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情報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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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真一收回了那飄遠的思緒,推開了她的房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盛裝打扮濃妝艷抹的她,湊了上來。桌上飯菜已齊備,貞淑識相的退了出去。

她現在這副模樣和他第一眼見到的她完全不像一個人。那天那個被人抓住按在泥地里暴揍的她,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膽子可不小,敢從慰安所里逃了出來。要不是正好撞在他在那視察工作,也許就被那群人打死在那了。他也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遇到一個幾乎和玉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甚至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眷顧。在看清她臉的那一剎那,彷彿心跳都停止了,怎會如此之像,差點都誤以為玉子真的回來找他了。於是那天就這麼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把她抱了回去。從此,一個叫田中郁子的慰安婦成了山田少將最心愛的寵妾的流言八卦,就開始在軍中流傳開來。

她拉着他來到了餐桌邊上,兩人並排坐了下來,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兩人正準備吃晚餐。她給他倒了一杯清酒剛想開口,對方就立馬冷冷的制止了她。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好!”

他絲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他不喜歡她的聲音,不似玉子那般柔和,而是帶着幾分剛烈。每當她一說話,他就忍不住要齣戲,彷彿時刻提醒着他眼前人不是玉子。所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數是沉默的,沒有任何交流。

今天的她不知道為何,顯得格外殷勤,不停地給他布菜倒酒。不知不覺的,一瓶清酒已經見底了,她又去拿來了一瓶。他覺得她今晚有些奇怪,好像在憋着想把他灌醉,於是帶着三分醉意故意扶着額頭表現得有些迷醉。

她見他已醉意朦朧,便小心的湊了上來,輕輕的推了推他,見他沒反應便在他耳邊問了句。

“山田君,有個事,我想問你。”

“你說。”

“誰是玉子?”

聽到這個名字,他彷彿瞬間清醒了。看着她那張湊到他跟前的臉,皺了皺眉,他伸出手在她柔軟的紅唇邊抹了一把,擦掉了些許她唇上的那抹艷俗的紅。

“你去洗把臉,擦了這臉上的濃妝,我就告訴你。”

她心裏半信半疑,擦了她好不容易畫好的妝?看來他是真醉了。不管怎樣先照做吧。

等她把臉上的妝卸掉后,再次來到他的身邊時,他有點恍惚了,這才是那張清麗的臉,可好像還有哪裏不對。他踉蹌的站了起來,來到她身邊,把她高高盤起的髮辮解開,瞬間她那烏黑亮麗的頭髮如流水般散了下來,絲絲浮動在她的臉龐,襯得她越發嫵媚清純。

山田也沒想到自己竟看得呆住了,伸手撫上了她的臉,忍不住在她耳邊脫口而出。

“這樣的你,就是玉子。”

聽到這句話的她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山田真一。原來,真的有玉子這個人。原來,自己其實一直都只是她的影子而已嗎?山田君,你真的只是把我當成她的替身嗎?遇到你,到底算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呢?你把我救了,讓我愛上了你,最後卻給了我這麼一個殘忍的真相。你讓我怎麼接受?怎麼繼續面對你?

山田見她望着自己的眼睛裏漸漸濕潤了,那咬着唇含着淚的小模樣,竟讓他有點分辨不出是今夕何夕,這一幕怎麼會如此熟悉,那天她說喜歡自己,也是這樣的望着他。也許自己是醉了,他希望自己是真醉了,藉著酒勁慢慢的湊了上去,在她的唇邊吻了下去。

就在郁子以為他終於肯碰自己了,哪怕是個替身也無關緊要,只想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溫存,享受這個帶着一絲迷醉而又纏綿的吻時,他卻彷彿立馬清醒了過來似的,一把推開了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唇,眉頭一皺,不對,這個氣味,不是玉子,她終究不是玉子。意識到了這些,他後悔放縱了自己的醉意,妄圖藉著酒勁以假亂真的騙過自己,可還是發現自己做不到。不是她就是做不到,哪怕是個帶着醉意的吻,都沒辦法給出去。他像個落敗的潰兵,驚恐得落荒而逃,走出了她的房間。

房間裏只剩下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少女,獨自默默地站在桌邊流淚。

為什麼要逃走?你想要的話,我隨時都可以給你,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要我?我真的比她差很遠嗎?

這天一大早,飯桌上小安就和覃甫然聊起了她想出去工作的事。

“甫然哥哥,我出去找了份臨時工。明天就要去,就是臨時去財主家幫工,兩天後就回來。”

“誰讓你去的?我不是說了生計的事我會想辦法嗎?”

“我知道,是我自己天天待在家無聊,想出去活動活動,順便賺點錢,不行嗎?這多好……”

“不行!”

李廣祿這天剛有事想要出門,就遇到了覃甫然把他堵在了門口。

“李大哥,昨天安安來找你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啊,怎麼了?”想到小安昨天讓他保密的事,他開始有些結巴了。

“她今天忽然和我說要出去做事。說是去臨時幫工,還說是你給她介紹的?”

“額,是是,是啊!就是和她說了下有一戶財主家最近在辦酒席,缺人手,問她願不願意去。結果她說她願意,那就去唄。這又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時間也不長,也就兩天。”

“真的嗎?哪家財主?”

