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徒手點煙
第七章事出突然
食堂在宿舍樓一層,遊子龍追過去的時候沈讓剛到門口。外頭沒什麼月色,沿路只有寂靜的路燈,周遭不時能聽見宿舍里的人嚷嚷,聲音回蕩在傍晚的街道間,卻顯得空曠。
注意到有人跟上來,沈讓偏頭看了看,張嘴想問他跟來做什麼,話到嘴邊卻打了個轉,
“你……你還挺熱心。”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就變成句意味不明的誇獎。
其實在末世,這種性格未必是什麼好事,各人自掃門前雪才是最好的自保。因為你不知道上一刻並肩作戰的人類會不會下一刻拋棄你、搶奪你的資源,甚至把你丟給喪屍。但無論如何,熱心總歸是一件好事,除非心懷不軌故意接近。
沈讓看了遊子龍一眼,沒再多說。
如果是熱心好意,自然不必多問,多問了未免有辜負懷疑之嫌。如果是惡意,那更不必問,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誒長官,你一會兒想吃點啥?火鍋估計是不會有了,別的我也不會做,要不給你炒個蛋炒飯?”
遊子龍上前趕了幾步,湊近了藉著街燈看沈讓的臉色。他是真有點擔心,沈讓今天抽了血精神不太好,晚飯也沒吃兩口,別到時候真暈過去——普通人暈過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睡個天昏地暗,這位好歹也是一城之主,最近又亂糟糟的,他可不能有啥事。
遊子龍,非常愛管閑事的一隻龍,實錘。
“你出蛋啊,我買蛋可蛋疼了。”遊子龍又開口,他盤算了一下自己那點可憐的功績點,摳摳索索地打量城主大人的態度。他剛加入朝城,沒有外勤任務,天天都是各個部門實習期到處跑,飯量大還愛吃,每天都在入不敷出的赤字邊緣反覆試探。
沈讓臉黑了一下,卻點了頭。
“誒咱們這是去哪兒啊,幹啥去?你要是不舒服得說一聲啊,不然一會兒暈過去了我不好跟這麼多人交代。”
遊子龍婆婆媽媽嘮叨着,揣着手走在輪椅旁邊,天色暗下來,仲秋的傍晚已經有些涼,風吹着,冷意能直直鑽進心裏。他嫌這條路上太冷清,插科打諢地把油鹽醬醋全說了一通。沈讓沒怎麼開口,也沒打斷他,大概率是壓根沒聽。
入夜後的隔離區病房只有零星人影,傷員大多已經入睡。文醫生還是下午那身衣服,手裏頭拿了個文件夾,是病人信息。朝城的人都有詳細的生物信息錄入,異能體格血型過敏源,還有緊急輸血的最優捐獻人。
遊子龍把門推開,沈讓很自然地推着輪椅過了門坎,沒注意到遊子龍在後頭輕輕扶了一把。
文靜抬頭看過來,看到沈讓,神色有些微妙,又注意到把門關嚴實了才往這邊走的遊子龍,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似乎在腦海里措了一番辭,才站起身,對沈讓招招手,
“小游在這裏等一會兒,幫着準備一下接傷員。你跟我來。”她轉身進了一間治療室,回頭看了一眼小火龍,稍微有些抱歉,叮囑了一句,“小心點,傷員已經感染,注意防護。”
注意防護的意思就是高風險,傷員一般會有開放性傷口,喪屍病毒代際不同,感染性也不一樣,厲害的能根本不需要咬下去,能直接通過□□傳播。遊子龍認命地穿防護服,一邊把口罩眼鏡戴上,他沒有身份牌,會畫畫的護士姐姐看了他一眼,直接畫了只簡筆畫的小火龍,貼在胸前。
遊子龍低頭看着胸前的銘牌,依稀感到了幾分苦中作樂的趣味。
苦中作樂的時間並不多,傷員很快就到了。五公里的山地開越野要不了多久,但送回來的兩人確實已經沒救了,都被重重束縛帶、鏈子和繩子牢牢固定在擔架上抬進來。一人的側臉和手臂已經開始腐爛,明顯已經開始喪屍化;另一個人神志不清,對掐鎖骨也沒有反應。
遊子龍看了一眼沈讓和文靜剛剛進去的治療室,有些晃神。
他沒明白為什麼沈讓要下命令,把已經感染的人帶回來——喪屍病毒本就是一傳十十傳百的,之前南B區早於南A和南C之前就崩潰的原因,就是他們的作戰部隊裏有一個人隱瞞了他的感染癥狀,最後回到基地里喪屍化,沒控制住,直接把整個基地都給滅了——害得附近的南A和南C打喪屍打了好久。
可時間也容不得他多想,旁邊的護士雙手抬在胸前,踹了他一腳,遊子龍猛地回過神來,趕緊跟進了搶救室。
文醫生從屋裏出來,手裏拿着兩袋一百毫升的液體,連結了褐色的濾網輸液器,外頭隔着遮光袋,急匆匆地洗了手套上隔離衣就往搶救室跑。遊子龍在搶救室看見她手裏的輸液袋,愣了一下,卻到底也沒回憶起這兩天培訓的內容,完全沒法推斷出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隔離區本就人手不多,整個隔離區忙得不可開交,搶救佔用了大量人手。這會兒沒進手術室的只剩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叫默默,她懵擦擦地着棄城主而去的文醫生的背影,推開門,探了個腦袋進去。
