根者,當真是活膩了嗎?”
聽見無根二字的沐子卿臉色突變,一雙如幽曇的眸子滲着寒意,眼角微眯,疑惑道:“你說甚?”
“無需多言,速速離開。”
“這天坑是數百年前造成,而你……”沐子卿並不打算離開,是因為修羅犬出沒的地方,必會有大事發生,看着修羅犬周身的封印鐵鏈,以此推測道:“而你至少在這裏被封印了幾千年,為何如此?”
“與汝無關。”
“無關,怎會無關。”沐子卿控制身體湊近了幾分,“你們不是看守萬劫坑嗎?為何會來到這裏,難道不是捉我?”
“吾當年亦是奉命尋找一名無根者,將其帶回萬劫坑受劫,未曾想它卻由一棵仙草擋劫,衝破十八難代其受劫落入萬劫坑,而吾未能阻止,才遭受封印之苦。”修羅犬蒼老的聲音冷冷浮現,“幾千年過去了,今日卻有無根者來問吾,可笑至極。”
沐子卿光是聽見這番話,一滴淚滑過臉頰,未等其落地就隨着熱氣揮發,與此同時她又湊近幾分,確認道:“你再說一次。”
“汝若再不離開,休怪吾將汝咬碎。”
“你再說一次!”沐子卿雙手緊握,整個身體隨之顫抖着,重複道:“你再說一次!”
這樣的反應,不僅讓修羅犬看不懂了,也包括站在遠處的梵殷。
她從未見過這樣不安的閣主。
到底是怎麼回事?
“汝……到底是誰?”修羅犬本想湊近了好好聞一聞,無奈身體被封印的鐵鏈束縛着,無法確認。
沐子卿腦袋嗡嗡作響,她完全聽不見周遭發出的任何聲音,只能聽見那一個聲音。
那個埋藏在心裏,永遠都抹不去的聲音。
——“玲瓏,這裏我們不能再住了。”
——“可是我們才在這裏住了沒多久,為何非要搬走?周圍的花草樹木,我才剛熟悉一番。阿姐……我們到底再躲什麼?”
——“你這丫頭還真是心大,你殺了仙子奪走了五色玉,是大忌。他們怎會輕易放過你,不過我想……應該還沒到極限。”
——“我不懂,若我與阿姐聯手,這世間何人可以追到我們?”
——“傻丫頭,這世間之大,卻未必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何況做錯事,自然要受到懲罰,因果循環罷了。不過這一切……都要等我研究完朽魂錄。”
——“這麼多年我們一直行醫救人,難道還不夠嗎?還有阿姐……你為何這麼執着朽魂錄,這東西對於阿姐來說,真的這麼重要?”
——“你看都沒看過,怎知不重要?何況……這是我欠她的,我欠她的……”
——“可在我眼裏,我們誰也不欠誰,正如阿姐所說,這都是命,不是嗎?”
——“命嗎!?或許罷,反正你應我,在這之前都要息事寧人,莫要再生事端,然後……”
——“然後什麼?”
腦海中浮現那日阿姐看自己的目光,充滿了疼惜與愧疚,原來阿姐早就打算這麼做了嗎?
並不是被這些修羅犬逼到走投無路才……
——“玲瓏,若有一日阿姐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放下心中的仇恨,多去了解人,會發現世間有很多美好,或許你會愛上這個世間。”
那時的她哪裏會意識到這句話的深意。
——“什麼叫不在我身邊了?阿姐,你要去哪裏嗎?何況,沒阿姐在我身邊,這世間怎會美好?”
——“就你會說,放心,我哪裏都不去。”
——“最好如此,若阿姐真的有一日離開玲瓏,我不會放下仇恨,也不會去了解人……”
——“玲瓏!?”
——“我會想盡辦法讓阿姐回到身邊,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轉瞬即逝的回憶,沐子卿手掌張開,一把劍憑空出現,抬眼的瞬間劍指修羅犬,“為何當年不阻止她,為何你們會讓她跳下萬劫坑!你知道,因為你們的無能,讓我承受多少嗎?”
修羅犬沒想眼前人竟如此無禮,不過這番話它似乎聽懂了,呲着牙:“原來汝就是當年的無根者,或許殺了汝我便可以解除這封印。”
伴隨着揚天一笑,修羅犬前爪猛然拍向沐子卿,將身上的火焰燃到最大。
沐子卿手持利刃,抬手抗住了修羅犬的這一拍,另一隻手撐起屏障,擋住猛烈的冥火。找準時機閃身來到它面前,一劍刺進了修羅犬的眼睛。
啊————
修羅犬用力甩着頭,將沐子卿甩下去,想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卻因為受限停在半空,只能任由左眼流下血水。
“殺我?”沐子卿手腕一轉,甩下劍刃上的殷紅,“我要折磨你,就像千年劫折磨我阿姐那樣的折磨你。”
這樣的沐子卿在梵殷看來無比陌生,那雙滿是秘密的眸子,現下全是仇恨。
——閣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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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頗深。
阿姐其實沒想到玲瓏會這麼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