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浮塵
白輕塵帶浮生來了馥鮮樓,這裏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有浮生最愛的味道。
白輕塵給浮生點了一大桌他愛吃的菜,浮生看起來當真是餓極,頭也不抬的埋頭使勁吃。
白輕塵心裏有些酸澀,他想起了從前。浮生從小到大總是先讓他吃,只有他動了筷,自己才會動筷。而且若是白輕塵愛吃的菜,浮生都會推到白輕塵的面前,自己都捨不得碰一下。
可現如今,從菜端上來的那一刻起,浮生就開始埋頭大吃,根本顧不上白輕塵。
一桌的菜被浮生掃了個精光,一點不剩,而白輕塵卻連筷子都還沒碰過。
浮生打着飽嗝,卻依舊眉頭深鎖,他問白輕塵:“為什麼我吃了那麼多,肚子都已經裝不下了,卻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白輕塵心裏一痛,強顏歡笑道:“應該是你剛睡醒的緣故吧,感知還未完全復原。咱吃不下就不要硬撐,只要你想吃,我隨時再帶你來,說不定多吃幾次,那種空空的感覺就消失了,對不對?”
浮生點點頭,站起身,“好吧,那我們走吧。”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壓根沒有要等白輕塵的意思。
白輕塵心裏雖然難受,但還是緊跟在他身後,怕他出事。
白輕塵故意帶着浮生去逛了他曾經喜歡的店鋪,可是現在的浮生對他曾經喜歡的玩意兒,連眼神都沒多給一個,只管直瞪瞪的往前走,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白輕塵跟在浮生身後,漫無目的的陪着他走,這樣的浮生他越看心裏越痛。
這樣如行屍走肉般活着的浮生,真的是浮生自己想要的嗎?這樣冷血冷清的浮生,真的是浮生願意成為的人嗎?如果浮生知道自己有一天變成這樣,他一定情願選擇死,也不願去這樣漠然的對待他最愛的白輕塵。
可是對白輕塵而言,只要浮生能睜開眼睛,能跟他說話,能吃能睡,他就心滿意足了。這樣的浮生雖然有些陌生,有點無情,但……就當是自己欠他的吧,不管他變成什樣,只要自己寵着就好。
他們就這樣一直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着,走出了國都城,走到了郊外,莫名其妙的走到了護國寺附近。
白輕塵詫異,浮生怎麼會自己尋來這裏,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
浮生皺着眉頭,空空的眼到處看,他看到半山的寺廟,問白輕塵:“那裏是哪裏?”
白輕塵道:“這裏曾經是你的來處,也曾是你最終的歸處,或許……這裏才是你想回的家……”
“家?”浮生疑惑,“我的家怎麼都奇奇怪怪的?不是和尚就是道士?這種地方,怎麼能稱之為家?”
白輕塵被浮生的話噎得一窒,聲音顫抖的問道:“那……你認為的家,應該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似乎考住了浮生,他想了想,才回答道:“家難道不應該有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地方才叫家嗎?”
白輕塵又是一口一痛,他像教小孩一樣的,跟浮生道:“你說的那是形式上的家,而家的真正意義,不止落腳這麼簡單,它應該一家人共同築起的愛巢,是心靈休憩的歸處。”
浮生聽了,冷笑一下:“心靈休憩的歸處?那如果沒有心的人,應該就大可不必擁有這所謂的家吧?”
白輕塵聽了浮生的話,臉色馬上就變了,“你說什麼?什麼叫沒有心的人?”
浮生皺了皺眉,剛才他說的,是未經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的話,現在白輕塵問他,他也好奇起來,“我覺得我沒有心,覺得這裏好像是空的。”說著,他就要去扒拉他的衣服,想要拉開檢查。
白輕塵連忙去拉住浮生的手,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他不能讓浮生看到身上的那一個大窟窿,那太殘忍了。
可是浮生卻偏要看,白輕塵越不給他看,他越好奇。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道驚訝的聲音出現:“白仙師,浮生,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白輕塵如同見到救星般大喊:“明鏡師父,您來得正好,快來幫幫我!”
明鏡快步走上前,問道:“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
白輕塵忙道:“快,幫我拉住他,不要讓他解開衣服。”
浮生則憤憤的看着上來幫忙的明鏡:“你又是哪裏來的臭和尚,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明鏡見浮生這樣叫他,大吃一驚,他愕然的望向白輕塵,想要一個解釋。
白輕塵無奈,只得趁亂用手指在浮生後頸處點了一下昏睡穴,浮生便兩眼一閉,身體後仰,倒回了白輕塵的懷中。
“白仙師,這……”
“明鏡師父,這裏說話不方便,要不您跟我去一趟靈山,可好?”白輕塵懇求明鏡。他除了要跟明鏡說浮生與鮫人淚的事,同時還想問一問,浮生這缺心的問題,可有什麼其他法子能夠解決。
他自己痛苦,沒有問題。可是一想到浮生將來看到自己無心的抓狂樣,他就受不了。
“好,我們走吧!”明鏡二話不說,幫着白輕塵扶好浮生,然後一起瞬移回了靈山紫雲殿。
“師尊,明鏡師父?浮生他……”素簡詫異的看着早上還好好出去的白輕塵和浮生,怎麼回來就變成了三個人?而且浮生還昏了過去?他連忙上去幫忙,將明鏡換了下來。
白輕塵和素簡將浮生放到床上時,突然聽到哐當一聲響,白輕塵覺得自己身上有個物件掉落在地。
他身上一般不帶金屬玩意兒啊,這哐當一聲,掉的會是什麼東西?
白輕塵將浮生放好后,才來找他剛才掉落在地的物件,卻赫然發現,一枚完整的逐月令,靜靜的躺在床腳。
白輕塵神色大變,不敢置信的拾起逐月令,再看向自己的手腕處……
他手腕處原本一彎新月圖案的赤紅色印記,現在已經完全消失,像是從不曾烙印過。
如果,逐月令從他身上脫落,又變成了完整的一塊出現,那是不是意味着……浮生靈魂里的另一半印記,也隨之脫落,所以才又最終合為了一體!
那是不是還意味着……他跟浮生從今以後,再沒有可以連接彼此的靈魂烙印?他們以後,真的就只能是路人?
白輕塵失魂落魄的舉着逐月令,眼睛逐漸沒有了焦距,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