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哄哄你

爺哄哄你

時恬認真打量他,確定他沒有開玩笑。

聞之鷙微微彎着脊樑,垂頭看他,平時冷漠散漫的眼角此刻帶了點融化的弧度,不遺餘力地打量時恬。

博物館裏人來人往,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聞之鷙,但並沒點破,依然各自忙着看展。

“給個機會。”聞之鷙頓了頓,聲音懶散,“要不要上我家族譜?”

“……”

這一刻時恬有點兒慶幸他說的是上族譜,而不是進祖墳。

思索半晌,時恬抬手輕輕把着他肩膀,用力晃了晃:“聞哥你清醒一點啊!”

聞之鷙:“……?”

時恬表情極盡誇張,星眼睜圓:“聞哥,你最近是不是被什麼邪神附體了,騷的我都沒眼看了!”

聞之鷙想掏出根煙點上,想想在博物館又放了回去,眸底情緒漫然:“喜歡嗎?”

時恬眼睛眨了幾下:“呃……”是真的被騷到了,時恬腮部鼓了個小泡放出,有點兒乾瞪眼。

說不出話。

聞之鷙莫名笑了,眉間冷硬的陰影趨於溫和,轉過去走到另一座玻璃櫥邊:“看展吧。”

時恬跟着:“這是什麼?”

他指着展列的器皿,塗刻了斑駁的銅漆,花紋漫滅,刻痕間隱隱殘留着血痕。

“現代有測試Alpha與Omega信息素契合值的儀器和問卷,古代也有相關的物器。”聞之鷙半彎下腰,修長的指骨敲了敲玻璃,“能看出來什麼?”

作為一個文科生,時恬最擅長的就是閱讀理解,對文書詞做了簡單概括:“……宗主與夫人的契合度很高。”

聞之鷙說:“對,這是那位年輕宗主和他的白鹿夫人。”

“啊?”時恬突然有點兒迷惑。

締結婚姻關係民政局一般要求A與O方的信息素契合度達到60%。通常來說,信息素契合度越高,雙方的吸引力越強。

但看血跡的攀緣痕迹,雙方契合度已經達到了95%,可剛才史載,兩人卻是悲歌。

聞之鷙說:“書里記載有限,關係怎麼樣,只有他倆自己清楚。”他往後指,滑動操縱屏出現更多的幻燈片。

時恬現在覺得很奇怪。

昨天就有點兒預感。

聞之鷙為什麼要帶他來博物館看展?尤其平時話少得求他開個口都嫌煩,今天還科普了好幾句。

“……”

時恬猜測他可能想告訴自己什麼。

走近,幻燈片一一閃動,那些感情秘史痛苦痴纏或者甜蜜廝磨的,無一例外,信息素契合度都相當高。

閑得無聊的士人做了研究,慢慢演化出了一些傳說故事,話本小說,什麼樣的都有。

聞之鷙臉矇著熒光,眉眼被陰影折出了泊清冷的弧光,一字一句念旁白故事:“每隔一些年,會出現幾對信息素契合度非常高的人,分散在世界各處。”

“他們可能彼此並不認識,但信息素互為殘缺的兩半,只要一見面,頃刻淪陷,一見鍾情。”

“那對親兄弟,宗主與修士,路邊所見即虜回宮門的採蓮女和放羊少年。強勢的Alpha,會強硬的操縱着殘缺變為圓滿。”

“不過手段不同,結局有好有壞,但無一例外,這些人註定會相愛,然後一生糾纏。”

“這被稱為,‘命定之結’。”

……

後背被輕輕撞了下,響起道歉的聲音,時恬才回過神說了句“沒關係”。

聞之鷙念的內容讓他呆了呆。

現代科學解釋過影響信息素契合程度的因素,是糅合了血緣、地緣、基因甚至大部分運氣的薛定諤事件。

甚至,運氣的成分最大。

所以,時恬覺得這只是藝術來源於生活的風月故事。

但聞之鷙聲音慢慢響起,似乎早就這麼認為了:“你是我的命定之結。”

時恬又怔了下,垂着腦袋。

可能,大概,也許……是吧?

