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螺
半天後。
元昊在食堂吃過晚飯,回到領主辦公室,打開電視,照例看會螺星的新聞。
“吱嘎——”推門的聲音,不用抬頭,元昊就知道是誰進來了。
只有易池進來不敲門。
易池進來就看到元昊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他那正襟危坐的姿勢,不像看電視時的休閑放鬆,倒像還在開會。
易大人的心裏又嘆了口氣,唉,辦公室連個沙發都沒有,以後有錢了,一定將領主辦公室裝飾得豪華舒服。
嘆完了氣,在心裏下了一番豪言壯語后,接着,易池臉上又堆出一臉的肉痛表情。
元昊抬眸瞄了他一眼,便心裏有數了。
看來那白甲螺得救了,那麼大的傷口修復起來極耗能源,易池心痛得極有道理。
“白蘇傳來消息,受傷的白甲螺螺甲已經修復好,傷口也處理好了。只是還沒蘇醒。”易池靠近元昊耳語。
“沒蘇醒?”元昊將視線從電視畫面上轉向易池,難道還有其他事情?
“醫生髮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果然……
“什麼奇怪的事?”
在這領地,易池一螺之下,萬螺之上,領地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什麼奇怪的事能讓見多識廣的易大人少見多怪?
“因為傷口處理不及時已經感染,包紮后,白甲螺便開始發起了高燒。隨着體溫的身高,他的白甲慢慢顯出了其他顏色。”
易池也第一次聽說這事,太匪夷所思了。
“哦?螺甲會變色?”元昊蹙起了眉。
據他所知,螺甲從出生便一種顏色到死。
除非,能用物理方式改變?
“是的。我也沒見過。”易池的年紀不大,沒見過很正常。
“什麼時候的事?”元昊便想去看看,他現在做為螺星真正的公民,對改變螺甲顏色的事也很好奇。
“半個小時前發起的燒。”易池接到白蘇的電話,便急急來向元昊彙報。
“走!去看看。”
兩螺趕到醫院的時候,白蘇已經候在白甲螺病房門口了。
看到領主和易池來了,他打開門,讓進了兩螺。
吩咐病房門口守衛的螺,好好守着,並加強附近的警戒,隨後白蘇便也跟進了病房,在身後將那病房的門關得嚴嚴實實。
進了病房,元昊看到那白甲螺此時已經仰面躺着了,上半身裹滿了白色的紗布,看不出來螺甲的顏色,病床上的被子蓋到了胸口。
他棕色的頭髮柔軟地貼着兩側臉頰,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的樣子。
他的臉型修長,長相英俊,十分陽光明媚的五官搭配,和他發達的肌肉一比,是兩種風格。
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身材。
他閉着雙眼,眼線看起來很長,如果睜開,眼睛只怕不會小。
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舉在眼瞼上,在臉上打下兩片陰影。
鼻子挺翹,下面的薄唇緊緊抿着。
昏迷中的他,臉上是痛苦的表情,額角隱隱掛着幾滴汗水。
“領主,你看?”白蘇上前,從被子中執起了白甲螺的手,向元昊展示。
元昊靠近細看,只見那螺手背上的白甲已經呈現出了深粉紅色。
“咦?顏色怎麼又變深了?”白蘇盯着白甲螺的手看了會,自言自語地說道。
明明剛才還是淡粉紅色來着?
“主治醫生知道了嗎?”元昊盯着那深粉紅看了會,便抬眸向白蘇詢問。
“還沒通知醫生。守衛病房的螺發現了這個情況通知我。我便向易大人彙報了,等領主決定。”
“醫生可靠嗎?”
