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之內
也因為如此，她沒來得及深入思考，救了這些人到底有啥不對的。
“人族善變，想我仙族曾經庇護一半人族數萬年，可我仙族……受到重創后不過千年，即便還有傳說存在，大部分人族都已經不再念及我等庇護之恩，冠冕堂皇的盜竊、破壞我等仙族之物，不知廉恥的謂之‘天賜仙緣’……”
“阿余前輩……”
“我也不是一定要攔你，只是你要想好了，已經有前車之鑒，以後對待人族，仁心可存，但交心不可！”
“後輩，你還年輕，你還不懂人心險惡……”
“阿余前輩，我會注意的。”
珂芋連忙結束這個話題。
因為說到人心險惡……她不懂個鬼啊！
老娘已經是一條年齡六位數的靈脈了！
“那……阿余前輩有傷在身，是否能為他們開個穿界門？”
“可以是可以……”
——可咱現在是重傷員，做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開心啊！
想是這樣想，可神識一直關注着這些人，看到他們衣不蔽體、面黃肌瘦、遍地鱗傷是常態的慘樣，若說沒點惻隱之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常年被修真者追殺的日子，讓他深知人族因短命而善變，身邊這後輩又沒見過世面……以他多年來的經驗，靈仙要麼根本沒得七情六慾，要麼，一旦有了感情，就多是心軟且有好生之德。
而現在人族如日中天，各族勢微，所以阿余才多次提醒後輩，要對人族有警惕之心，免得哪天被一打修真者抓住，那就慘咯！
可好心提醒，後輩卻根本沒上心啊！
此時此刻，眼見范和玉臉色一片死灰，似乎就要被對方誅心的私聊壓垮了，珂芋做出決定：“暫時清理出了一塊土地，阿余，馬上拉人……”
“嗯……等一下，”阿余突然說，“情況有變。”
“哈？”
都這種時候了，還等什麼？再等一會，這范道人就真的要親手手刃這些無辜的難民了——為了讓他們不至於在赤誅之下魂飛魄散，還有輪迴的機會。
不過，見阿余胸有成竹的模樣，珂芋決定相信一回前輩的判斷。
范和玉心如死灰，就連道心都出現了不穩的跡象，恐怕只要他開始斬人，道心就會完全碎裂，即便大青還丹能救回一命，他這一身的修為怕是要廢，餘下的幾年殘命都將活在心魔導致的癲狂之中，夜夜不得安眠。
這一點，就算是不大懂得修真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的珂芋，也能看得到結果。
“夠了，你這孽徒，到了這一步還冥頑不靈，根本不值得為師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保你！”
——不過是讓他殺一些凡愚證道，這人猶猶豫豫，一副道心不穩的模樣，這樣看來，即便是救，也只能救回一個廢人！
旁邊的道人很快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而肖元長老做出了決斷，他眉心帶有一絲苦處之色，舉起了赤誅：“傻徒兒，為師已經儘力，若是到了下邊，可別說為師沒照顧你。”
說罷，十幾道赤紅的刀芒順劈而下，將下方的一切籠罩在赤誅的灼光之中，哪怕身處遙遠的雲端之上，都能感覺到許些微的灼燒感。
下方的凡人，絕無倖存之理。
而一口氣揮動赤誅這麼多次，肖元長老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疲憊的神色：“以赤誅海為孽徒送葬，孽徒也該知足了。”
旁邊跟隨的修士們點了點頭，確實，橫豎都是死，死於赤誅之下，這一生也不算枉來一遭，落幕場面足夠有牌面，這干出如此荒謬之事的叛徒，是該知足了。
修真者們踩着飛劍，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經久不衰的流光遠去了，而珂芋表情很是精彩。
看着還未散去的可怕灼光，無論哪個人從外邊看，都不會覺得裏邊的人還有氣在，可是，如果以靈脈的視角來看的話……
這些赤誅的刀芒看似體積巨大，威猛無比，實際卻極薄，它們分化百刃，相互交錯，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夾角，將難民們完全遮住了。
同時，雖然對外的熱量很驚人，還帶着赤誅劍氣，難以窺測，但是內在卻根本沒有一絲威能放出！
“阿余前輩，這控制力，放在人族之中如何，仙族之中又如何？”
“放在我仙族之中，自然不值一提，”阿余說，“但是在人族之中，當是不錯。”
“阿余前輩，你是怎麼看出肖元長老是想救人的？”
這一聲聲“前輩”，讓阿余很是受用，他搖晃着翎羽解釋着，“很簡單，你想想他的第一劍，砍的是哪些人？”
靈脈的記憶好到不可思議，雖然不是什麼好記憶，但是珂芋還是回憶了一遍那些可憐人的死亡過程，末了，這才說：