畢竟只有自己能安撫他暴戾的信息素。

但,時恬想着,這也只是隨機事件,而中獎的正好是自己。

像個童話故事,但時恬不太喜歡被命運安排的感覺。

好像被這麼安排了,就必須去做那些事。

註定跟聞之鷙一對,就必須去愛他。

註定是私生子,從小就得備受指點,按照命運的軌跡,他以後的路沒多寬,甚至有點兒窄。

時恬不想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想自己走好自己的路。

如果聞之鷙妨礙他,時恬只能離他越遠越好。

脫離命運的安排。

*

走出展覽廳,時恬腿有點兒軟了,就坐在走道上的長椅。

聞之鷙買了兩瓶水過來,遞給他,順手幫忙擰開了瓶蓋。

時恬接過喝了兩口,目不轉睛看着聞之鷙。

他喉頭滾了滾,喝水時下頜的弧度骨感鋒利,喝完擰上瓶蓋,側目注意到了時恬的目光:“嗯?”

時恬看着他,心說,帥哥。

絕世大帥逼。

論基因沒人能打的過他,簡直是造物主的傑作!

頂級Alpha不跟你玩笑!!!

隨機運氣讓自己信息素匹配到這麼個大寶貝兒,老天待自己不薄。

但,時恬嘆了口氣。

可天知道,自己瞎啊。

這麼好的哥哥沒法珍惜。

給礦泉水瓶滾來滾去,頓了半晌,時恬才說:“聞哥。”

聞之鷙側目:“嗯。”

可能是享受着展廳外難得的安靜,聞之鷙狀態有點兒散漫,指骨夾着煙看它燒成餘燼,煙霧繚繞。

時恬認真地說:“我一定幫忙治好你的病。”

聞之鷙靜了下,似乎沒料到這突然的話題,眼皮跳了跳。

時恬繼續說:“治好以後,等你信息素對我脫敏,一個月,兩個月,或者半年,你就去找帥哥美女吧,去找更好的人。”

這幾句說的,莫名像身患絕症囑咐男友“我離開以後,你要去找更好的人”那種可憐人。

甚至……或許入戲太深,時恬竟然感覺到了傷感。

不過,時恬已經真心實意了。

但是,聞之鷙夾煙的手頓了頓,眉間的漫不經心收斂了回去,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兒森冷。

一言不發。旁邊情緒敏感點兒的意識到不對,偷偷打量過來,抱着孩子趕緊走了。

時恬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聞之鷙坐落地窗那方,指骨掐滅了煙彈進垃圾桶,隨後的半晌,似乎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眉眼被白光照出了薄影,說話,真有點兒力不從心。

“時恬。”

時恬往前走了兩步:“嗯?”

聞之鷙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時恬嚇得手心冒汗,汗水濡濕,喃喃的有點兒說不出話。

看他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聞之鷙真感覺這輩子的好脾氣快用光了,開口,聲音似乎意有所指,壓低了點兒。

“氣死我,然後,你守望門寡?”

“……”

時恬噎住了,抬頭看他。

聞之鷙周身的情緒收了回去,明明能感覺到他剛才真挺火大,現在微微偏過頭,似乎更多是無計可施。

時恬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聞之鷙接著說:“再繼承聞家的錢,等我過了頭七,就去找小白臉兒?”

時恬總算能說話了,搖頭:“沒有……”

聞之鷙垂眸:“這麼討厭我嗎?”

“沒有……”

被這句話拷問,時恬立刻搖頭,但心裏好像堵了什麼地方,越來越感覺難受。

聞之鷙沉默下來。

時恬真的是一緊張不僅說不了話,還臉紅,心慌氣短,眼眶開始潮濕。磕磕碰碰的張口,紅着眼睛卻說不出話,感覺快打奶嗝了那種。

“過來,坐。”聞之鷙示意他旁邊。

時恬坐下,立刻感覺被手臂攬進了懷裏,溫度很高,聞之鷙指骨撫摸着他頭髮,聲音低低落下去。

“對不起,剛才不該凶你。”

他身上有種冷而清冽的香氣,時恬已經很習慣這種味道了,被他安撫着,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聞之鷙居然能讓他徹底放鬆。

溫暖的體溫,Alpha能完全保護着他的動作……

這一刻時恬覺得,自己似乎能在聞之鷙的身旁盡情撒野。

不過時恬的感動期比較短,情緒穩定后立刻感到非常羞恥,慢慢從他懷裏溜出來。

捋了捋衣服,就像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整理儀錶。

聞之鷙看的好笑,不覺莞爾。

他一笑,時恬先是稀奇,隨後挺莫名其妙的,小聲嘀咕:“有什麼好笑的?”