“可靠。是三十年醫齡的老醫生了,和易家還沾親帶故。這次修復便是他動的手術。”
“叫他來看看。”
“是。”
白蘇領命出去了,病房的門開了又關上。
五分鐘后,病房的門又開了,白蘇領着那粉甲公螺老醫生進來了。
“領主。”醫生是易家的旁親,叫易建平,五十多歲年紀,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穿着一身白大褂。
“三叔!”易池眼尖,進來的醫生正是他遠房的表三叔。
“哎,小池。”易醫生看到易池卻一點也不意外。
易大人這位三叔很是低調,明明有位做領主身邊紅人的遠房侄子,在領地醫院工作卻一直沒有聲張。
易池也不知道他放棄了帝國的優厚待遇,而是到了七王子領地做醫生。
“三叔,快來看看!”易池連忙招呼易建平上前。
時間緊迫,易醫生也不多說敘舊的廢話,快步走到領主身旁,低頭看了看白甲螺的手背。
說話的功夫,手背上的螺甲顏色又往深的去了,變成了鮮艷的紅色。
“這……”易醫生推了推眼鏡,似在思索。
“領主、易大人、白隊長,你們稍等片刻,我心裏有個猜想,等我給他退了燒,便能證實。”易醫生沉思了會,便馬上有了方法。
“好!”元昊帶頭讓出了剛才站着的床邊位置。
病房很簡陋,除了病床和一些儀器,連椅子都沒有一張。
尊貴的領主大人,只能靠牆站着。
不過,七王子就算干站着,動作也閑適、瀟洒。
白蘇悄悄地又不免多看了兩眼。
易池連忙站到他們兩螺中間,擋住了白蘇的視線。
領主大人是你能覬覦的嗎?好好乾好本職工作吧你!
易醫生在白甲螺的血管里注射了些藥物,十分鐘后,溫度儀器上的數字顯示,這白甲螺正在迅速地退燒。
肉眼可見的,白甲螺手背上的鮮紅色,慢慢變成深粉紅,接着是淺粉紅,又慢慢變淡,直至變回了白色。
“領主,借一步說話?”易醫生看了易池和白蘇一眼,然後看向元昊。
在面前像表演戲法一樣的變色,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不用。你說吧,他們兩人值得信任。”元昊看着那抹白色,卻是拒絕了易醫生的建議,示意他繼續說。
值得信任……這四個字,在白蘇看來,多麼悅耳動聽!
他美滋滋地正在想,七王子殿下把我也列入了值得信任的行列,是不是意味着我……
突然手背上一疼,白蘇低頭看去,原來是身邊的易池在使勁掐他。
轉過頭去看旁邊的螺,易池正怒瞪着他。
嗯,你的美夢該醒醒了?
“這隻螺應該就是當年紅甲螺滅族時倖存下來的螺。我聽說紅甲螺家族有一種秘術,有種藥物配方,塗在螺甲上可以改變顏色,但這葯有個缺點便是遇熱會失效。”易醫生到底是老薑,聽說過很多年輕螺不知道的事情。
“三叔,你確定?”易池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應該就是這樣。當年紅甲螺滅族有說是蟲星轟炸的,有說是因為這秘術的。事情經過多年,螺王也下令誰也不許提起當年的舊事。”易醫生侃侃而談,那時候,這件事轟轟列列地發生了,到後來卻不了了之。
“一切得等他醒來再問了。”最後,易醫生也無奈道。
畢竟,涉及帝國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什麼時候能醒來?”易池急忙問。
“這個看他體質了,他看起來生命力十分頑強,傷口恢復得也很快,應該很快會醒來。領主,沒什麼事,我就下去了。有事您再叫我?”
