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演員的誕生8
“唉,我說你跑什麼?這會兒才半下午,跑去候夜戲?這戲能不能拍的成還不一定呢!”季路言心裏很是得意,心說這蘇河不是一般的憨,說什麼就信什麼,如此好糊弄,看來攻略靠哄就行了。這人也不動腦子想想,李菁菁昨天受了刺激,今天哪裏有心情拍戲?
李菁菁確實沒心情,所以整個劇組今日幾乎停拍,只是取景——因為這部新版《白蛇傳》,即日起,要換主演。
昨晚那一幕讓她至今都無法平靜,誰能想到她費心費力弄到手邊的蘇河洲,居然是個gay?!還有那對她殷勤備至的季路言,真是白瞎了模樣和身材,竟被蘇河洲那種軟柿子弄得血濺沙場。
沒一個好東西,不要臉,變態!但比起被人強了的季路言,李菁菁最厭惡的還是隱瞞性向,裝純情無辜的蘇河洲。
她當晚就找到導演,扔下一句:“這部戲裏有我就沒有蘇河洲,有他,就沒我!”並時以公司名義發佈公告——由於個人原因,蘇河洲接下來的工作有所調整。
這消息還沒見來得及媒體,但劇組裏已經傳的人盡皆知。所謂“工作調整”暗指什麼,不言而喻。
於是當蘇河洲逃難似的跑到片場,得來的只是眾人尷尬好奇的眼光,以及副導演的好心“提點”:“蘇河洲,你來這兒做什麼?片子換主演了,我以為你都離開劇組了呢……”
“什麼換主演?”
蘇河洲知道自己宿醉,影響不過是有點頭疼,但他現在怎麼連副導演的話也聽不懂呢?
“你經紀人沒通知你么?你形象和角色不符,你們公司又安排了個姓姚的新人過來。唉,幸好啊,之前你的鏡頭也不多,現在換主演還不算太麻煩。”副導演同情地看了一眼蘇河洲。
副導演一席話,像是往蓄勢待發的油鍋里猛然倒了一瓶烈酒,現場的氣氛登時“熱火朝天”起來,看向蘇河洲的神情什麼樣的都有,最多的要數同情和嘲諷。
畢竟,蘇河洲的年齡在快消時代的娛樂圈裏已經不小了,雖然一張臉是可圈可點的俊逸出塵,但他平日裏是個什麼樣的優柔怯懦的性子,大家都看在眼裏。
沒背景,不“聰明”,就是再努力再肯吃苦,長得再是像不染凡塵的天仙,又有什麼用呢?娛樂圈,沒有等人慢慢發掘打磨的璞玉,如果蘇河洲識時務,他這種人就該選擇做個花瓶,割完粉絲韭菜,急流勇退,才是正解。可如今得罪了願意捧他做花瓶的李菁菁……
蘇河洲怕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蘇河洲神志恍惚地給經紀人宋小明打了電話,忙音響了好一陣,聽得他都耳鳴了,宋小明才接通了電話。
然而沒等蘇河洲開口問上一句為什麼,電話那頭的宋小明,就不耐煩地嘆氣開口:
“蘇河洲,你昨天到底怎麼得罪菁姐了?你說說我帶你這麼久,你除了給我惹麻煩,還能做成點什麼?演戲的天賦平平只能勤能補拙,人情交際一點也不會,我是你經紀人,不是你保姆!你被劇組除名了,還要官方通報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宋小明大喘氣后怒吼道:“意味着,以後沒有劇組敢找你!”
“就算有哪個不開眼的劇組想要找你,我告訴你蘇河洲,不、可、能!你今年年初才和公司簽的合同,15年!你被無限期雪藏!無限期是什麼,這15年裏,要麼你賠償十倍違約金,要麼你就在公司耗到四十多歲再說吧!!!”