“……都是，重傷員。”
這片霧林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單是隱藏在林木之間的普通凶獸，都能輕鬆抓走這些的難民果腹，他們能撐到現在，純粹只是因為數量龐大，食肉動物們吃得不夠快而已。
死掉的人固然是不幸的，但還有一小部分人，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沒有死，重傷殘疾，傷口慘不忍睹，正常情況下藥石無醫，卻因此地靈氣充沛，苟住了一條性命，能多撐幾天。
大家都是一起逃出來的受難同胞，他們當然不會拋下同伴。
可是，從客觀上來說，這大大降低了他們的存活率，如果說之前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們能夠找到一處靈氣較為平緩，不那麼危險的福地定居，那麼帶着這些傷員，就是完全沒有機會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范和玉身受重傷……等等，卧槽，他哪來的大青還丹？！”
在灼光之內，重傷的范和玉神色複雜的接過旁人幫他撿起的芥子袋，依次從裏邊拿出辟穀丹、普通傷葯、驅蟲葯等事物，最後，拿到的是三枚青還丹，還有一封信。
范和玉渾身都在痙攣，顯然精神氣和身體，都已經到了極限，他勉強劃開帶有小禁制的蠟封丹藥，可他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旁人的幫助之下，這才成功服下大青還丹，閉眼，感覺自己隨時可能爆發的傷勢穩定了一點，至少手指不抖了，這才打開信封，信上開頭是一句話——
如今世間，凡人不如豬狗，此道艱辛，當如是也，莫回頭。
“是凡人，而並非凡愚……”
范和玉雙手顫抖着看完了信，只是此時此刻，大部分的人眼中，都只剩下赤誅遮天蔽日的劍芒，只有一直負責照看他的一個女子和兩個壯漢，看着地上的辟穀丹還有傷葯等物資，又看了看理應將他們化為飛灰的劍芒，再看看狼狽遮目的范道人，有些不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待藥力發揮了一些，范和玉鄭重的朝着師傅離去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
“徒兒不孝，只能來世再報您的再造之恩！”
這時，這段時日以來，一直服侍范道人的女子突然反應過來，她目光熱切的望着突然冒出來的食物和藥品。
不過，女子很有分寸，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直到范道人起身，趕忙將其攙扶起來，這才說：“范道人，這些辟穀丹和藥品，還有天上的紅光……”
“赤誅的劍芒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消散，在這之前……黃老，交代下去，嚴禁任何人觸碰劍芒，讓大家用這些辟穀丹和藥品，趕緊恢復一下，對了，盡量不要發出聲音，以免被外邊還沒遠去的……敵人聽見。”
黃老聽着不斷點頭，但是，他還是有些不解：“范道人，能不能與老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位上人，是您師傅，是願意放咱們一馬了？”
“不錯，家師心善，平日其實也看不慣同門所為，可是……”
范和玉說到這裏，搖搖頭，表示自己要調息一下，霧林深處會更加兇險，而福地依舊在遠方，此時此刻，藉著赤誅劍芒的掩護，能多恢復一分實力，也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而黃老爺也明白，范道人慾言又止是想說什麼。
這個世上，對凡人有惻隱之心的修真者不算少，施粥也是常態，不然，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根本活不到今天。
可惜，那是魚，卻非漁。
在如今這個世道，他們深知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但，不甘心。
大環境就是如此，鶴立雞群的下場……看看范和玉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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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審了一天了……我要吐血了。這張凌晨發吧，希望明早審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