沈讓對她笑了笑,喊她進來幫忙。也不是什麼大忙,默默推着沈讓去了葉峰的病房,她本來想提醒一下注意隔離勤洗手戴口罩,看了兩眼沈讓,沒敢說。沈讓擺了擺手,示意小姑娘不用陪着,屋裏便陡然只剩下了兩個人。
沈讓在病床前,安安靜靜地看着葉峰。
葉峰,第五小隊隊長,帶着資料返回基地。根據小隊隊員所說,三天前他已經感染了病毒,在左側小腿,爾後他們失散了。按照病毒進程,這個時候,葉峰應該已經徹底喪屍化了。
可他還好好的。
沈讓伸手掀開被子,他腿上的確有處理過的傷口,貼着紗布。沈讓猶豫了片刻,從床頭櫃抽了個手套,伸手將紗布掀開了。病歷上寫的中度腐敗,高度疑似的傷口……這會兒,眼前的,卻只是個普通的傷口。
文醫生的話,言猶在耳。她說,“沈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異能不是植物系。”
“現有的記載中,植物性異能,的確可以催生植物,也有評級高的可以去除植物雜質——但你的異能對土壤、水,都有效。”
“我不能確定葉峰有沒有感染,但在你給他輸血之後,他的傷口疑似程度降低了,再火一夜就脫離觀察期,幾乎可以確定沒有喪屍化風險。”
“生命異能,已知的不超過三個,都在大後方的幾個特大基地被捂的嚴嚴實實的。”
“我得再抽一次血,分離一點血清去,如果這兩名隊員的喪屍化可逆,或者能夠減緩,就能證實我們的猜想——我可以說那是新疫苗,但你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使用異能。”
“如果有效,我會想辦法在搶救之後,給你創造和病人獨處的機會。”
沈讓定定地看着葉峰腿上那塊傷口,把紗布蓋了回去。他這會兒腦子很亂,昏昏沉沉的,止痛藥的時間已經過了,晚飯之後什麼葯都沒吃,也沒帶在身上,渾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經好像都在等,酸痛、僵硬,針刺一樣的痛,灼燒一樣的痛,遍佈有知覺沒知覺的每一寸身體。
他向後靠了靠,還是強迫着自己保持思考。
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不敢讓別人知道。他敢對外說自己是植物系異能者,他敢對外說自己是嚮導,那是因為覬覦他的人打不過他,有能力打進朝城的人又不至於覬覦他。沈讓閉着眼,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還是決定先把其他的問題解決了。
等葉峰醒來,該開會將他帶回來的資料交給科研部,看看南A區到底在幹什麼,這次是北上喪屍潮到底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還有……這兩個感染的隊員,也可以送去做病毒研究,雖說兩百多年來病毒已經繁衍變異出很多代,但總歸是有跡可循的,如果這次的喪屍潮真的是人為,那病毒毒株很可能……
背部劇烈的抽痛打斷了沈讓的思路,某一瞬間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整個人在哪兒,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地兒是醫療部,醫療部總該有止痛藥吧……這位聰明一世的城主大人終於想起來這件事,按下了床邊的呼叫鈴。
“來了來了。”
遊子龍其實沒在搶救室里呆多久,他沒受過專業培訓,實習也就是學學急救,認識一下人。剛剛在搶救室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最終被忍無可忍的大夫丟了出來,正歇在外頭。簡易護士站里的呼叫鈴響了,左右都沒人,他湊過去看了眼房間號,積極主動地噔噔噔朝那邊跑過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他一邊開門一邊問,“what'swrongggg——昂?”
打開門,遊子龍就愣了,他看了看今天過度透支的長官,又看了看床上那個臉色看着還行,不過長得有點像外國人的病人,眨眨眼,
“長官,你們倆誰按的鈴?”
防護服一般是一個病房一用,防止交叉感染,天知道這人從哪兒過來的。沈讓皺着眉看這位穿着全套防護服在病房跑的人,表情複雜極了。遊子龍看着他的表情,還挺興奮,興高采烈地指了指胸口的簡筆畫,大聲自我介紹,
“長官,是我!遊子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