易醫生簡直能看透螺心啊,將元昊的心思猜了八九不離十。
那份進退自如的氣度,就連易池都忍不住讚歎一聲。
“嗯!辛苦了。”元昊點了頭,易醫生如釋重負地推門離開,反手又將門關上了。
病房裏,易池對元昊說,“七王子,要不我先送您回去休息?白蘇守着就行了。”
這會夜已經很深了,也不知道這母螺什麼時候醒。
領主日理萬機,明天還要處理公事,不能在這瞎耽誤事啊。
“好!”元昊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便乾脆利落地走到門邊,準備開門。
“領主,快看!他要醒了。”白蘇一看到那白甲螺似乎要蘇醒了,便及時叫住了元昊。
元昊急忙快步走到病床前。
那白甲螺,不,應該是紅甲母螺,雙眼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正微微抖動。
不多時,那雙眼線極長的眼睛便睜了開來。
商洛從昏迷中醒來,使勁眨了兩下眼睛,看到頂上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上蓋得是醫院的白被子。
後背的傷似乎也不那麼疼了。
思維有點斷片。
他記得,閉眼前他掉進了連山腳下的陷阱里。
“我……這是在哪?”感覺到邊上有螺,商洛便轉過頭去看。
一轉頭,便撞入了床前一隻螺的一雙黑眸子裏。
那隻螺的眼睛幽暗深沉,像兩個漩渦,將他吸了進去。
商洛用眼神打量了下那隻螺,視線觸及到他手背那抹金黃,讓他心裏一緊。
“七王子?”商洛出聲詢問。
只是好幾天未喝一滴水的商洛,出口的聲音低沉嘶啞,極具誘惑力。
“你認識領主?”易池馬上警戒地上前,一手按住了腰間的能源槍。
只有姦細才會清楚地知道領地的一舉一動。
看到他的眼睛睜開時,元昊還是吃了一驚。
那雙眼睛睜開后,真得大極了,就像日漫男主的眼睛那般漂亮。
卻是一雙鳳眼。
細看,眼中波光瀲灧,彷彿藏着許多風情。
因着剛剛才醒,商洛又使勁眨了兩下,恢復着雙眼的功能。
那兩條眼睫毛輕輕合上,又輕輕張開,像兩把小刷子,在元昊心裏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真是不容忽視的一雙眼睛,能輕易勾螺魂魄。
“在這領地,應該只有一隻金甲螺吧?”商洛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光線,便四下打量了一下病房。
語氣卻是軟中有硬,帶着一絲瞭然。
“大膽!救了你,你還這麼不知好歹!”易池看到這螺敢這樣同元昊說話,肺都氣炸了。
這是什麼沒禮貌的螺?
明明知道了七王子的身份,卻不行禮,連句謝謝都沒有?
“沒事!”元昊大度地擺擺手,阻止了要衝上來揍床上那隻螺一頓的易池。
和一隻受傷的螺計較什麼?更何況,元昊沒那麼多地位尊卑的規矩。
“你救了我?”商洛伸手摸了摸後背的傷。
雖然前胸後背纏滿了紗布,但他能感覺到,他的螺甲已經合攏修復了。
“你們居然修復了我的螺甲?”這一摸,商洛簡直驚呆了。
整個螺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
商洛知道能修復螺甲的地方螺星帝國只有兩處。
但,絕對不可能是貧瘠的七王子領地!
“你是紅甲螺?”
元昊不管商洛的過激反應,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他掌握着主動權,便開門見山地提出了問題的關鍵。
“你……你怎麼知道?”商洛一副見鬼的樣子,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七王子。
他疑惑了,難道是他昏迷的時候說了胡話?
不可能!他受過嚴格的訓練,就算昏迷,也會把嘴緊緊閉上,不會亂說話!
那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面對商洛狐疑的眼神,易池忍不住了,“你這隻紅甲母螺,誰要知道你的秘密啊!是你發燒才露出了騷紅,真是又騷又紅,難看極了!”
“你……!”商洛語塞!
全帝國最好看的正紅,自紅甲螺滅族隱匿后,現在市面上根本就沒有!
在這小子嘴裏,居然是又騷又紅?
“你為什麼在我領地?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易池無謂的叉開話題讓元昊有點扶額,易大人能別這麼幼稚嗎?
只好出言打斷。
能問點實際問題嗎?
“我……”
商洛的大眼睛晃向易池和白蘇,以眼神詢問,你兩要迴避不?
易池立馬懂了他的意思,“我和白蘇不是外人!別想單獨和我們領主待在一起!騷紅螺,門都沒有!”
“易池,怎麼說話的?!”元昊聽不下去了。
易大人好像對每一個靠近領主的母螺都似乎懷有敵意?都以為他們要無時無刻地勾引領主?
“七王子殿下,說來話長……”商洛不顧傷痛,動了動身體,調整了下坐姿。
易池已經準備好聽他的長篇故事了,卻聽到那螺接下去說了句大跌眼鏡的話。
“那個,我能先吃點東西嗎?隨便什麼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