“就是,就是隔壁大溪村那戶。”

“大溪村,王家?”

“對對對,可不就是王家嘛。人家家大業大的,辦個酒席可不得風風光光的嘛。附近十里八鄉多少人想去應這份差事都拿不到呢。我也是因為有個兄弟在裏面做事,才有機會推薦小安去的。”

“…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你我兄弟,我怎麼敢騙你!”李廣祿說得汗都快下來了,就怕露出什麼破綻。

聽他這麼一說,他愣了愣神,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告辭,拄着拐杖走了。

第二天,陽光明媚,天朗氣清。

覃甫然沒有再堅持,而是為小安準備好了一些路上吃的用得上的東西,送她出了門。他希望她能找到適合她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的路,也許她會遇到更多不同的人,也許這些人裏面會有能夠讓她可以依靠的,也許這樣她就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樣他也會為她高興的。他只是默默祈求這一天能來得稍微晚一些,能讓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多留一些回憶,供這蒼白的餘生來回味。

小安出了村子,就在幾個便衣隊小伙的護送下,朝日軍盤踞的武漢城裏走去。李廣祿是給她說過這裏面的風險的,她也有心理準備。走了大半天,過了三四個村的鬼子炮樓關卡。每次都是這邊的人一送她到關卡點,對面就有人來接應她,帶她去下個卡點。就這樣接應了三四趟之後,在下午太陽快要落山之前,終於來到了武漢的東勝門,才進得城去。

這一路上有個前來接應她的小兄弟一個勁的盯着她看,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你一直盯着我。”

“沒有,對不起,小安姑娘。我只是見你有點眼熟。你長得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哦?竟然有這麼巧?她是誰?”

“她是我們連長的心上人,名叫李玉子,可惜她在三年前已經死了。我們連長為這事可是傷心了好長一陣呢……”

李玉子嗎?這個名字好熟悉啊!小安默念着這個名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感覺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可卻又記不清了。忽然,腦子裏有一些破碎的畫面和聲音閃過——

“玉子,你喜歡我嗎?”

“玉子,如果你不能好好保護好自己,那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玉子,就算我在心底里放棄了一千次,也會在再次見到你時,再奮不顧身一萬次!”

畫面里的這個人到底是誰,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只是不停地叫着“玉子”這個名字。她越想去深究腦子裏那人的樣子,就越發覺得頭痛欲裂,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小安進了武漢城后,終於在天快全黑的時候來到了接口的地點,位於國立武漢大學附近的一家經營文房四寶的商號。門口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寶芳齋”。她膽子有點小,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不敢踏進去。為了謹慎起見,她坐到了大門正對門口的一個茶攤上,想着先觀察一陣再進去。

天快黑了,街上行人也越來越少。有一個日本勤務兵同一位少婦模樣的人在街上拉拉扯扯起來,顯得特別顯眼。小安忍不住往那邊多瞟了幾眼。

“郁子小姐,天快黑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不要,我今晚就要在街上遊盪,我就要夜夜笙歌,不醉不歸。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

“屬下職責所在,要保護郁子小姐的安全,不能離開。”

“哼,保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南波、貞淑,你們一個個的都巴不得我消失。等着盼着你們那個早已經化為灰的玉子小姐回來。哼,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人假惺惺的圍着我轉。聽見沒有,我不想再見到你們!!!”說完逕自跑走了。早川怕她一個人出事,正要追上去。忽然轉過頭來,居然發現了那個坐在茶肆里的人。她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早川都懷疑自己眼花了,這不是玉子還能是誰。那個清澈的眼神,絕對是她。可這有可能嗎?當年在葉家集,他也是親眼看到她被火化消失的。怎麼可能現在又出現在這裏?難道這又是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郁子”?想到這,他才反應過來,郁子已經跑沒影了。要趕緊追上去找到她,最近治安不好,她可不能出事。於是,他沒有繼續深究眼前這人的來歷,就趕緊追了上去。

小安坐在茶鋪里,見到有個日軍,盯着她看了好一陣。心裏不免有些緊張起來,難道被識破了?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呢?還好他後面跑走了,她這顆懸着的心才算重新放回了肚子裏。

又等了一陣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便怯生生的朝裏面走了進去,直接來到了櫃枱前。只見櫃枱前站着一個人,頭戴一頂黑色帽子,把帽檐壓得很低。應該就是他吧,她開始對早已準備好的暗號。

“掌柜的,你這有沒有湖州的歙硯和安徽的狼毫?”

“姑娘,你說笑了。這湖州哪有歙硯?這安徽又哪來的狼毫呢?”

不對,這不是正確的暗語。這人有問題,小安打算隨便糊弄兩句抬腳就要走。

誰知突然衝出來兩個人拿槍指着她,把她給圍了起來。櫃枱上為首的那人,用日語說了句:

“彼女を後ろの人たちと一緒に連れて帰って取り調べをします。(把她連同後面那些人一起帶回去審訊)”

“嗨。”

小安這才意識到,這裏已經被日本特務機構一鍋端了,自己這回真是撞槍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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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玉子),你真是出師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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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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