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情劫
第020章情劫
夢境的遊歷間,安輕赤腳踩着溫暖的小溪,走過滿是紅色楓葉的樹林,看見兩個人指天立誓。
彼此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單單看着這兩個人的背影,安輕已然紅了眼睛。
想走過去再看清楚那張臉,可是越走眼前的霧氣就越重,等她身處在那兒時一片空白,就連身後的紅葉樹也不見了蹤跡。
原來只是一場夢,什麼都沒有。
什麼……
都沒有。
……
睜開濕透的雙眸,安輕看着暗沉沉的四周,認出了這是哪裏,原來自己還活着。
撐起身子的安輕眉心微蹙,抬手抵在心口,那種每日這裏都會沉重的感覺不見了,最重要的這件寢衣並非是自己之前那身,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桌上卜卦的東西依舊是記憶中的地方,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化,那為何?
帶着疑惑的安輕推開房門,看着夜空懸挂的月亮,不管是角度還是弧度都有所偏差,安輕眉目輕垂,看見月色下半身浸在溫湯中的背影,她滿頭柔順的烏髮披散着,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安輕扶着門框,遙遙的望着她,像極了心中的那個人。
是她么?
“先生醒了?”
“我……”安輕抿了抿唇,用全部理智壓制住內心的不安跟情緒,問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紅綢轉過身,望着已經站在溫湯池旁的身影,仰視道:“梵殷那兒先生不必擔心,她已經順利的進入血契的最後階段。”
安輕本想開口,卻被紅綢的突然起身打斷了,偏過頭看向一旁,把要問的要說的全部變成了三個字,“有勞了。”
紅綢唇角勾起笑意,抬起濕淋淋的手指向安輕目光所看的方向,輕聲道:“先生可否幫我拿下我的寢衣?”
“你……”安輕沉吟了片刻,邁着步子走過去,幫她把涼在旁邊的寢衣拿起轉身遞過去,側目道:“給你。”
紅綢抬眉看着不敢正視自己的身影,並沒有伸手去接寢衣,而是赤腳順着台階來到了安輕面前,歪頭笑道:“先生為何不敢看我?”
安輕斂眉看向這傢伙,“快點穿上,我還有話問你。”
“既然如此……夜也涼了,我也還沒泡夠。”紅綢不急不忙的抬手撩過浸濕的烏髮,瞬間擒住安輕的手腕順勢後仰,溫湯內濺起水花,“就在這裏說罷。”
安輕抬眉瞪向這個傢伙,內心的疑惑卻是那一瞬的力量跟速度,對於這個人她早已有了防範,卻不及她快。
最重要的是,同樣的事,赤緋也對自己做過。
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嘴邊,安輕握緊拳頭,“你到底是誰?”
少女後退了一步,嘴角勾起,“你大膽的猜猜看。”
潰不成軍的理性迫使安輕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好看的眉目似皺非皺,“……怎麼,怎麼可能?”
赤緋從沒想過,對於自己的出現會讓安輕這麼驚訝,可是她根本不想多做解釋,而是直接走過去抬手挽住安輕的脖頸,雙唇相抵。
她真的太想念這個女人了。
安輕想推開這個無禮的傢伙,卻發現自己力氣在她身上完全化成了水,根本無力掙脫。可身體的本能反應,不停的在告訴自己,提醒自己,她就是赤緋。
是真的嗎?
她真的回來了?
赤緋察覺安輕卸了力氣才放開她,看着神色僵硬的安輕,輕笑出聲:“先生當真就沒想過,我會回來?”
“你真的是小緋?”安輕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用手揉了揉眼睛,再覆上她的臉頰,看了又看,“可是你的樣子……為何……”
“說來話長。”赤緋握住安輕的手,轉身倚在溫湯的邊緣,出神的凝視着映在池內的彎月,眸色幽幽搖曳着過往的歲月,“在被放逐極北之地時,無意中得罪了化靈成形的七尾銀狐,幾番打鬥我因為沒有眾生匣在手,不是其對手,又不小心中了追魂針,起初我以為我自己死定了,醒來時發現是閣主救了我,只是……我也已經不是我。”
安輕一怔,光是聽見‘七尾銀狐’這四個字頓時冒起冷汗,背脊寒慄,忍不住追問道:“那後來呢?”
“我本一心求死,無奈我們閣主的性格偏偏不喜順應人意,越是想死……她就偏偏讓我活,為了徹底拔除追魂針,閣主將我的魂魄與銀狼相合,為了控制我內心的戾氣,這些年閣主一直將我封印。”
“銀狼?”安輕緊握住赤緋的手,眉頭深鎖,“那你……”
“嗯,所謂半人半妖指的就是我了。”
“難怪我才一直都無法算出你的下落。”
“因為算不到,你才認為我已經死了,是嗎?”赤緋隨之笑了笑,轉過身直接踮腳抱住安輕,撒嬌道:“所以就算你察覺了我,也不願意相信,我就是赤緋?”
