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4 章 第三百零四章
第三百零四章。
菲里德感知到格雷徹底切斷了兩人之間聯繫,也是與他劃分位置的表態。
上一次他這麼乾的時候，還是他們決定離開神族的日子。
格雷的性格雖然多變，卻從不是衝動的性子——無論做出什麼選擇,必定是思考透徹后的決意。
艾倫在這點上,最像他。
前神族並不意外出現這種結果,只是速度比預料中要快了太多。
甚至可以確定,是艾倫做了什麼。
就像自己總說格雷能夠影響艾倫的意志，相反……那個孩子也能夠輕易的動搖格雷。
……以及,自己。
鍊金術師輕輕勾起嘴角。
他不排斥這種感受，也在漸漸試着理解所謂失控的變化。
所有未知的秘密……直到真正被掌握之前，對他都充滿着吸引力。
尤其是艾倫身上一連串的變故，已經讓他無數做出的演練早已經失去意義。
如果說生命必須要存在弱點才能稱得上是完整,那麼他剛好有了。
“……會變成什麼樣？”
作為慣性掌控的位置上,針對艾倫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未來,他竟然也開始有些期待。
是的，從鍊金術師決定行動開始，他就一直潛伏在無人可以干擾的獨行之路。
這段時間他一邊殺着前來探索的同族，一邊破壞從天上界打開的通道,四處尋找陰影者力量的來源，以及……他想要做一件非常有趣的實驗。
成功的話，大概會讓艾倫終生難忘。
....................
大賢者的到來，是目前已經回到艾倫身邊眾人的意料之外。
連狄拉格都感到驚訝,他甚至單獨找艾倫又夜談了一次，結果還算滿意。
畢竟對方所能帶來的好處，遠遠大於勇者隊其中任何一位同伴。
作為當世七位賢者之首,也是真正被人類種族所敬仰的大賢者,當他決定以行動表達支持艾倫的時候,那些以神權為信仰的人們對艾倫不滿頓時都消失了。
他們堅信被作為神明代言的大賢者所擁護的艾倫，那肯定也是正義的。
被影響的不光光是斯提亞內部的人民，其他王國中也陸續出現了不少騷動，導致原本就有些不穩定的王權再度受到新的動搖。
當然，這些變化艾倫在狄拉格的分析下大概都能掌握一二，也清楚老師的加入會給他的計劃帶來多少益處。
可他其實一點也不在意。
老師願意留在他的身邊，支持他的目標……這些就已經讓他很高興了。
這樣艾倫就不用在分心想着老師的事情，也能夠專註繼續自己的工作。
而且比起那些遲早要收拾的傢伙，他還有更重要的人要見。
那來自空氣中略帶含義的魔法波動讓正在處理政務文件的年輕國王停了下來，他一抬頭，視線中就出現了極為鮮艷的紅色。
艾倫很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路易，你來了。”
雖然來自人類的外觀變化讓紅髮魔王眸光微動，可他最終也只是冷淡地應了一聲。
“……哼。”
為什麼感覺他們好像很久沒見了？
艾倫到底是在搞什麼？
人類的伙食有那麼糟糕？他看起來竟然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路易分明有很多話想和對方說，到嘴邊卻又覺得那些好像都不是那麼重要。
自己做的，反而是想衝過去抱住他，質問他為什麼要讓自己身處險境。
……該死。
紅髮魔王冷着臉，內心卻翻騰着。
誰知道他最後說出口的，卻是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信息。
“…他沒來。”
“嗯？”艾倫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像是理解般點頭。“我知道了。”
“很失望？”
“不會。”艾倫笑着搖頭。“他已經長大了，有獨立判斷的能力，路易……我相信他。”
路易很早就告訴過自己，弟弟已經順利成年。
只是他不想面對過去的身份，害怕自己會對他失望……寧可躲在魔界，也不敢回到自己的身邊。
艾倫不希望看到弟弟去勉強自己，更陷入痛苦的模樣。
所以無論加爾做出什麼選擇，他都會尊重的。
或許是來自人類的反應過於平靜，讓路易有些掃興。
“行了，告訴你吧。”
他本來也沒想太難為對方。
“他不是不想來，只不過更想要讓自己幫的上你，就決定暫時接受自己的身份。”
“嗯？”
“魔界的問題你很清楚，來自惡魔本性的不安分，是導致內亂突然發生的一種普遍現象。”紅髮魔王簡單的說明。“他向我提出了對等的交易，讓我能夠留在這裏更好的給你提供幫助，自己承擔起整個魔族後方的穩定……這樣的話，你就能夠減少對魔族的後顧之憂。”
加爾德爾始終認為，哥哥比自己的一切更重要。
尊嚴？那也所謂。
