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
“是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影月城主實打實地愣了半晌,才深沉了眼眸,緩緩道:
“那還不大開城門,恭迎天帝陛下?”
守衛領命而去,郁烈用一種很難描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旭鳳幾眼,也轉身走了。
阿麗默默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
——城主,您不去唱戲真是屈才了。
※※※
影月城正門處的結界被緩緩撤下,自結界外,走來了一個人。
他穿着一身隱綉龍紋的白衣,戴着銀絲絞纏的發冠,面容雋秀、氣質清冷。看到他,就彷彿讓人看到萬頃滄海、雲間明月。那漏下的一束月光,讓人既想心懷敬畏地遠駐欣賞,又忍不住想伸手將其握於掌中。
正門處的守衛不着痕迹地偷偷瞟過去。
他們雖然身在影月城,卻並非孤陋寡聞。尤其耳聞目睹過天魔大戰的人,誰會認不出眼前的來者?
只是他們瞟歸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對方雖然孤身一人來此,但他一個人的氣勢,就足以勝過千軍萬馬。
好在過了不多時,自正門處走出了此間的主人。
一身黑衣的影月城主同樣一個人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上前幾步站定。
山頂的風呼嘯而過,捲起相對而立的兩個人的衣角。黑衣上黯沉如血色的紅蓮與白衣上鱗爪俱全的銀龍隨着風的鼓盪,在日光下泛着泠泠細光。
“天帝陛下屈駕來此,真是不勝榮幸。”郁烈慢吞吞地說,同時側身讓了一步,“請。”
潤玉表面上平靜地應下了邀請,但內心卻忍不住輕輕搖頭:
他似乎——陷入了眼前這個人的小圈套里。
郁烈執意讓他走正門,絕不是僅僅為了旭鳳那回事。這人雖然喜歡看熱鬧,卻也有着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慢,不會為了一個旭鳳花費這樣的心神。
果然,他們剛剛走進正門,郁烈就用神識問道:‘你現在已經完全煉化了窮奇吧?’
‘嗯。’潤玉先是應了一聲,而後有幾分疑惑,‘為什麼問這個?’
郁烈卻側頭看看他,眼中閃動着一種可以名為“興奮”的光芒。
‘既然如此,我們來打一架吧。’
“……”潤玉連神識傳音都不用了,直接低聲開口:“你想做什麼?”
郁烈一笑,正色道:“前火神夥同叛黨企圖謀害本座,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天帝陛下想來要人,總要拿出點誠意。”他說這句話時完全沒放低音量,周圍的侍從臣僚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影月城素來以武為尊,不搞那套虛文,一切是非恩怨,鬥法台上見真章。”
“如果陛下能勝過我,我立刻將人送還。”
鬼帝與天帝的這場決戰,在未來的千百年中,都註定會是六界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很多人對天帝實力的了解,都是源於那場天魔大戰——畢竟在此之前,天界的夜神實在是不怎麼經常出現於人前。
而在那出兄弟鬩牆的戲碼中,對戰的兩方到最後都掛了彩,一時也分不清誰傷得更重。但基本上所有人都認為,天帝的實力與前火神大致持平,或許會略高一些,但不會高出很多。
然而前火神卻被影月城主輕而易舉地擒住了——甚至大部分觀戰的修士都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於是當天有幸在影月城目睹決戰的人,一開始都認為這是鬼帝的請君入甕之計。只是可惜了天帝太過重情義,為了一個關係並不怎樣的兄弟,明知道是圈套還要往裏鑽。
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料到這場對戰的結果。
鬥法台下,沒有人看得清台上兩個人的招式,因為兩人的出招實在是太快了——雖說同為修士,但小境界與大境界之間,何止天淵之別。
他們只看到水色的明光與深濃的霧氣,水流冰凌交織成的巨龍和近乎通天徹地的輪迴之盤。這場仗打到最後,整座峰頂都在兩股對峙的巨力中微微晃動,讓人心中除了敬畏之外,再升騰不起其他的情緒。有很多人禁不住雙膝一軟、跪伏於地。等到腳底傳來的微微晃動終於平息,他們抬頭一看,只見到鬥法台的兩端各自立了一個人影,而中央,則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如同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般涇渭分明。
“阿麗。”就在人們認為兩人下一刻又要打起來時,他們的城主卻突然開口喚了一聲。
身着綵衣的小姑娘動作靈巧地越過人群跑到他身邊。
“去將前火神帶來吧。”
台下的人面面相覷,但沒有人敢說什麼,只是看着兩人走下鬥法台,一路上還狀似和諧地交談了幾句。
有眼尖的人發現,天帝垂下的右手上有血跡滴落,顯然是受了傷的。
既然如此,城主為何又要將人交還?