好笑嗎?好笑嗎?好笑嗎?

還不是這個逼太嚇人好不好!

俺就是玻璃心禁不起嚇!

時恬心裏亂七八糟一陣心理建設,耳邊遲遲沒說話,半晌,聞之鷙才漫不經心說話。

“你反應這麼大,難道不是討厭,是喜歡?”

“…………”

時恬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愣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半晌,才抬起手指比劃,往聞之鷙額心一點,說:“騷神退散!”

他手指軟,點的力道也小,點的聞之鷙懨懨地掠了點兒眼皮。

“……”

隨即,時恬裝模作樣鞠躬:“求大人放了我們聞哥,以前人狠話不多的酷哥多帥,現在都飄成什麼樣了?”

邊說,邊舉手晃來晃去,感覺再動動腿就是跳大神了。

非常傻逼。

“……”

聞之鷙沒脾氣了。

一時也分不清到底誰在飄。

博物館出來五六點,時恬蹦躂蹦躂去買了杯奶茶,出來看見聞之鷙站樹底,手機挨着耳側打電話。

時恬在原地晃了晃,等他打完才過去。

“吃個飯還是直接回家?”

聞之鷙遞過手機:“湛明的電話,讓我們去他屋裏吃火鍋。”

時恬:“嗯?”

還以為聞之鷙指的是去湛府,沒想到車彎彎繞繞開到一條老街的小巷弄,門還是老式的排門,進去長廊抱着小院,走一會兒才看見湛明從門內出來。

“來了?”

見他特意問的自己,時恬點頭:“來了。”

湛明笑着回頭:“夏老弟,你兄弟來了!”

時恬:“???”

門內一陣響動,接着,夏侯侯抱着遊戲手柄探出腦袋,沖時恬招手:“才來?”

看湛明還在跟前,時恬沒問,等他繞到天井去了,才拉着夏侯侯:“你怎麼在這兒?”

夏侯侯:“我約他打遊戲啊。”

時恬:“就昨天一天,你們關係已經好到可以去對方家裏打遊戲了?”

夏侯侯:“不行?”

時恬:“……也不是不行。”

夏侯侯直接帶他上樓,這把打完,說:“下去吃火鍋吧,自煮,火鍋底料還是我買的。”

時恬在走廊探出半身,給整個小院打量了一圈。

水榭高台,十分清雅。

時恬不解:“湛明為什麼住這兒?”

夏侯侯準備下樓:“不清楚,他好像說是以前談戀愛跟男朋友住的,我在打遊戲沒仔細聽。”

“……”

湛明這人老不正經,撩的也挺多,不過風評似乎並不是很壞。

就他們那群,除了聞之鷙名聲不好,其他的都可以。

下樓,屋子正中擺了兩張桌,放着已經熬出來的鴛鴦鍋,聞之鷙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就湛明圍着圍裙忙裏忙外,往桌上端菜,看得出來都是他親手弄的。

琳琅滿目,葷的素的,時恬挺驚訝。

湛明面露得意:“時大哥,我這手藝,還能入你眼吧?”

時恬連忙抬手,用力拍了兩拍。

“6666。”

湛明湊近,壓低聲兒:“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把聞哥拉扯大的。這小孩兒,從小就挑食——”

背後響起腳步。

時恬還沒看清來者何人,湛明整個慈父語氣頓時變了:“時大哥,你看看我這食材的葷素忌口,以後照着做飯就行,聞哥特別好養活!”