加爾德爾可以忍下視為恥辱的身份，還坐上了打從心底想拒絕那個位置……只是希望能夠替哥哥的目標，出一份力。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艾倫感到十分欣慰。“看來加爾目前的情況，比我想像中要好太多了。”
至少他仍然有鬥志。
“哼……”
路易的確也沒有想到。
最終他等到的不是接受或者拒絕，而是第三種能夠走上更好的發展的選擇。
的確。
如果加爾德爾能夠成為下一任的魔王的候選者，那麼他的身份能夠引出更多潛伏的種子，方便集中一網打盡。
同時身為現任魔王作為魔族代表的自己留在艾倫身邊協助，也能夠更好的代表魔族支持艾倫的態度。
明明這樣的選擇是最有利的結果，可路易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因為他確定了小惡魔對艾倫想法……哼！那就是該死的愛情！
這是針對魔族的詛咒嗎？
人類勇者與魔族之外的混血，竟然還繼續愛上了人類勇者。
不管是加爾德爾，還是他自己。
....................
“不管怎麼說，這次都虧有你的幫助，我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弟弟安然無恙的消息讓艾倫真的很高興，他誠懇地再次朝着對方道謝。
“路易，謝謝你。”
他不僅作為朋友替自己照顧好了家人，作為魔王……也替自己解決了魔族的問題。
“哼……免了。”
紅髮魔王轉過頭，並不想艾倫因為小惡魔的事情謝自己，
不過他想到另一間需要對艾倫說的情況，再思索了片刻后，就用隱晦的方式又多說了一句，免得對方始終有牽挂。
“要謝的話……你還是謝你家的那個小惡魔吧，他還要抽空照顧你的騎士。”
“嗯？”艾倫一下子就意識到話中的暗示。“阿諾德在魔界？！”
“沒錯。”路易道。“不過他現在的情況並不算樂觀，也只有身體在，按照人類的理解……無法確定是不是安全。”
說完他觀察着人類的表情，為了不想看到對方為此掛心的模樣，他已經說的很委婉了。
“沒關係。”艾倫鬆了一口氣。“知道這點就夠了。”
他不會讓他的騎士一直處在未知的危險中，原本就已經計劃私下尋找阿諾德的身體，也要在合適的時機聯絡到小安。
結果來自路易及時的消息，簡直是幫了大忙。
“艾倫，你到底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紅髮魔王發現自己有些無法讀懂艾倫的反應了。
人類像是早已經知道了很多情況，也在私下瞞着所有人做些什麼。
然而最讓路易感到心悶不安的一點，是現在的自己……似乎不能完全跟得上對方的腳步了。
“不算。”艾倫微微一笑，借用某位同伴的說法。“能夠掌控住的事情，就不能算危險。”
“別學那隻精靈！”路易更煩躁了。
他很不願意猜測這段時間，艾倫和其他傢伙的關係又進展了多少。
“好吧。”
銀髮人類知道對方的脾氣，也不在多說。
只是他看着性格始終和過去沒有什麼差別的前任宿敵，有種自己還身在魔界的錯覺。
……真好。
路易沒有什麼改變。
這說明魔界和陰影者最終都沒能影響到他。
艾倫又想起了路易會成為魔王的原因，以及他作為兩位長者計劃中的一環，不禁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感嘆。
誰能想到？
路易是因為自己才會誕生的，也被設定為自己而死。
過去，他們都是被菲里德所製造的生命。
如果按照世界意識曾經給予的提醒，那麼路易……就是另一種結局中，走上魔王之路的自己。
或者按照生命血緣的傳承，他和路易才是真正意義上，擁有同樣血脈的親兄弟。
他們之間的關係，真是複雜又親密。
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嘆道。
“路易，其實……我們也算是兄弟吧？”
來自對方的發言讓紅髮魔王心口一跳，他下意識地反駁。“誰跟你是兄弟……！！！”
然而面對自己充滿抗拒的語氣，艾倫卻依然是笑的很溫柔，這讓路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你是笨蛋嗎？！”
想到對方總是這樣的態度，完全不考慮會影響自己的情況，他也有點惱羞成怒了。
“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認真承認的？對你的身份一點幫助也不會有！你難道還嫌麻煩不夠多嗎？！”
說不定還會令他的處境更糟。
“你到底在想什麼！！！”
紅髮魔王實在搞不懂。
不管是過去作為人類的勇者、還是現在人類的領導者。
艾倫總是毫不避忌的表現出自己的心情。
堅持庇護身為混血魔人的弟弟就算了，那好歹是他親手看着大的家人。
可自己……又算什麼回事？
