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8)
連着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工作室,影子君竟也生疑了,他主動來找我。
在花語酒肆,他坐在櫃枱一側的木凳上,點了一杯伏特加。
那天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秋分,預示着秋天將近,一年當中我並不特別喜歡秋天這個季節。
“有人去工作室找你鬧事了嗎?”影子君突然開口問道。
那會,我正斜倚在櫃枱,翻着一本名叫《澤諾的意識》的書,推薦我讀這本書的人早就不記得了,當初買它的初衷竟然是店主給出的標題里有我喜歡的作家的名字,且此書的作者名字當中同樣也有“伊塔洛”,甚至我懷疑,是不是姓這個的,都特別會寫小說。
“嗯。”我悶聲回答了一句,目光並未從書上離開,但心思卻完全沒在書上。
事實上,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只要有影子君在的場合,我的心思便不能從他身上移開,不管他有沒有關注到我,或者說關心不關心我。
“為什麼沒跟我說?”他像是在質問我,且神情嚴肅。
“啊?”我故作無謂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他把酒杯端到嘴邊,一隻手裏拿着一支吸了一半的煙,然後輕輕抿了一口酒,冷冷的看着我,並沒有要重複自己剛才說的話的意思。
他知道我聽清楚了他的問題,只是在裝糊塗罷了。
我聳聳肩,手掌輕撫着書的內頁,雙眼無神的看了看前方某處,接着又回到櫃枱,盯着影子君的左肩。
“我第一時間找你了,但你電話關機了。”
他沉默了一會,或許是藉機思索了片刻,然後又像久潛之後伏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們有對你動手嗎?”他沉沉問道。
我上下掃視了自己一眼,搖搖頭。“只是砸了所有的東西,並沒有對我怎麼樣。”
沒過一會,他便離開了酒館,還剩半杯酒沒喝完。
我拿過杯子,手指在他剛剛接觸過的杯沿輕輕撫過,然後拿去水池沖洗乾淨。
洗杯的片刻,我在想着,他甚至沒有對我表示更多的關心,人心的冷漠和無情,的確有些傷人。
但即使如此,清洗杯子時,我臉上一直掛着笑容。
三天後,影子君再次來到花語酒肆。
“你可以搬回去辦公了。”他淡淡的對我說道,“門口的監控,我替你重新安裝了一套系統。”
我盯着他,或許他知道前來騷擾我的人是誰,我於是想起當初嘉羽摔倒后在醫院對我說的話,禁不住後背發麻。
“那個,一定要去那裏辦公嗎?”我雙手搭在櫃枱上,輕聲問道。
“你害怕了嗎?”他斜視着我,沉靜的問道。
“那倒沒有,但是如果這樣反而給你添亂的話,我認為就沒這個必要了。”我微聳了一下右肩,“反正我目前也沒打算把工作室擴大的計劃,在哪都是辦公,在哪都能接單,我過去不也好好的嘛。”
“過去好好的至於淪落到酒館來兼職嗎?”他看着我,一副“好不好你心裏難道沒點數”的神情。
“酒館兼職我樂意,你管得太寬了。”
“寬嗎?就算是作為你哥,工作上的這點事,我還是有權管你的,更何況你爸離開浦城前,還特意叮囑過我,難道你忘了?”
“少拿這個來壓我,成年人了,我不吃這套。”
“但你想掙更多的錢,對不對?”他帶着挑釁意味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那的確是,我想掙更多的錢,以實現財務自由。
“好了,別意氣用事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他正說著,手機響了起來,於是轉過身去接電話。
我不再搭理他,走到角落裏,拿出尚未讀完的書,繼續翻閱着。
之後,他沒跟我打一聲招呼,便離開了酒館。
十月,我搬回辦公室辦公,訂單量開始擴大,老客戶介紹了新的客戶,新客戶在合作了一次之後滿意我的服務和作品,又介紹了新的客戶,另外在影子君的參和下,一些插畫大V號開始聯繫我,希望能出些專題。
我看過相關作者的專題,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但我對這個並不上心,總認為這些事情離我個人的生活實在太遠。
好像,哪裏搞反了。
我喜歡錢,喜歡掙錢的樂趣,但是如果沒有名氣,拿什麼掙錢呢?
那段時間,我認為人活着真的很複雜,常常在與某此人聊天聊天一半,便有某種心灰意冷的情緒湧上心頭,然後開始整個人不在狀態。
之後不久,影子君帶着了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子來到了我的工作室。
“嗨,你好,我叫喻易宣,久仰大名,多多關照。”
一個女子如此介紹自己,我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至於我的名字以及名聲,與“大”字毫無瓜葛。
我似乎在哪見過她,但想了很久都沒有想起來,令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她的自我介紹,而是那一頭長及腰間的秀髮,黑得發亮。
“她剛畢業,和你同一個專業,我想讓她跟着你實習一段時間。”影子君對我說。
他們是什麼關係?首先湧上心頭的便是這個疑問。
“你確定把她交給我,你放心嗎?”我反問道。
事實上,我想說的是,確定要給我的生活添堵嗎?但是影子君冷冷的看着我,然後說了一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話。
“你可以拒絕,我本不打算找你的,但她很早之前看過你的作品,剛好我認識你,所以求着讓我帶她來見你。”
“所以說是因為她,你才妥協了?”我同樣冷冷的看着他。
“的確如此。”他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不再搭腔,心裏閃過一絲黑影。
叫喻易宣的女子此刻正在翻看着我的作品冊,那是一本樣冊,供前來工作室參觀的客人檢閱用的。
之後,她將自己的原創作品展示給我看,我的心思完全沒在作品上,在翻閱這些東西時,我的目光無意中向坐在一旁的影子君瞟了好幾眼,他看得聚精會神,似乎對某些作品的創作理念還特有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