說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回頭:“喲,水開了,我去看看——”

聞之鷙長腿一腳踹過去:“我聽見了。”

“那挺不好意思的,還。”

湛明坦然承認了尷尬,屁股受了這一腳,大大方方地走。

背影蹣跚得像個爬月台買橘子的慈父。

時恬沒忍住,笑了,

笑完,見聞之鷙給手裏拎的購物袋扔桌上,除了什麼啟瓶器、濕巾紙、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有兩罐旺仔。

時恬感嘆:“什麼都有啊。”

聞之鷙開口:“你坐着就成。”

光吃光喝時恬有點兒不好意思,準備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走了兩步,前面被聞之鷙的腿橫住了。

“幹什麼?”

時恬:“去廚房。”

“有湛明。”

時恬知道,但聞之鷙這理所當然的語氣,一時無奈:“他搞的定嗎?”

“他搞的定。”

言簡意賅。

又冷酷無情。

“……”時恬坐回椅子,想了會兒才冒出句:“我覺得你挺損的。”

聞之鷙:“?”

時恬:“沒事兒。”

“……”

門外響起一陣動靜,顧焱把着蕭危的肩膀往裏走,邊走邊喊:“小明,要不要我去外面拎箱啤酒?”

喊完,他倆一起看見了時恬。

蕭危倒還能保持淡定,顧焱條件反射往後退,退到門口才想起:“你怎麼來這兒了?”

時恬指內側:“聞哥帶我來的。”

“操!聞哥就在裏面?我不該跟你說話。”顧焱往嘴上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準備開溜時被忍無可忍的蕭危拽回來。

“你還能再沒點兒出息?”

“……”

顧焱表情一時非常憋屈。

時恬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當時自己確實瘟,一瘟瘟一雙,再瘟個湛明聞之鷙身邊朋友就一網打盡了。

想了想,退到聞之鷙身邊,說:“我不喜歡焱哥。”

“誰?”

“……”時恬修改了下措辭,“顧焱。”

“不喜歡他了?”

本來就不喜歡吧?

時恬分不太清楚,小時候顧焱帶他躲貓貓,時恬覺得這表哥特別溫柔,特別溫暖,但經過這段時間接觸后,童年濾鏡沒了,顧焱就是很真實一Alpha。

真實到時恬一眼看出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不過,時恬還是覺得他人不錯。

看見時恬確定的點了點下巴,聞之鷙起身,顧焱正站門口不知所措,見他迎面過來,操了聲:“不是吧?我就說句話你還動上了,你煩不煩,是不是兄弟!”

聞之鷙把住他肩膀:“走了,吃飯。”

顧焱算明白過來了:“解釋清楚了?”

聞之鷙嗯了聲。

顧焱直接摁他肩膀來了一拳,砸了又給他揉:“我可太委屈了。”

“是,一會兒你多吃點兒。”

勸這麼兩句,大概是聞之鷙耐心的極限,顧焱反正是開心了,直接奔去廚房找小明。

沒多久,準備的菜都齊了,圍在桌子前吃東西。

清湯的一半對着聞之鷙,少了些調味食材,但味道也很不錯。

顧焱跟聞之鷙好不容易消除了隔閡,這會兒關係尤其的親熱,顧焱給他夾了好幾筷肉:“聞哥,補身體。”

來來往往幾筷子,湛明直接按住顧焱的手:“人家時大哥在旁邊坐着呢,要你操哪門子心?”

時恬咽了口滾燙的番茄,放下筷子扇風:“……呃?”

這才明白湛明編排自己。

湛明又支使聞之鷙:“你看看你,都不給人家吹吹。”

聞之鷙遞過茶水,側目:“能他媽少說兩句?”

“……”

湛明就是欠,本來吧以為他聞哥不近美色,估計得孤獨終老,現在就看見這喜氣融融的一幕,特別開心。

就忍不住,想挨揍。

顧焱左右看了一圈:“你這房子還沒退?感覺跟以前差不多。”

湛明低頭,聲音小了點兒:“對。”

似乎有什麼故事,大概是湛明的情史,沒細說,夏侯侯開始纏着湛明問遊戲了。

所以吃個飯,人分成三撥,一撥討論遊戲,一撥問作業,只有一撥認真吃飯。

時恬往聞之鷙碗裏夾了顆白滾滾的鵪鶉蛋。

“你吃。”

