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遭遇轟炸

李宗賢再三給玉子解釋道軍隊是不允許帶女人的，可玉子死活都要跟着他。雖然玉子說她來自桂林六塘錢村，村裏的幾戶大人家她都能說得上來，但是他實在想不起來有她這個表妹。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這姑娘怎麼就賴上他了，跟着他是要去打仗又不是去享福，哪是她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堅持下來的。到時候帶着她反倒成了自己的累贅，而且自己也不能分心去保護她，到時候子彈不長眼，他可不想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跟着他白白送命。但是如果不帶上她，這兵荒馬亂的，她怎麼活下去。

玉子見他猶豫不肯答應，便一直這麼跟着他走。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和你走一樣的路，你也沒理由說我什麼。李宗賢看着她一直緊追不放，於是加快了腳步跑了起來。玉子也不甘示弱，也跑了起來追了上去，可她的體力哪比得上那些當兵的，沒跑幾步就追不上了，眼看人要跑沒影了，她一心急不小心往前一撲摔倒在地。李宗賢見她摔倒在地，還是心軟了，立馬飛奔過去把她扶起來。看着那白凈的手臂上多了幾條深淺不一的血痕，李宗賢心裏別提多心疼了。

“要不這樣吧，我把你帶進上海，你先到租界裏待兩天，等我打完仗回來后，再來接你，託人送你回廣西。”

他的提議玉子同意了。

宗賢馬上去和班長彙報了一下情況。小六和老七不放心也跟了過去。這位班長大家都叫他廖麻子，也不知道是大名還是外號，反正大家都這麼叫。是個參加過北伐的老兵，臉上一道刀疤很是瘮人，看起來很兇，用桂林話講是一個很”沃”（惡）的人。

這不李宗賢才剛一開口，他就用他那常年吸煙熏出來的破鑼喉嚨破口大罵起來:”吊你媽，馬上就要到前線了，你還有心情泡妞，給老子找麻煩是吧！老子把你們這幾個鬼仔從龍州大營帶出來操了好多心？上次你們幾個跑丟了，差點給老子整槍斃！現在又來，不行，不行，講破天也不行，這是違反軍紀！”

“你不講哪個曉得啰？”小六在一旁幫腔。

“是啊，班長你就答應了嘛！人家一個可憐的廣西妹仔，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是老鄉更是軍人哪能見死不救啰！再講了，又不是帶起老婆去打仗，只是走兩步送到上海去嘛，還老鄉老表呢，這點忙都不幫也太講不過去了。國軍都不是還要講個，講個什麼愛百姓的嘛。”七哥也來幫忙求情。

“真的是他表妹？你們莫騙我波”廖麻子打量着玉子，心有懷疑，哪裏這麼巧冒出個表妹，還生得這般好看，想想都不可能。

“哎呀，是真的，哪個敢騙你老人家哦！”小六和七哥異口同聲的堅定答道。邊說還邊給班長口袋裏塞了兩塊銀元。

呦呵，這些人為了給李宗賢討老婆還蠻捨得下米。同村的老表就是夠義氣。廖麻子掂了掂口袋裏的錢。“哎呀，好嘛，好嘛，好嘛。不過話先講好哈，安全送到上海就完事，不能一直跟着部隊哈？莫給我惹事！”

“好滴，廖哥，謝謝了波！”

事情搞定，三人一起道完謝就拉着玉子有說有笑的走了。

看着這幾個小年輕，廖麻子不禁在心裏狠狠鄙視了一陣，年輕娃仔，就是沉不住氣，看到漂亮妹子就走不動道。可轉念一想，這些也都還是些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啊，這會兒就要上戰場了，是死是活希望老天長眼，自求多福吧。

沒走多久已經能看到一排排低矮的房子了，終於到達上海郊區了。部隊被安排到一處民房進行休整。吃完飯就要趕緊向前線戰場進發。

炊事班馬上埋鍋造飯，不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菜粥就端了上來。沒有半點油星甚至連鹽都沒多放幾顆。大家很自然的端起來就喝了，宗賢也給玉子端了一碗，自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玉子看着這碗在野外倉促煮熟的清湯菜粥甚至還漂浮着些柴草灰，感覺難以下咽。其他人卻早已習以為常。宗賢看她遲遲不動，心裏瞭然了道”是否飯菜不合胃口？我們行軍打仗條件差，只有這個，你先將就吃點，等進了大上海租界，我發了軍餉請你吃大餐。你夠不夠？不夠我的可以再分你一點。”玉子擺擺手笑道表示沒有關係的，不用了，也趕緊低着頭一點點喝起來。

