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佛子?好吧,佛子。”凈音也難得的有些無力,他對凈涪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去找清篤師伯。”
他轉身就走,腳步似乎很沉重,但速度卻是半點不慢。
那飄蕩在風中的袍角原本柔和得很,此刻卻像是刀刃入肉一般,切割得這空氣都動蕩不安,於是連帶得凈音的背影都透出了幾分鋒銳。
看着那彷彿赴刑場一樣的背影遠去,凈涪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站了一會兒后,只是笑了笑,便推門入屋了。
進得屋裏,凈涪先凈了手,便站到條案前,自取了筆與墨,鋪了紙提筆寫信。
“......不久后,妙音寺里將有大動作,且多關注着。......若機會合適,多配合凈音行事。......”
凈涪簡單寫完書信,伸手往書信信封上一抹,也不去看那信封表面封貼上去的金色佛光,直接將書信往空中一拋,便沒再多理會。
凈涪並不擔心白凌這些他昔日部眾會錯失冥府的機會。
他這數百能從種種意外與劫難中存活下來的部眾,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能抓住機緣與時機的主。只要這個機緣能夠出現在他們面前,只要時機合適,他們就絕對不會錯過。
而正好,凈涪早在與景浩界天道定下冥府諸事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個機緣給了他們。
那日凈涪拿去祭天用的那份冥府預案與今日拿給清篤他們的這一份其實有一些小小的不同。
那個預案比今日的這個預案多了一份名單。
一份凈涪精心擬定的名單。
這一份名單在過了景浩界天道那一關之後,自然也就成了天定。因緣巧合之下,哪怕妙音寺和其他各方擬定了另一套名單,最後成事的,也終究會是凈涪擬定的那些人。
或許還是會有意外。
畢竟四九的天數之外,也仍然會有一線生機。
凈涪自信,卻不自大;他護短,卻也並不真的就想操縱命運。
機會他已經給了,若是還不能抓住,誰也怨不得他。
凈涪將這些事情統統拋開,自顧自收了紙筆,然後又繞道去了旁邊的鹿苑,查看五色鹿的情況。
五色鹿仍自沉睡,不過氣息一直穩定,且還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晦澀厚重。
看來情況不錯。
凈涪隨意地點了點頭,也不去打擾五色鹿,轉身入屋。
只是看見這頭尚且年幼的五色鹿,便不由得想到那頭帶着他的條件回了五色鹿族地成年鹿。
也不知道他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五色鹿族群又是個什麼反應?
能是個什麼情況?
這頭成年的與凈涪曾達成協議的五色鹿此刻很是頭疼。
他甚至在遲疑,到底要不要繼續在那個小和尚身上加碼?
遠烏轉頭一一看過旁邊那幾個氣息溫和平靜的同伴。
那些五色鹿察覺到他的目光,也一個個地看了過來。
這還不是五色鹿族群族會,而單單隻是他們這些五色鹿的小聚,居然就已經吵成這樣了。
遠烏幾乎都已經可以想見不久后的族會又會是個什麼樣子了。
“不是我說你,遠烏。景浩界是什麼地方,在哪裏?我沒聽說過,你能再給我仔細說一說它的方位嗎?”
“是諸天寰宇中最為富饒的東方星域?還是其他的什麼地方?......”
“什麼?佛修?那他是西天哪一尊佛陀的法脈傳承?”
“從我們這裏到那景浩界,到底要走多久?......那景浩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就是,仔細說說嘛,也好讓我們見識見識。”
遠烏被他們吵得腦袋生疼,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口。
不是不能說,而是說了沒用,也不敢說。
說什麼?
說凈涪雖然如今還不到而立之年,已經是一個和尚。
說這個沒用。
和尚是個什麼階位的佛修?
佛修境界大體分為沙彌、比丘、和尚、金剛、羅漢、菩薩、佛陀、佛祖。看看,和尚在哪裏?
從來只看得見羅漢、菩薩甚至是佛陀的五色鹿們的眼睛哪裏找得到和尚?
不說這個,那就說凈涪手裏有一部傳自西天靈山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傳承的大概佛門的禪宗法脈,且與西天靈山那邊頗有關聯?
先不說這事情說出去他們信不信,就說遠烏這樣妄議佛門的靈山勝境,誰知道靈山勝境那邊是個什麼態度?
遠烏自己仔細觀察過,確信西天靈山勝境那邊對凈涪這個小和尚確實非常看重。可誰知道這些佛陀、菩薩心裏原本都是個什麼計較,若因他這邊惹出事來,到時候該算到誰的頭上?