聽湛明說了之後,時恬有心留意聞之鷙吃的東西,順便幫忙添一些。

往他碗裏夾,不知不覺,已經壘了挺多了。湛明想起來要夾筷肉片,然後發現全在聞之鷙碗裏,忍不住又開始嘖嘖嘖。

“看時大哥多心疼你,趕緊吃。”

聞之鷙出乎意料的沒生氣。

越往後,開始喝酒,時恬就倒了一杯看他們喝,喝完就開始互相揭老底,比如以前誰誰不小心進了女廁所,誰誰穿涼鞋跑步給腳脖子劈出來了……

非常幼稚。

但莫名其妙又非常好笑。

時恬笑得趴桌上直揉肚子,湛明特別逗,顧焱喝多了也有點兒,拍拍聞之鷙:“今天時恬在這兒,我們就不說你了,給你兜點兒底,免得時恬都不想要你。”

越說越離譜,聞之鷙喉頭髮緊,舔了舔唇,實在懶得說話。

時恬笑的眼淚往下掉,揉了揉,紙巾遞了過來。

作為笑點很高的高嶺之花,聞之鷙顯然也不想理他。

時恬沒忍住,問:“聞哥有什麼糗事啊?”

顧焱不說,湛明先把椅子往後拉到安全距離,思索了一會兒,說:“聞哥以前經常做噩夢。”

說到這句,聞之鷙立刻要起身,時恬連忙給他手腕拉住。

“你快說!我幫你擋着!”

時恬力氣不大,手也不大,拉扯着連聞之鷙手腕都攥不住,一手還要端啤酒喝,所以指骨不自覺下滑,慢慢地牽到了他的手指。

中指和無名指,細長有力。

就這麼牽着,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莫名其妙的,聞之鷙步子停下,卻就這麼讓他攔住了。

時恬關顧着聽湛明說話,也沒太意識到自己怎麼牽的。

湛明快樂死了:“聞哥以前經常做夢,夢見他會開花,你懂吧,就身體上長出那種白色的小花。”

時恬直接爆笑:“哈哈哈哈卧草真的嗎?!這也太扯了!”

湛明繼續說:“然後聞哥還覺得那花特別香,你懂吧,他說他以後找Omega就找這個味道的。”

說著,湛明突然意識到什麼,聲音頓住。

時恬笑的趴桌上,一抽一抽,慢慢,笑聲也停下來了。

“…………”

場面詭異的安靜。

時恬頓了頓,緩緩轉向聞之鷙:“你夢到的那個花,不會是我這個味道吧?”

聞之鷙磨了磨后槽牙,真他媽快氣笑了:“你猜?”

時恬:“……”

湛明也反應過來了:“操!原來那時候我就在吃狗糧!”

本來有點兒尷尬的氣氛,這麼一句話,時恬雖然感覺有誤會,但莫名又笑了。

看着聞之鷙,想像他渾身開滿小白花的模樣,其實挺漂亮的。

光顧着笑,手的動作什麼時候換的都不知道,時恬意識到時手背已經濡濕了層薄汗。

聞之鷙手大,能夠將他的手完全包裹,覆在掌心。

而且姿勢太過自然,時恬竟然沒有絲毫的不舒服。

“……”

抽手,聞之鷙側目瞥了他一眼。

時恬轉過臉看其他方向。

奇怪,手被放開后並沒變涼快,反而像被火燎過,越來越熱。

熱度攀爬,連耳朵也開始發熱。

這一頓接近尾聲,門外突然飛進來一隻迷路的小蝙蝠,盤旋在橫樑上亂轉。

顧焱抬頭:“哇塞,小明,你這地方綠化可以啊!”

“……有段時間沒住人,不至於荒成這樣吧?”

湛明操了聲,隨後開始找東西驅趕。

什麼紙巾,拖鞋,但凡能拿起來的都往橫樑上扔,此起彼伏,不過應該是吃酒吃醉了,竟然沒一個打中。

“你太菜了吧??”

“難道你就不菜?你又配來說我?”