被說中的安輕呆了呆,看着她說不出話。
無奈眼前這丫頭一)絲)不)掛的貼上來,讓安輕根本無法忽視,心跳也隨之不穩,輕咳道:“我有事問你。”
赤緋乖巧的站在安輕面前,不論眼角還是唇角都洋溢着笑意,“問之前,可否勞煩幫我重新拿下寢衣?”
安輕見她這副樣子,不由羞紅了臉,先回房換了乾淨的寢衣,又幫赤緋重新拿了一套出來,這個過程雖然短暫,還是忍不住的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直到赤緋換好寢衣清麗脫俗的站在安輕面前,眼前人哪怕換了皮囊,可是無論唇角勾起的弧度,還是眸子的色彩,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安輕突然伸出手臂直接將赤緋拉進懷裏,用力的緊緊的抱住,深怕下一秒會再失去她,吻着她的耳側,低聲道:“小緋,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你就是我的小緋……”
赤緋緊緊閉着眼睛,感受着安輕的心跳,不知不覺紅了眼睛。
這麼多年來,赤緋一直都被禁錮在結晶內,而安輕活的也像個傀儡,然而此刻,她們卻能將彼此擁在懷中,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伴隨着月色的偏移,安輕拉着赤緋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有太多話想問,可是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赤緋就一直依偎在安輕的懷中,安輕輕撫着她柔順的烏髮,“小緋……”
“嗯。”
“閣主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你醒來,亦不會無緣無故的讓我們重逢,到底是為何?”冷靜下來的安輕始終都想不到緣由,畢竟她了解閣主的性格。
“我也不曉得,只感覺出閣主似乎在怕着什麼,又或者她預測到了什麼事要發生,想來想去……身邊可信的人,也就你我了罷。”赤緋直起身,看着安輕隱在暗處的五官,模模糊糊的讓她看不清,繼續道:“或許……陰陽閣當真氣數已盡,止於子的謠言並非是假。”
“可我們……能為閣主作甚?”
“閣主的心思太難猜了,能力更是深不可測,換作以往我或許還會掙扎,但現在……你就在我面前,我不想再失去你,所以……閣主讓我作甚,我就去做,只要能這樣一直跟你生活在一起。”
聽着赤緋的回答,安輕的表情有些複雜的同時又像是鬆了一口氣,或者說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若跟之前的生活做選擇,她寧可要現在,畢竟有赤緋在自己身邊。
安輕抬手手輕柔地撫了撫赤緋的頭髮,“我本是將死之人,現在不僅活着,還有你在我身邊,不管閣主有任何吩咐,我都陪着你。”
“等明日梵殷出井,我們就好好教她,也算是報答閣主之恩了。”
安輕一直壓抑的情緒漸漸上涌,嗯了一聲,緊緊抱住赤緋,“我聽你的。”
這一夜,安輕睡的異常踏實,因為有赤緋在她懷裏,緊緊的抱着她,一刻都不想鬆開,直到次晨看着她睡臉,安輕才確認,這一切都是真的。
午後剛過,在井內足足四十九個時辰的梵殷,抱着罐子虛弱的爬了出來,安輕看着罐子內的蠶蠱又肥又大,潔白的顏色上滲着紅潤,看來它真的很喜歡梵殷的血。
“先去溫湯內祛除寒氣,吃過晚飯,好好睡一覺,明日開始修鍊。”安輕雖然不懂閣主的心思,但是有一事她看的清楚,那便是閣主對梵殷的栽培之心。
梵殷整個人虛弱的倒在安輕懷裏,“先生,我好冷。”
安輕抬手覆上梵殷的額頭,斂眉看向赤緋,“她發燒了,先帶回去。”
看着榻上熟睡的孩子,安輕無奈道:“也是難為她了,小小年紀就要吃常人無法承受的苦。”
赤緋歪頭看着梵殷紅撲撲的小臉,撇嘴道:“我也是在她這個年齡來此歷練,吃的苦不比她少。”
“可是她從小就吸入過邪氣,又中了寒毒,前段時日還被惡鬼差點噬了魂,再在陰冷潮濕的井內與蠶蠱建立血契,能活着爬出來,她已經遠超你當年了。”安輕說完察覺赤緋臉色不太好,意識到哪裏說錯了話,笑道:“小緋,你可知阿殷還有一事遠超你當年,那便是她早已心有所屬,是閣主。”
聽見這話赤緋直接悶咳兩聲,不可思議的看着榻上昏迷的小東西,嘖嘖兩聲,“她可真有魄力,居然敢喜歡閣主?”
“你就沒想過,或許就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閣主放了你?”
赤緋聽見這話隨之愣住,不可思議的看向梵殷,再看向安輕,“你是說……我們閣主……”
“都說陰陽閣的閣主無心,無情亦無愛,之所以陰陽閣千百年屹立不倒,或許就是因為這些。但這個世間無論是人、是神還是妖,都有一個過不去的劫。”安輕拿出三青算二算先生的架勢,輕吐了兩個字,“情劫。”
赤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