遠烏不想自己倒霉,不想隨便給自己的同伴招來什麼麻煩,也不是很想招惹凈涪這樣的人做仇敵。
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人就算不能交好,也一定不要結仇。而若實在不行,就一定要及早下手,且需要一擊必殺。
不然倒霉的,甚至是身死的不會是別人,只會是他。
就在遠烏頭疼的時候,他身邊忽然又響起了一道聲音。
“我聽到消息,遠烏提到的那個凈涪和尚會在二月初二那日,參加南海普陀山的佛會。”
別說其他五色鹿,就連遠烏都被這個消息驚了一下。
他急急轉過頭去,便看見他的朋友正向他眨眼。
遠烏還沒繼續問下去。旁邊與他一同遞交了五色鹿族□□好名額的五色鹿就先炸了。
“什麼?!南海普陀山的佛會?”
“那個凈涪不就是一個不知活在那個犄角疙瘩的小和尚么?他怎麼能去參加南海普陀山的佛會?”
“遠冬,誰給他的引函?”
“遠冬,你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真的可信嗎?”
“對啊,別不是你為了幫遠烏騙我們的吧?”
因為南海普陀山那位鼎鼎大名的觀世音菩薩,這場佛會也不小。但同時,也正因為那位大慈大悲的大願菩薩,這場佛會的規模也很不小,能參加佛會的修士很多。
所以驚住這些五色鹿的,真不是他參加這場南海佛會。而是,他一個出生小世界、從來籍籍無名的小佛修,是怎麼知道的南海佛會?又是誰,給了他南海佛會的引函?
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和尚嗎?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他的背後,真的就沒有看好他的人嗎?
遠烏輕咳了一聲。
一時那些噪雜的聲音就漸漸地消失了。
遠烏很滿意這樣的安靜,這讓他原本一抽一抽地痛的腦袋都覺得舒服了。
遠烏團團看過那一頭頭五色鹿,才矜持地看向他的朋友,問道,“遠冬,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遠冬好笑地看着遠烏作態,卻很配合地等着,直到遠烏問他,他才答道:“消息是真的。外頭那些佛家道場都有傳言了,他們都在打探那個凈涪呢。”
遠烏停了一停,卻是又問道,“確定嗎?景浩界、妙音寺、凈涪?”
遠冬道,“我怕聽岔了,又不敢貿然在那些人修面前現身,還特意多跑了幾處地方,多聽了幾日才回來的呢。沒錯!就是那景浩界妙音寺的凈涪和尚!”
遠烏眨了眨眼睛,悠悠然地晃蕩了一下頭上的鹿角。
“能去參加南海佛會又如何?很了不起嗎?我們找的這些人,哪個就缺了這樣的一次佛會?”
不知是被遠烏特意擺出來的高姿態氣到了,還是因為強撐,總之那群五色鹿靜默了半響后,有一頭鹿忍不住,很不服氣地喝道。
遠冬沉默了一下,看着那頭五色鹿的眼神竟有幾分憐憫。
遠烏看見,便也就不生氣了,都不理那頭鹿,只看着遠冬問,“遠冬,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遠冬於是便又道:“聽說,給那個凈涪小和尚送佛會引函的......”
他頓了頓,似乎並沒有特意想引起其他五色鹿的注意,快速壓低聲音道,“是阿難尊者。”
這一下,他們這裏是真的徹底安靜了。
饒是遠烏都沒有想到,給凈涪送佛會引函的,還是阿難尊者。
便是有修士能去南海普陀山參加佛會,他們拿到的引函也多是因緣際會,只有極少極少一部分的人才會由南海普陀山親自送出引函。
凈涪他不在絕大多數的那部分中,也不在那僅有的一小戳里,他是更為特殊的,由另一位尊者遞交。
這說明了什麼?
遠烏都不用再去問別人,自己就先得到了答案。
不論南海那位大慈大悲的大願菩薩對凈涪是個什麼態度,阿難尊者他也很看好這個小和尚。
遠烏沒再作聲,甚至沒時間去關心其他的同伴現下都是個什麼心情。但他知道,下一次的族會,他能夠更強硬一點。
不過......阿難尊者?
對了,阿難尊者他不就是自佛門世尊釋迦牟尼手裏接過禪宗一脈衣缽的嗎?那凈涪和尚他走的就是禪宗一脈,似乎也會是那景浩界世界裏禪宗一脈的門面,他得到阿難尊者的看重也很正常的吧?
而阿難尊者他可是佛門世尊釋迦牟尼佛的得意弟子啊......
遠烏都不用再多猶豫了,直接就在心裏拍板。
他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五色鹿,也不如何趾高氣昂,只是平靜地道,“各位還有什麼事想說的嗎?”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想要回答。
遠烏毫不意外,他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多費口舌了,這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五色鹿族群。然後,就像影響現在的他一樣,也會影響着族群中每一頭五色鹿各自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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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更新算是補了一部分。咳......
另外,今天是918啊。
最後,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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