屋子裏雞飛狗跳,時恬怕東西砸臉,不太敢抬頭看。

沒想到蝙蝠突然朝他俯衝過來,時恬還沒做出反應,感覺聞之鷙給自己兜頭抱住。

有點兒躁烈的呼吸,聞之鷙顯然被這蝙蝠弄的很煩,撿了枚瓶蓋砸過去。

——一擊即中。

蝙蝠被打暈落在地上,湛明趕緊用紙巾裹着放到外面的草地。

虛驚一場,時恬站着,感覺很奇幻,莫名又有點想笑。

今天還挺熱鬧。

聞之鷙洗了手回來,就看見時恬站在窗口邊,莫名其妙滿臉笑意,也不懂他到底笑什麼。

走近,捏了捏他耳尖:“好笑嗎?”

時恬點頭:“今天開心。”

聞之鷙靠着窗,目光全落在他臉上,說:“以後再一起吃。”

時恬想起來:“我要回家了。”他幾步到夏侯侯身旁,“一起走?”

夏侯侯抓了下頭髮:“小明哥留我打遊戲。”

時恬:“通宵那種?”

夏侯侯點頭:“對啊。”

“我操?”時恬懵了,“他怎麼想的?”

夏侯侯:“應該就是打遊戲吧。”

另一邊,湛明從廚房出來,給聞之鷙拽到一旁:“今晚你勢必要叫我一聲爸爸。”

聞之鷙沒興趣:“滾。”

湛明就不樂意了:“你再犟,等我從夏老弟嘴裏套到更多時大哥的喜好,你不要來求我。”

聞之鷙給空了的煙盒扔垃圾桶,沒說話,湛明已經迫不及待了:“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聞之鷙斜目看他。

湛明:“他喜歡錢。”

“……”

“你知道他討厭什麼嗎?”這次,沒留給聞之鷙思索的時間,湛明直接說出了答案。

“他討厭有錢人。”

聞之鷙繞過他直接走了。

湛明還在背後嚷嚷:“我明天一定給你滿意的答卷!”

雖然但是,湛明說完感到十分心虛。

從宇宙直B夏侯侯嘴裏套出實質內容真的很難。

——哪怕他句句回答發自肺腑。

*

時恬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準備離開,突然被顧焱叫住了。

顧焱先說話:“你現在回家了?”

時恬:“馬上回。”

“家裏還行吧?”

受到他的關心,時恬點頭:“還好。”

顧焱:“嗯,叔叔還好吧?”

時恬沒明白他問話的深意,說:“還是那樣吧,經常生病,不過也還好。”

顧焱聽到這兒,沉默了一會,說:“要加油。”

時恬點頭:“嗯。”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我,或者找聞哥。找我其實沒多大用,找聞哥,他什麼都能幫你。”

時恬搖頭:“我們自己,可以解決。”

顧焱沒別的話了,說:“你走吧,聞哥在外面等你。”

時恬走着突然折回來,看着他:“焱哥,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你覺得他是認真的嗎?”

顧焱不太理解:“什麼認不認真?”

時恬張了張嘴,莫名,話又說不出來了。

搖頭:“沒事兒,我走了,拜拜。”

顧焱杵着腦袋站了會兒,那根綳直的筋怪了個彎才理解這句話。

尼瑪肯定真啊!保真,比珍珠還真!

就沒見他對誰這麼上過心。

時恬是第一個,應該也是最後一個。

夜裏巷弄溫度潮濕且低,聞之鷙買了包煙回來,看見時恬站在院子門口。

灰濛濛的沒什麼燈光,他穿着白衣服就特別亮眼,正東張西望。

聞之鷙走近,時恬兩步小跑過來:“回家了回家了,回家睡覺。”

“累了?”

“不累,就是困。”時恬打了個呵欠,淚失禁體質,眼眶又模糊了一層,趕緊擦了擦。

聞之鷙莫名好笑,巷子長,走出去有一段時間,慢慢,不知道什麼原因聞之鷙心跳的有點兒快。

預感有些不妙,果然,頭腦突然鑽入一陣刺痛,聞之鷙停住了腳步。

時恬回頭:“怎麼了?”