宋小明完全不給蘇河洲開口說話的機會,咆哮后又有些於心不忍,沉默片刻后又接著說:“你……你……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被雪藏了,公司不會再給你機會的,你趁早想想今後怎麼辦吧。對了,酒店的房間還有你租房子的錢,劇組和公司都不會給你承擔了。一個月兩千的底薪……公司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
蘇河洲如遭雷擊,一個月兩千在這個城市根本不夠用,他被除名,就是說原本的片酬也沒戲了!被雪藏,就再無經濟來源,他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蘇河洲失魂落魄地躲在沒人的角落裏,習慣性的把自己藏在陰暗的角落裏發獃,好像自己是一塊不見天日的青苔,他的世界裏永遠是黑漆漆的,彷彿在一個枯井裏,井外是春風和煦或是歡聲笑語,都不是他的。
過了許久,蘇河洲避開所有人默默回到房間,收拾起自己的單薄行李。活着至少比死容易,他還不能認輸,他的父親還在等他,季哥剛跟了他不能立馬就失業。
他大不了再去打工,一定要養活這兩個對他有恩有情的人。
“唉,你不是候場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季路言一見蘇河洲進門,立時以一種守株待兔還真讓他給逮住了的戲謔口吻道。昨日戰功顯赫,攻略方針有也有了大方向,季路言心中頗為滋潤,此時他正喝着花茶看着電視,彷彿就差一個老伴兒,就能悠哉安享晚年生活。
三月之期必能得償所願,季路言本是信心滿滿。
但打蘇河洲一進門,他就一直盯着他看,季路言瞬間察覺到蘇河洲的表情不對,皺起眉來。
“蘇河洲,你怎麼了?哭了?”
就算蘇河洲掩飾的再好,可季路言是哄着女人眼淚長大的主兒,他一眼就看出那泫然欲泣的模樣,不是剛哭過,就是正在準備哭的路上。
蘇河洲緘口不語,只是垂着頭。他喜歡獨來獨往,也習慣孤獨,那種習慣讓他害怕又安全,只是開門的瞬間有人等他,有人關心問一句他怎麼了,微不足道的話卻有力拔千鈞的能量,許是壓抑了太久,那種熟悉的黑暗孤獨一下變得令人無法忍受。
他忍不住紅了眼。
“蘇河洲,老子問你話呢,啞巴了?我問你是不是哭了,你怎麼了?難道今天又NG被導演訓了?”季路言着急上火,語氣不善。更氣蘇河洲都這樣子了,誰還欺負他?
只是他不知自己是氣蘇河洲那悶頭悶腦的樣子,還是氣……有人欺負蘇河洲,他會感同身受,像是挖苦蔑視都落在了自己頭上。
“不說話是吧?”季路言眯眼,“劉導?李菁菁?宋小明?女二號?男三號?誰,告訴我,是誰讓你受氣了?走,跟我走!”他抓起蘇河洲的胳膊就往門口走去,“你一個個指給我看,欺負你一次就有第二次,你給我看好了,看我今天怎麼讓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叫我爺爺!”
季路言說風就是雨,開門就要走,蘇河洲立馬擋住他的去路。季哥在片場人緣那麼好,可不能因為他這麼個不入流的演員得罪了別人。
“季哥,不……不用去了,我……我被劇組除名了,公司要雪藏我,我可以走了。”蘇河洲低聲道。
“除名、雪藏?李菁菁做的?”季路言捏緊了拳頭,俊臉一沉,彷彿是聽說自己兒子在學校被人揍了的老父親,一心只想着給自家崽子出氣。
然而,季路言“老父親”般的憂憤形象維持了不過幾秒,突然意識到這回蘇河洲是真被逼到絕路了。
被除名就等同於蘇河洲拿不到片酬,被雪藏就代表了他以後得不到公司半分資源,這麼說來,蘇河洲徹徹底底失業了,那他爸爸的治病錢怎麼辦?
蘇河洲一身爛賬焦頭爛額,哪兒還有功夫談情說愛?他的攻略之路遭遇了滑鐵盧。
不,不行!
季路言只要想想自己這一次穿越中,為了蘇河洲付出了他畢生的尊嚴臉面,就萬萬承受不住“再來一次”的命運。
但他轉念一想,蘇河洲進入事業低估,生活上舉步維艱,各種壓力接踵而來……種種打擊之下,蘇河洲還不得一蹶不振?那不就是他與之“患難見真情”的好時機?
河有兩岸,事有兩面。蘇河洲失意,就是他送溫暖送關心,播撒陽光雨露的機會來了!