總是和身為敵對魔王的自己友好，還想要承認雙方更加親近的關係。
艾倫就不會擔心與魔族牽扯過多的話，真會被人類當作徹頭徹尾的叛徒嗎？！
“路易，為什麼你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銀髮人類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在自然不過的事情，內容卻足以讓許多生命感到震驚。
“我做什麼事，選擇什麼人，願意與誰結交……那都是我個人的事情，為什麼要因為其他人的影響，而改變自己的意願？”
不僅是路易，幾乎所有的同伴都擔心他做的事情，會讓他面臨被來自種族流言的傷害。
艾倫自己反而是最不在乎的那一個。
“路易，你難道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連身為魔王的你……都會為作為人類的我擔心，認為名聲對身為人類的我很重要？”
“……！！！”面對艾倫的詢問，路易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回答。
“這說明種族之間的排斥早已經刻劃在生命的腦海里，所有人都理所當然覺得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
“可大部分人認為對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我不認為。”
“真理不該成為一種借口。”
“如果這就是命定，無法被改變，只能順其自然的話，那麼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
“路易，我們的未來不該由命運決定。”
艾倫早就想的很明白了。
當命運想要破壞他所珍惜的一切，那麼命運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常理、規則、既定、標籤、傳統。
所有會影響到他計劃的障礙，這些他都會一一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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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我這次邀請你來的理由……你應該也清楚。”
剛好話題到了這裏，艾倫乾脆就直接進入了正事。
“來自大陸近百年來的變化，不僅是魔族的情況走下坡，其實人類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已經不只是人類和魔族糾紛不止的問題了。”
“…沒錯。”路易回道。“魔界的環境今年開始迅速衰退，我懷疑是亡靈族做了什麼手腳，可調查之後……不僅是魔界，大陸各個地方都出現了異常。”
“是啊，”
銀髮人類這段時間不僅在處理人類之間的矛盾，也私下靠着同伴的收集信息來進行推斷。
之後他漸漸也發現了，陰影者想要征服世界的原因，並非只是想要絕對的地位。
更深入的，還未能確定。
“在迎接更大的麻煩之前，我們自己的地盤……絕對不能亂。”艾倫提醒道。“尤其是魔界。”
曾經在魔界幫助路易處理公文的時候，人類前勇者也發現了很多東西。
雖然主城內的惡魔都屬於非常配合魔王，但魔族的制度其實是非常混亂，他們大部分是靠力量的強大來決定首領者。
最強的魔族就可以成為王，而路易靠着他與生俱來的強大魔力成為了首任以法系職業的魔王。
上一代崇尚武力的魔將軍不承認他的身份，獨自離開了魔界主城，也就是後來與亡靈勾結的大惡魔羅魯克。
這些信息都是狄拉格告訴他的。
現在路易來到自己的身邊，魔界也有弟弟看着，可依然存在許多不穩定的因素。
“我聽說不久前，又有大惡魔給你添亂……需要我幫忙么？”
雖然他現在不是勇者了，不過對付惡魔的話，艾倫自身的存在就很有威懾力了。
“…不用！”路易不滿地瞪了艾倫一眼，冷淡地回答。“我還不至於需要藉助外來的力量。”
上次針對反叛者的圍剿里，大惡魔羅魯克還是利用自己的天賦逃走了，成為現在魔界平衡的一根刺。
他不希望艾倫再次為魔族的事情操勞。
更何況這個人類到底有沒有意識自己的狀態已經很累了？！
“雖然以我個人的想法有些偏心，但我始終認為……”艾倫肯定地說道。“路易，這個時代的魔王只能是你。”
“………！”
“我認為只有懂得憐憫生命的你，才能體會到和平的不易，也正是你用心血打造了屬於魔族的凈土，更貫徹自身的職責……為惡魔博取了未來。”
銀髮人類的想法從認識路易起，就就沒有變過。
“加爾或許也能夠成一位令人欽佩的魔王，可他還太年輕，也對種族之間的隔閡抱有極端消極的想法。”