經常經歷這種事,聞之鷙指骨揉了揉太陽穴,重新睜開雙眼是,視野里一片漆黑。

時恬走近,聞之鷙的臉被燈光蒙了層白質,精神並不好,但表情沒流露出什麼痛苦。

疼痛的程度還在承受範圍內。

時恬看見聞之鷙側目轉向自己,但眸底散漫空洞。

“怎麼了?”時恬有點兒慌。

聞之鷙說:“暫時失明,顱內佔位壓迫視神經。”

時恬慌了慌,拉住他的手。從這兒回院子有點兒遠,直接出去車和司機就在外面等着。時恬問:“你很痛嗎?”

聞之鷙靜了會兒,說:“還行。”

“我牽你出去。”十指扣的很緊,時恬準備拿手機給夏侯侯打電話,讓他喊湛明過來。沒想到剛摁出個字母,突然感覺到滾燙的呼吸,被聞之鷙推在牆壁上。

肆虐的信息素不斷溢出,更加渴望眼前的香氣。

漆黑里,時恬視線被侵佔,全是聞之鷙的下頜和滑動的喉間,似乎非常渴望。

聞之鷙起初還能保持冷靜,但眼前漆黑,只能聞到淡淡的花的香氣。

“我抱一會兒。”

聞之鷙聲音變得嘶啞。

後背緊貼的牆壁冰冷,時恬動也不動,被他緊緊的推在牆面上,用力摁進懷裏。

四面的包裹密不通風,充斥着強烈的獨佔欲,目的在於讓時恬無處可逃。

唇觸到了耳側的皮膚,冰冷,輕輕的聞嗅,同時,指骨撫摸到了腺體的位置。

“……”

時恬深吸了口氣,還是乖乖的沒動,任由他觸碰。

那片皮膚被摩挲着,逐漸泛紅,但聞之鷙克制着咬下去的慾望。

就像坐在金銀珠寶堆上的惡龍,聞之鷙擁有這批寶藏,也好好呵護着他的寶藏。

“你……你頭痛有沒有緩解一點兒?”

聞之鷙懷裏很熱,時恬有點兒發熱,被這種親密的姿勢擁抱着嗅聞腺體,簡直是小視頻里才有的情趣舉動!

聞之鷙沒回答,氣息很重。

不遠處路過一位騎着自行車深夜歸家的上班族,經過他倆時明顯頓了頓蹬腿的動作,嘴裏“操!”了一聲。

估計以為小年輕情不可遏大馬路上就開始了。

自行車越來越遠,響着上班族的敬告:“小兄弟!別亂來啊!這有點兒影響風序良俗的!!”

聲音消失……

時恬臉通紅,但聞之鷙的擁抱沒有結束,他推不開,只好緊緊抓着他的手。

還是下午的動作。

但指骨繃緊,強硬,宛如大理石的質感,明顯能感覺到聞之鷙因頭痛身體產生的強烈應激反應。

很疼……吧?

時恬心裏突然軟的很,輕輕撫摸他僵硬的指骨。

慢慢,時恬想起了那本書——《如何安撫信息素失控時的Alpha》,詳細講明了許多語言和肢體的技巧。

初級的語言安慰,擁抱,牽手,觸碰頭髮等等,解決簡單的情緒問題。

高級的安撫方式,肌膚相親,接吻,撫慰和紓解……偏向於解決生理方面的問題。

“……”

後面那些方法,時恬經常看的不好意思。

可以試試安慰他的情緒。時恬抬起手臂,這個動作一瞬間讓Alpha以為他想逃離,焦躁不安的情緒起伏,瞬間將他更重推在牆面。

“咚——”

磕的有點兒疼,時恬忍着,動作更為緩慢,逐漸伸過手臂輕輕抱住他。

時恬抱着他,額頭貼着滾燙的額頭,輕聲說:“哥哥,不痛了。”

Alpha喉結滾動,鴉羽長睫輕輕的顫抖,動作變得放鬆了很多。

他的焦躁感,饑渴感,空虛感,撕裂感,獨佔感,獲得感,還有這股頭腦中尖銳的刺痛。

時恬手撫摸他耳側黑色的刺青:“不痛了,不痛了。”

