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修者命運多舛,註定一生坎坷難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清竹宗只是修真界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宗門,倘若被人知道宗里藏了位天修者,只怕四宗八族會立刻過來搶人。
為了保護扶靈,也為了保護清竹宗,玄修和扶悅隱瞞了她是天修者的事情,面對外人詢問,也只說她修的是水火雙靈根。
雙靈根雖比不得五靈根,但和單靈根修道者相比,已經算的上是天賦異稟。
宗里其他人雖不知道扶靈是天修者,但也常常稱讚她雙靈根的天資,也正是這些誇獎,才造就了她今天傲慢無禮的性格。
九嚶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卻說不清此時是什麼心情。
或許是因為可憐,又或許是為二人相同的命運感到惋惜,她忍不住又多看了扶靈幾眼。
她心中知曉,倘若今生的扶靈和前世的自己一樣,守不住這個秘密,那扶靈——
也就不用活在世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四處依舊安靜如初。
九嚶將注意力從扶靈身上挪開,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終於在這片期盼目光中,念出了浮幻之術的口訣。
無論是前世的扶靈還是這一世的九嚶,修道天賦都絕非常人可比,施展浮幻之術對她來說從來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但對於天賦一般的修士來說,要想學會這種高級幻術,難度實在是不小。
努力和天賦,總得佔一樣才有學成的可能。
今日在場的人,除了扶靈,沒有一個能被稱為上根大器,加之又是第一次學這種高級術法,一時間,竟只有三個內宗弟子成功將浮幻之術施展出來。
冬俏便是其中之一。
因着方才近距離接觸過那小靈雀,她也用自己的火靈素變出來一隻小雀兒。
只是功夫不到位,雀兒少了一雙翅膀,怎麼撲騰也飛不起來,最後只能軟軟的趴在她掌心,一動也不動。
九嚶第一次見到沒有翅膀的鳥兒,情不自禁便勾唇笑了笑。
她樣貌本就生得好,平日裏又總是一副冰冷模樣,此時這無意識的笑容,既純真又溫暖,頓時便讓扶靈心跳加速,面臉緋紅。
一雙靈動水眸,也再捨不得從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挪開了。
九嚶忙着教導眾人,並未注意到有一雙眼睛正滿含痴戀地看着自己。
她從指尖蘊出一縷靈氣,悄悄灌進冬俏造出的雀兒體內,不過瞬間,那雀兒便生出一雙小巧又美麗的翅膀,慢悠悠的從冬俏手心飛了起來。
見到這場面,冬俏最是開心,就差拍手叫好了。
九嚶見她這般興奮,遂又多誇了兩句。
雖是個破綻百出的小幻術,但畢竟是第一次,多說些鼓勵的話總是沒錯的。
“有些小瑕疵,不過初次嘗試便能造出幻象,倒也很難得,假以時日,冬俏師妹必定能徹底掌握這浮幻之術。”
“大師姐莫要誇我了,我自己是什麼水平自己清楚的很,要我說,真正厲害的是大師姐才對!”
此時此刻,不止是冬俏,在場其餘人亦是對九嚶敬佩崇拜不已。
清竹宗是個小宗,存世百年也只出了扶息這麼一位能讓世人記住名字的人物。
扶靈天賦雖好,但她無心修鍊,把提升修為之事完全當成兒戲,時間一久,宗里人自然也沒有對她抱有多大期望。
現如今九嚶的出現,無疑重新點燃了眾人振興宗門的心思。
便是向來最為懂事成熟的春盻,此刻也點頭附和,
“早就聽長老們說過九嚶師姐靈心慧性,修道之資卓越,今日親眼見到才知這話不假,往年的宗門大比,我們清竹宗也只是湊個熱鬧,給四宗的弟子當個陪襯,這次怕是不同了。”
年少之人,心性中或多或少藏着一些驕傲的鬥志,在場的年輕修士亦是不例外。
春盻的話,也恰好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倘若宗里有人能在宗門大比中取得名次,那清竹宗往後,便不再是現在這個寂寂無名的小宗派了。
許是沒有想到春盻已經想的這樣遠,九嚶面上微微浮出些驚訝,片刻過後,才笑着搖了搖頭,
“下一次宗門大比還是三年以後,現在就想這些,怕是有些早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興奮中的師弟師妹們頓時冷靜下來。
身為大師姐,所需要的,不僅僅是責任與擔當。
春盻察覺到自己有些心急,面上露出些歉意,心中對於九嚶,卻愈發的信任尊重。
氣氛終於再次熱鬧起來。
自始至終,扶靈都只是在旁靜靜看着——
看着所有人誇九嚶,稱讚她的妙絕天賦。
若放在從前,她必定會嫉恨九嚶搶走眾人關注、奪走自己的風頭。
可因為心間那詭異的迷戀感作祟,她聽着耳邊這些讚譽之詞,竟比九嚶本人還要高興。
眾人依舊在練習幻術,被九嚶指導過的人,也都有模有樣的用靈氣造出了一些簡單的幻物,不過大部分都是小物件兒,譬如花花草草一類。
沒有時間的沉澱,天賦的重要性便在此時顯現出來。
九嚶不欲打擊大家的自信,指點時說的話多以鼓勵為主。
扶靈在旁看着,心裏免不得生出一些微妙的嫉妒感。
她與九嚶相處的這些天,莫說誇獎鼓舞,便是連個溫和的好臉色,對方也不曾給過。
哪一次看到她,九嚶不是冷言冷語,態度疏離,恨不得讓自己有多遠滾多遠?