他的弟弟憎恨人類，也仇視惡魔……對自己和白龍一家以外的生命，基本都帶着敵視的態度。
“在他理解成為‘王’的過程中，需要更多的經歷和感悟。”
艾倫知道加爾德爾一直很優秀，他從小就聰明，也很擅長學習。
只是過去他只會學對哥哥有幫助的技能，很少會主動思考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現在他是自己決定成為魔王候選，雖然依舊是為了幫助哥哥……但他會解除新的世界，也能得到更多。
魔族的生命遠遠高於人類，這意味着他能夠有更多的時間慢慢理解。
“我也希望，這次……他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不僅是弟弟，他想要看到身邊每一位同伴都能不被命運束縛，走向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就算他最終無法回應他們的情感，也希望他們可以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在那之前，艾倫所能做的……便是替所有人保護好這個的世界。
“路易，我現在的私心，是希望真正的和平……能夠維持的更久一些。”
年輕的國王絲毫不掩蓋自己的目標。
“你應該明白，‘真正’的意義。”
他當然清楚。
只是紅髮魔王沒想到，艾倫會讓自己介入到這種程度。
“…艾倫，你是一個不合格的人類。”路易沉聲道。“也是一個不合格的王。”
“是啊。”艾倫坦然的承認，還反口讚美對方。“路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魔族，卻是一個合格的魔王。”
“但你……”
紅髮魔王眼中浮現一出暖意，他說。“是真正的勇者，艾倫。”
“恩？”
“無論我們是宿敵，還是對手。”
路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都將會是我唯一認可的勇者——我只要你！”
“你也一樣。”艾倫笑着回應道。“我也只想要你，作為我的宿敵。”
對艾倫來說，他可以有很多的對手。
萊利斯、狄拉格、又或者是其他人，
但宿敵，只有路易。
他也只以個人的名義，認可他作為自己的對手。
“你知道我現在的野心，已經壓不住了。”
“所以，路易……來幫我吧。”
艾倫對着他再次伸出了手。
“以人類的身份，向身為魔族的你……提出請求。”
無論是笑容，還是語氣。
銀髮人類和過去身在在魔界時沒有任何區別。
“這次可是雙贏。”
“…當然。”
路易怎麼會猶豫？
他會來到人類的世界，也是因為艾倫。
只是每當自己被對方一路牽着走後，回過神來就會懊悔不已。
例如現在。
……真是搞不懂！
儘管紅髮魔王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無法拒絕來自對方的任何請求……任何！
難道血源的羈絆能夠對自己造成這麼可怕的影響？
還是他們之間正因為這樣的聯繫，才會產生所謂的愛意？
為什麼……自己會愛上這樣的人類呢！？
而且明明是對方先來挑撥自己的，也是他先做出讓自己誤會的舉動，更一步步讓他……逐漸陷入對方的溫柔里。
知道這就是屬於情感的陷阱，偏偏自己就是沒辦法避開！！！
實在是越想越氣，路易還是忍不住喊了對方一聲。
“艾倫……！！！”
“嗯？”
望着總讓他心煩意亂的人類，紅髮魔王想要質問對方，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結果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另一種方向。
“你記得我說過的吧？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艾倫笑着商量到。“那就等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在追究責任問題，可以嗎？”
“……哼！隨便你！”
“那就這樣說好了。”
銀髮人類滿理解的點點頭。
嗯，這是同意的反應。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艾倫已經可以熟練地散對方的注意力，換成誰都一樣。
結果到了最後，路易還是沒能說出自己想法。
不過……沒關係。
魔族的壽命和時間都很長。
他就不信自己不會找到一個合適時機，和艾倫談談！
今日的魔王也是對自己非常失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