直到天帝帶着人走了,他們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
在所有人偷偷掃過來的神識和目光中,他們的城主突然踉蹌了一下,一口鮮血毫無徵兆地從嘴裏吐了出來。
※※※
月華殿。
郁烈順理成章地又進入了養傷狀態。
他翹着腳倚在靠枕上吃葡萄,把葡萄皮扔了一地。
阿麗再次扮演起了勤勤懇懇小侍女,端着葯碗走進來,反手關上門,在一地葡萄皮間閃轉騰挪,來到郁烈面前。
“城主,該喝葯了。”她說。
然後動作麻利一氣呵成地把葯碗中的葯倒進了花盆裏。
就在她倒葯的功夫里,郁烈已經吃完了葡萄,又開始嗑瓜子。瓜子皮像天女散花一樣往地上掉。
阿麗放下藥碗,佔據了這附近最後一塊空地,打死不挪腳。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嗯,消息都已經傳出去了。”
郁烈讚賞地點點頭,繼續“咔咔咔”。
不過他嗑了一會兒,就察覺到阿麗一直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他抬了抬眼皮,“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就是……”阿麗組織了一下語言,“您這次沒再自己給自己一掌,有點讓人驚訝。”
底下的修士看不清楚,她卻是看得明白。
天帝的實力確實增長很快,但還沒到能把城主壓着打的地步——城主的實力,用鍾艾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個無解的……什麼來着?
……嗯……霸哥?
所以事實很明白了,這又是城主導演的一場戲。
回憶起之前在虞淵,城主自己捅自己時的狠勁兒,現在看到他老老實實地“真·假裝受傷”,真的好令人感動。
郁烈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被她那種“感動又欣慰”的眼神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去去去,自己去地牢找人打架去。”
這條建議正中阿麗下懷,她一臉高興地被轟走了。
但在去地牢的路上,她又想起之前天帝手上的血跡。
天帝看上去不是個會假裝受傷的人,所以城主是真的把人打傷了?
——這倒是挺奇怪的。
※※※
另一邊,離開影月城的兄弟二人沉默趕路,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一直到了凡間,潤玉才停下了遁光,轉身道:“我便送你到這裏了。回去好好養傷,也給叔父去個信,免得他擔心。”
“我……”旭鳳囁嚅幾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他到現在還有些茫然——或許還摻雜着一些驚訝與感懷。
驚訝的是潤玉如今的實力,感懷……自然是感懷過去與現在。
在這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那道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從未存在,一切還是千載之前的模樣。
但當他抬起眼,對上對方的視線的時候,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沒等他再說什麼,潤玉就對他點點頭算作告別,繼而化作流光消失了。
旭鳳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后,長長地嘆了一聲。
……
還是先給叔父傳個訊,然後去看看錦覓吧。他想。
潤玉並不知道旭鳳心中充滿了對過去的回憶和惆悵。就算知道,他也不怎麼想和對方一起追憶一下往昔。
他一路回了天界,剛一進七政殿,鄺露就迎了上來,“陛下,這是您之前讓我——”
她這句話只說了半截,因為下一瞬,她就眼尖地看到了雪紗之下的那一抹血色,不由得驚呼出聲:
“陛下,您受傷了?!”
潤玉怔了一下,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恍惚了一瞬。
“……無事。”隔了一會兒,他才說。
“這不是我的血。”
鄺露:“……?”
潤玉卻並沒有解釋。
他回想起之前在鬥法台上郁烈手握着劍刃往下抹時的乾脆利落,以及莫名其妙地湊過來往自己手上抹了一把血時的輕鬆自然,心中突然便產生了一些不是很好的聯想。
“我出去一趟。”
“……啊?哦。”鄺露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眼睜睜地看着自家陛下衣服也沒換手上的血也沒擦,好似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在後面追一般,轉身走了。
月華殿。
郁烈剛用一道小旋風捲走了地上的葡萄皮和瓜子皮,就聽到殿門一響。
“阿麗,”他連眼皮都懶得抬,隨口吩咐,“你回來得正好,幫我把桌子上的話本拿過來。”
於是剛進門的腳步就往桌子的方向去了。
不多時,放在桌上的話本被遞了過來。
郁烈伸手接過,然後突然愣住。
話本另一邊的手,指節修長、線條流暢,根本不是阿麗那肉乎乎的小手。
郁烈:“……”
他緩緩抬頭,看到了去而復返的天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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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有些人不看作話,這裏佔用正文的空間說一下:
這篇文章,是我為了圓自己的一個腦洞而寫,幾十萬字都是我擠時間一點一點寫出來的,沒有從裏面得到過任何的經濟利益。所以在這裏重申一遍,如果不喜歡裏面的情節或角色,請自行退出;如果認為我寫得不好,可以去看別的作者的文,或者自己去寫。我從來就不是那種忍辱負重的謙虛人,你不是我爹媽不是我老師,我不欠你的錢更不欠你的情,你敢跳就別怪我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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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鬱郁:意外.jpg
天帝玉玉:智慧光環蓄力中,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