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壹
華燈初上,群星閃耀。
忙於應酬的顧聖冬終於結束了合作商聚會,也不枉費他連續喝了一個月的酒,若是這個項目再不成功,他估計自己就要被送進醫院了。
坐上車后他雙指扯開了領帶,面上的笑容也終於收了起來,不再陪笑的俊臉多的是一些難受。
“顧總,需要去醫院嗎?”司機問他。
連續應酬喝酒一月,作為老闆的貼心小司機,自然是看的出來老闆胃不舒服。
“不用,回家吧。”
顧聖冬吩咐完便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司機從後視鏡掃了眼顧聖冬,怕他會生病,同時心裏也在緋問,自家老闆這樣的長相,為什麼會單身三十年呢?貼心小司機十分不解。
躺在後座的人露出誘人的鎖骨,修長白凈的脖子上凸出的喉結上下動了動,那經過細工雕鑿的五官猶如一副立體畫像,非常惹人注目,薄薄的唇部緊緊抿繃著,一手輕輕撫在肚子上。
顯然他不好受。
司機從後視鏡又看了幾眼,接着調了一下空調溫度。
八月的夜晚依舊惹得人一身疲憊,顧聖冬讓司機回去休息,明天不用來接他,累了一個月,他該好好休息幾天了。
司機不放心,眼看着顧聖冬進了大門,客廳燈亮才驅車離去。
顧聖冬進門后只覺渾身難受,急不可耐地脫掉了衣服鑽進了浴室,一是被那些臭蟲熏的渾身都是香水、煙草、汗味,二是今晚有幾個不懂事的小男孩貼着他身上蹭來蹭去。
生意人就是這樣,你是甲方好說,若你是乙方,在沒敲定合同之前,一切以甲方為主,你,是次要的。
二層公寓只有顧聖冬一人住,今天三十而立的他早就不是和父母一起住的年紀了,家裏保姆請假回家,空蕩蕩的房間一如既往的安靜。
和家人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主要他不想聽自家皇太後天天在耳邊念叨,誰家兒媳婦肚子又生了個大胖小子,誰家小兒子都已經結婚了……
他才三十歲就要面臨被催婚,不知道若是父母知道他喜歡男人以後,還會不會認他這個兒子。
洗澡後顧聖冬又吃了胃藥才去休息,今天酒倒是沒喝多少,只不過他一天就吃了一頓飯,餓得胃疼,洗澡后準備想吃點,結果出來又不餓了。
算了,年輕人餓一頓無所謂,以前他逃學打遊戲的時候,一天24小時只喝可樂,就這樣一周都能瘦好幾天。
躺在床上顧聖冬又睡不着了。
輾轉反側許久,還是沒有任何睡意,本來困的要死,一個澡居然把瞌睡沖沒了,他起身靠在床頭,拿起了床頭柜上放着的小說看了起來。
這本小說他已經看了快一大半,是公司小秘書上次不小心落在電梯,隨後被他撿到便沒歸還。
書名叫《落葉知秋》,名字聽着很文藝,但內容和這個完全不搭邊,最主要的是這本書是純愛文學,主人公是兩個男人,太子和將軍的故事。
其實對於顧聖冬來說,他雖然喜歡男人,但對於這類文學,他基本不了解,平日裏喜歡看法國書籍和雜誌,只是好奇所以翻看了幾頁覺得這作者有病,看了幾眼后太氣人,可又想知道最後的結局,於是他帶回了家。
甚至他還專門下載了第一純愛網站綠豆,找到這本書的原創作者,在連載中的網絡小說中,評論區可謂是熱鬧非凡,負分和正分常常吵的不可開交,為了宣洩自己的憤怒,於是他看一章,也評論一個負分!
這本書吐槽的點可太多了,但也讓人上頭,典型的渣攻不要臉,背信棄義,自私自利,朝三暮四,昏庸無道,處心積慮——
為了得到江山可謂是不擇手段,今天正好讀到了小將軍苦守邊關,為了穩固攻的皇位,鎮守邊關八年余載,渣攻後宮佳麗三千,如今終於想到了召回小將軍。
“到底是什麼樣的愛情會讓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甘願去鎮守邊關八年,這八年內不僅僅安定了邊關,整個西北一方全部被這個小將軍鎮壓,全部換成了如今皇上的人?”
顧聖冬看着心裏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若是他遇上這般好的人,自然是要好好護在身邊,怎麼會心狠到推他遠去!
“這明擺着是皇帝小兒在利用小將軍嘛!這個楚將軍怎麼會這麼傻?是好是壞怎麼就分不清呢?!”
顧聖冬本身是慵懶的靠在床上看書,越看越氣,越看心裏越難受,最後甚至他起身倒了杯咖啡,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那細長的眼角已經有些泛紅了。
此刻他看到的片段是楚劍小將軍凱旋歸來。
原著是這樣寫的。
千軍萬馬行走數月,出發時春草染綠,到達時已是盛夏光年,走時少年不知愁滋味,歸時早已是萬人之上英雄。
楚劍將軍走時皇上還是太子,那日臨走前太子贈送他一身紅袍戰衣,告訴他來時定要一身白衣回來,紅袍戰寓意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白衣歸來則是願倆人情意綿綿如初。
孰不知這個太子→如今的皇上,打的注意卻不是真心實意,而是想除掉這個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楚將軍!