想到這,扶靈又覺得有些委屈。
她糾結的立在原地,又看到一名外宗弟子圍上了九嚶,內心的妒忌和不滿也終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春盻等人忙着練習幻術,並未察覺到她情緒不對,等發現她不見時,她已經來到了九嚶身前。
九嚶此時正與那外宗弟子說話,表情和婉溫柔,語氣亦是十分耐心。
扶靈本以為她會注意到自己的出現,誰知道她竟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若非那外宗弟子輕聲提醒,恐怕她在旁邊站上一天,九嚶也不會主動與她說話。
氣氛着實有些尷尬。
周圍的人不知何時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兩人。
春盻、夏忍幾人此時才發現扶靈面上隱而未發的怒意,表情都變得有些不安——
倘若沒猜錯,這是扶靈發脾氣的前兆了。
秋頌大概能猜到她生氣的原因,畢竟她從未像今日這樣,被這麼多人忽略。
她眉頭微微皺了皺,轉過頭看向另外幾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小師妹往日不曾與我們一起上過課,想來,是氣咱們方才忽視她了。”
夏忍聞聲不禁點頭,亦是贊同這個猜想,
“剛剛看她在旁站了好一會,九嚶師姐也沒有主動跟她說話,只怕馬上就要鬧脾氣了。”
冬俏立在一旁安靜聽着,心中雖捨不得責怪小師妹,但理智卻還在,難得說了一句公道話,
“九嚶師姐回宗沒有多久,並不了解小師妹的性子,倘若一會二人吵起來該怎麼辦?這一次,我想我不能再站在小師妹這邊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聽的春盻面色愈發凝重,片刻過後,她還是邁開步子,走到前方沉默着的二人面前,主動出聲調解。
她看看九嚶,又看看扶靈,才發現前者眉宇間皆是冷漠,後者,早就氣的連腮幫子都咬緊了。
早上看到二人一起過來,還以為關係緩解了些,想來,這兩個人還是和初見時一樣,毫不對付啊。
春盻心下擔憂,暗暗嘆口氣,面上,卻還是掛着和善的笑意,
“扶靈師妹可是想學這浮幻之術?”
她這話也算給了兩人一個台階。
扶靈動了動唇,轉過頭看向宗里最疼自己的二師姐,一時間心中委屈更甚,就像是得了什麼靠山一樣,重重的點了點頭,
“二師姐,我也想學。”
聽她這樣回答,春盻悠悠鬆了口氣,既不是要鬧脾氣,那就好辦許多。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來到一直沉默着的九嚶面前,柔聲請求了一句,
“九嚶師姐,扶靈師妹也想學習浮幻之術,師姐不如也教教她罷。”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一個要求,身為師姐,是有責任指導師妹修鍊的,可問題就出在——
明明是扶靈自己要學,卻偏偏要讓別人來替她說?更不用說,春盻出現之前,她態度又是如何惡劣。
就好像別人天生欠她的一樣。
對於這一點,九嚶格外厭煩。
在場所有人,請她幫忙指點修鍊的時候,哪一個不是恭恭敬敬的?
便是性格最為外向的雲芙,亦是十分懂禮,絲毫沒有將這當成理所當然的事。
九嚶回首,依舊沒有看扶靈一眼,只淡淡的將視線轉到春盻身上,而後一字一句冷冷出聲,
“她要學,便讓她自己來說——
沒人天生欠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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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依舊還想殺扶靈,但師姐其實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教導她了
雖然方式不太溫和
但是你們想想,像扶靈那樣的人,你跟她好好講道理,她是不會懂的
(宗里人難道沒跟她講過道理嗎?肯定講過,只是沒用,要不然她早就變好了)
得讓她除在那個環境裏,讓她自己切身感受體會,她才會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光用嘴說,她聽了也是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