玉子此刻才細細的打量起這隻軍隊，在這十月凜冽的寒風中，大家都只穿着一件單衣，背着大刀和斗笠，穿着草鞋。從廣西出發的時候應該還是夏天吧。每天幾十里的急行軍也只是吃一點清粥。大家都是黑瘦黑瘦的，怪不得在路上遇到些其他部隊的都叫他們猴子軍。相比之下，山田聯隊的伙食簡直太好了，專業的軍用罐頭，壓縮餅乾，還會發一些糖和一些增加熱量的零食。玉子心裏不禁對這些離開家鄉不遠萬里趕來保衛國家的軍人肅然起敬。

這頓清淡的午飯才剛吃到一半，突然天上響起了飛機轟鳴的聲音，大家都還沒反映過來，就見到天上十幾架飛機並排飛了過來，底下艙門打開了，一堆像羊屎一樣的黑點落了下來。人群中這才有人反映過來，不好，是敵人的飛機，注意隱蔽！話才剛說完，炸彈就在身邊三三兩兩的炸開來了，一時間部隊人馬亂作一團，慘叫聲，嘶吼聲，散開的，卧倒的，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七哥動作快，把小六一把推到路邊溝里自己也滾了進去。李宗賢則拉着玉子卧倒后死死的護着她。炸彈的爆炸聲振得腦子嗡嗡作響，掀起的泥土不斷的散落在身上。過了好一陣，飛機的轟鳴聲逐漸遠去。玉子他們這才敢爬起來，抖了抖身上被炮彈掀起的厚厚一層土。因為怕被別人看到不好，玉子和宗賢他們沒有扎堆和部隊在一起吃飯，而是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這才撿回一條命。七哥和小六從溝里爬出來看了下四周，不禁後背發涼，還好他們跟着宗賢一起，否則就算不丟了小命也少不了要缺個胳膊少個腿。

這被炮火一陣肆虐的營地，現在已是一片狼藉，周圍幾間民房已燃起熊熊烈火，大火霹靂噼啪地仍然在燒着，空氣中飄着一股肉焦味。剛才還活生生坐着有說有笑吃着飯的戰士，現在有些就安安靜靜躺在那死了。有全身炸沒成肉沫的，有被彈片削掉了半邊腦子腦漿炸裂的，斷手斷腳更是散落一地。這些桂軍精銳，身經百戰的勇士，他們也許怎麼也沒想到，翻山越嶺走了三個月，連敵人的面都還沒見到，就死在了上海的郊區。還有被炸傷沒死的在那慘叫哀嚎，可卻沒人給他們及時的救治。一時間營地變成了屍山火海，人間煉獄。

七哥和宗賢迅速反映過來立馬衝進屍山火海里去搶救傷員。新兵小六從沒見過這陣仗，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知道哭。老廖從土堆里爬出來看到小六那失魂樣，氣鼓鼓的就朝他吼起來了：“炮彈震傻了？愣在那幹什麼，趕緊清點一下人數，過來給兄弟們收屍！”彷彿就在說著起床吃飯般平常。被這破鑼嗓子一吼，小六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把眼淚，趕緊去幫忙刨人救人。

玉子見到這樣的陣仗被嚇到了，就這樣愣愣的看着眼前這一地屍體，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也許真的是看着看着就麻木了！就像路邊死的不是人，只是個阿貓阿狗。在這裏人命賤，當兵的命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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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玉子在兩隻軍隊中都待過，是為了襯托對比中日兩方軍隊武器補給配置的對比之懸殊。

老漢陽造、大刀、中正式對飛機、艦炮、坦克。草鞋、單衣、菜粥對皮鞋、呢子軍裝、牛肉罐頭。

即便是這種基本等於去送死情況下，還有人能慷慨激昂的上戰場，這是現代年輕人沒法比的，民國時期的民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