白色是個屬性詞,寓意象徵反動、政權、恐怖……
古有金蓮喂葯武大郎,今有暴君親手斬殺楚將軍。
距離京城五里地,那處有一斷崖,飛禽走獸均不來往,楚劍將軍也是在此處被下了隨身攜帶之物——佩劍。
距前來迎接他凱旋而歸的並非是如今的皇上,而是御林軍統領,跟着楚劍隨行的五百精兵全部被下了兵刃。
隨後顧聖冬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御林軍統領突然下令捉拿楚劍,以通敵叛國之罪將要拿他去面聖,隨行精兵後知後覺想此事有蹊蹺,隨口問了一句,可回答他的是如流行般的利劍!
楚劍反應再快也晚了,他閃身躲過後這才發現,周圍全部都是弓箭手,之前兩萬餘人,而他的精兵只有五百,餘下之人全部十幾以外紮營。
“大膽狗賊楚劍,皇上仁慈,念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鎮守邊關經年有餘,便留你一個全屍,若是再執迷不悟,今日奴才便替皇上處置了你!”
楚劍自然是不信的,他只說一句話。
“我要見皇上!”
然而並沒有用,御林軍統領似乎就在等他這句話,嘲笑一聲后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作為行軍打仗的楚劍自然是懂得,他只是不相信如今聖上會如此對他,心裏憤怒卻又帶着一絲希望。
經歷過一場寡不敵眾的戰鬥后,楚劍帶來的五百精兵全部死在了他的面前,而楚劍自己也身中兩箭,一塵不染的白袍此時已經變成了鮮紅的戰袍。
他狼狽的捂着胸口中箭的地方,渾身上下盡然沒有一塊是好的,頭髮凌亂,臉頰被劃破的血痕猙獰的嚇人,口腔已經被血腥味佈滿,可他依舊強忍着咽了下去。
“原來一直都是我多情了……”楚劍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撐着地面,他抬頭看着周圍面無表情的御林軍,再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過的那些兄弟們,直到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
皇帝並非愛他——
楚劍大聲的笑了起來,聲音傳遍了身後的整個山谷,笑的那麼苦澀,那麼凄慘!
那些前來圍剿的士兵們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想他孤身一人前去邊關鎮壓,走時太子承諾的那些話餘音繞耳,至今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若是他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這是假的,希望皇帝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麼在他站起來,不遠處他日夜思念的那個人一身黃袍緩緩走來時,他終於信了。
世間最無情的莫過於帝王家,五十萬大軍為他上場殺敵,數不清的戰士軍前半死生,屍骨無存有家不可回,太子怕是在京城美人帳下猶歌舞,如今勝利歸來,卻是以叛徒之罪將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
何來叛徒一說?
又何來他起兵造反一說?
嗖!
又是一隻利箭射來,楚劍身形不穩,往後退了幾步。
可他的視線依舊落在那人身上。
他的口腔已經止不住的血水要往外涌,眼睛視線越來越朦朧,面前的水霧越來越厚,直到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他再也看不見——
“阿楚!”
隨着皇帝一聲爆喊,只見一身是傷的楚劍已經後退幾步,最後苦笑着張開雙臂向後仰去,掉入了懸崖峭壁!
“MD!這TM什麼鬼啊?!”顧聖冬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書中遠遠比這更慘,“必須得給這個作者來個負分!太TM不是人了,這個小楚將軍也太慘了!”
顧聖冬本就是個知趣又溫柔的人,平日裏他看到電視裏有男主女主死了他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別提如今看到這個英年早逝的將軍了。
能讓他說髒話的文,肯定特別慘,扔下小說顧聖冬不再打算看它,隨後去洗了把臉重新躺下。
他的腦海里全是這個叫楚劍的將軍冤死,還有他那五百精兵白白葬送了生命,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各個盼着早日回家,如今回來了,卻落得了如此下場。
“楚劍小將軍啊,若是再有來世,你可萬萬不要再追隨帝王家,做個普普通通的書生,做個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比這強。”
顧聖冬知道,在古代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他很慶幸自己活在這個和平的時代,慶幸自己的時代是個沒有硝煙的新時代。
或許是顧聖冬難過的哭了一場,或許是這個時候酒精也起了作用,心裏帶着遺憾漸漸的進入了睡眠。
在夢中,他好像又夢見了冤死的楚劍。
——
清晨的一縷陽光照射在地毯上,整個房間暖暖的被包圍着,床頭柜上放着的那本小說依舊在,床上的人也睡得很香。
不知過了多久,顧聖冬終於睡醒了,主要是他感覺自己房間有人,好像有什麼一直在盯着他看。
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顧聖冬胳膊往床上一摸,本想拿手機,卻摸到了——一雙冰涼的手。
“嗯?爸?”
顧聖冬以為是自己父親,那雙手有些粗糙,顯然是長期幹活導致的,可想想又不對啊,父親什麼時候來過他家啊?!
還是大清早站在他床頭?!
意識到不對,顧聖冬閉着眼睛又摸了摸,是個男人的手沒錯,還有繭子,很粗糙,好像——黏糊糊的?!
他猛的睜開眼睛,隨後對上了一個人影——不,應該是個鬼影?!
“……你醒了?”
“——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