Omega的手柔軟,帶着涼意,觸碰他因為疼痛繃緊的骨骼和肌理。

每過一寸,那份焦灼便減弱一分。

好像治癒一切的良藥。

……

過了很久。

巷子裏吹過了一陣陣冷風。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姿勢變成了時恬墊着腳抱他,有點兒吃力,時恬輕輕撫摸他的耳朵。

聞之鷙意識已經回籠,但視野仍然處於一片漆黑,只能聽到時恬小聲的碎碎念。

“不痛了,不痛了。”

“不難受了。”

“抱抱,我一直陪着你。”

“我會幫你治好的你的病。”

“以後不會再痛了,聞哥。”

“……”

少年的味道,被風吹的溫度偏冷,味道已經趨於寡淡,卻有一絲獨特的清甜和甘美。

聞之鷙肩膀輕輕動了動。

這次,時恬鬆手,沒有被他用力抓回貼在臉側,像個小孩兒。

時恬歪着頭:“還痛嗎?”

聞之鷙跟他一樣靠着牆站好,神色懶散,似乎有點兒提不起精神,眸底還是空的。

“不痛了。”

“眼睛呢?”

聞之鷙憑手感點了根煙,聲音低啞:“快好了,可能還等一兩個小時。”

時恬怔了怔:“還要這麼久啊?那我先送你回家。”

聞之鷙吐了口煙氣,眉眼映的模糊,聲音似乎懨到了骨髓:“沒事兒,不用送。”

時恬感覺他情緒還是不太好。

剛疼了這麼一場,不好很正常。

想了想,或許還是得繼續安慰?時恬怔了一下,聲音顯得很乖:“聞哥最棒了,不過,還是讓我送你到家門口好不好?”

“……”

聞之鷙夾煙的手頓了頓。

略綠茶了,這。

他沒反應,時恬猜測可能是自己還不夠到位,抬手輕輕摸了摸他耳側的頭髮。

——這個撫摸的手勢,跟給鄰居家大黃順毛的手法別無二致。

時恬邊摸,邊說:“你乖,乖嘛。”

聲音是刻意變得黏膩的小奶音,萌萌的,甜甜的,不心動都他媽不是男人。

“……”

聞之鷙直接失神,煙的熱度快燙到指尖才回過神兒。

這他媽是不是太犯規了?

聞之鷙一瞬間有點兒沒順過氣,聲音低下去。

“好,我乖。”

時恬重新牽他,因為牽整個手太大了,所以又只能牽他中指和無名指手指,拉着朝巷子外走。

他走的很慢,怕聞之鷙踩空,還會挨個挨個提醒腳下。

巷子盡頭歪着一盞燈,有點兒破,雙燈壞了一半,忽閃忽閃的,聞之鷙眼前也忽閃忽閃的。

好像跟着一顆閃爍的星辰在走。

等候的司機看見這個手勢,立刻上前開車門:“聞宗?”

時恬在旁邊給他兩手搭個小棚子,免得撞到車框,進去了才說:“他剛才頭痛。”

司機嚇壞了!

但看眼前的架勢,聞之鷙情緒似乎平靜下來了。

時恬忙裏忙外,等他上去后就坐他旁邊,還牽着手,目不轉睛看他的反應。

……司機心裏有數了。

換成以前,估計湛明蕭危得拿命給聞之鷙摁住打鎮靜劑,或者他自己熬過那陣痛后變得清醒。

可現在,這個乾乾淨淨、還有點兒纖瘦的少年,用另一種方式幫聞之鷙克服了痛苦,而且,他精神狀態比以前犯病後好的太多。

司機在心裏為聞之鷙遇到時恬而慶幸。

到了聞家的車庫,時恬先下車再往車內墊着膝蓋,牽着他的手慢慢帶出來。

不過,聞之鷙動作熟練了很多。

時恬問:“你能看見了嗎?”

聞之鷙:“能看見輪廓。”

時恬說:“那也行,有人來接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走了兩步,手被拉的很緊。

聞之鷙垂着眼皮,指骨無意識蹭了蹭耳側的刺青,似乎自己並不確定結果。

“能不能,留下來?”

※※※※※※※※※※※※※※※※※※※※

時恬:啊這,確定留下來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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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再食言,儘力了。

作為時速低於1000的廢物,我碼1W字,意味着要在電腦前坐10小時以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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