柳暗花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你現在是準備回家了?”季路言嘴上一派緊張忐忑,但心裏的算盤珠子卻扒拉的“啪啪”響。
“我老家在江南,”蘇河洲踟躕,“但不是一個……太有機會的地方,我回去只會讓我爸擔心的,我……我想留在這裏,可是房租就這兩天到頭了,我、我不知道……”
要的就是你不知道!季路言差點沒藏住自己的開心與激動,他面色凝重,滿腔“擔憂”地走到蘇河洲面前,伸手抱了抱這位小可憐兒。
季路言在這一次穿越的劇本中,還真就是個赤手空拳的片場小人物,但這並不妨礙他在這座城裏有固定資產。
在這一次的設定中,季路言是有房產的,這種東西好像在他需要的時候就會自動傳輸到他的識海里,只是他一琢磨自己的“巨額資產”,心裏頓時憋悶起來。
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城市裏,季路言的房產是一處十分老舊的房子,棉紡廠的職工宿舍。筒子樓,一室一廳,衛生間和廚房都是公用的……
如此上不得檯面的住處,也不見得是壞事。一室一廳不正好么?只要他把蘇河洲拐……哦不,是拯救回家,那他們就要開始同居,條件有限,他只能“勉為其難”地和蘇河洲同床!
於是季路言拍了拍蘇河洲的後背,做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樣子,狠狠揉了幾把。
“河洲,雪藏有什麼大不了的?條條大路通羅馬,東方不亮西方亮,我提前上崗,現在就是你正式的貼身助理了,我一定助你東山再起,揚名立萬!”季路言大手一揮,彷彿都能看到自己腳下是翻滾的雲海,而他的手邊是霞光萬丈——他就不信自己的不離不棄,能不讓蘇河洲感激涕零!
“季哥……你,”蘇河洲險些就要說出,“我一定會養你”這樣的話,可當他對上季路言的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卻只剩下苦笑——他在痴人說夢,痴心妄想。
季哥這樣的人,跟誰都好過跟着他,沒有出頭之日的生活,他一個人過就夠了。
蘇河洲咬牙道:“季哥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沒辦法給你開工資……而且,我不能、不能給你添麻煩,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吧……謝謝你了,季哥。”
儘管才短短几日,但季路言絕對是他生命里很難忘記的人了,也許,他一輩子就會只有這麼一瞬間的溫暖吧。
足夠了。
把你的心給我我就燒高香了!還工資?等你季哥哥我重生歸來,一個李菁菁算個小毛球啊,就你們那公司,我買上十個八個的不跟玩兒似的?
季路言心中譏誚,但同時也覺得蘇河洲傻的可憐。他知道是自己的莽撞害了蘇河洲,但他也得活命。事已至此,他只能告誡自己以後對蘇河洲好一些,起碼,說過助他東山再起的話,要兌現。
“走,我們回去把你租的房子退了,房租能省則省,你現在也沒地方去,正好你季哥有個溫馨熱鬧的住處,你搬來和我住。”
“不行!季哥,你跟了我就遇到這麼些事兒,我本來就愧對你了,不能再……占你便宜,這樣不對!”蘇河洲連連搖頭。
季路言氣得快靈魂出竅了,心說這優柔寡斷的人到了拒絕他的時候,倒是果斷的很,榆木腦袋不開竅!
“這叫占什麼便宜啊,我的便宜你佔得還少嗎?”季路言意味深長道。
蘇河洲頓時垂頭看地,想起自己酒後對季路言做出的瘋狂舉動簡直無地自容。
看着蘇河洲慘白的臉,季路言道:“你別多想,河洲。咱倆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會拿平常心對你的,昨晚你對我的真情流露,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正常交往,你也不要有負擔。你季哥向來公私分明,性子也豁達,你對我的感情我明白就好,你呢,就順其自然,咱們工作為主,工作為主。”
蘇河洲的腦袋越垂越低,季路言趁機遊說勸解,猛攻蘇河洲面臨的現實問題和各方壓力,尤其是經濟壓力,終於把人哄得點頭應了跟着他走。
季路言心想,就要同居朝夕相處了,同一屋檐下,有無數種發乎於情的可能,至於能不能止乎於禮,就要看蘇河洲的表現了。
三個月不過剛開頭,他還有的是時間,這等小風小浪不過是生活“情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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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