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五條悟其人,簡直將“不靠譜”三字刻在了腦門上,每每行動那三個大字似乎都在閃閃發光。
作為被他帶進來的“新人”,一把年紀的布洛·謝維利克居然一下子成了個稀有物種,天天都被人暗戳戳地蹲點觀察。那些年輕人偽裝能力不很到家,身法也算不上輕盈,即使躲在角落裏不出聲,布洛也能將那些細小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唉,這種時候,布洛·謝維利克就格外想念自己的可愛(?)替身。瑪利亞雖然吵鬧,但到底做事還算可靠。她是典型的霸總類人物,只許你接受她給出的關懷與照料。
只要不反抗她,世界還是相當美好。
如果能夠舍下身份溜須拍馬,哎呀,那日子就會過得十分瀟洒。
布洛搖搖頭,把瑪利亞不懷好意的微笑從腦海里趕出去。
昨天走完了一系列的登記流程,最後一個環節則是測試咒術師的咒術運用以及潛能大小。布洛收着力,大概展露了三分,結果得到一個寫着待定的二級咒術師小本本。
嗨呀,這怎麼行呢。
布洛比較了一下咒術師內部的等級分化,同時也回憶了五條悟的等級,一時之間感覺自己心裏開始因為偶爾冒頭的TOP癌而糾結後悔起來。
明明瑪利亞還在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毫無用處、只會添亂的負面情緒。
不過二級咒術師在咒術師內部也能勉強算個好手,更何況他是個中途莫名加塞的不明身份可疑人物,能夠得到類似於官方機構的普遍認同就已經該謝天謝地了。
本本上之所以還有個待定,是因為咒術師的等級考核包含了必不可少的實操。不管書面成績或者說內部測試成績多麼好看,歸根結底起最大作用的,還是實操成果。
有時候出任務時祓除個高等級咒靈,得到推薦信后自身的等級也同樣會突飛猛進。
為了儘快融入這個不同尋常的團體,布洛·謝維利克拿出了當初組建秧歌組織時的刻苦努力以及……風風火火。
他懷揣着自己的小本本,到工作廳領了個祓除一級咒靈的任務。這種分領任務的模式還挺有意思,布洛拿着手機看詳情,想自己說不定可以借鑒借鑒,讓組織的活動更有效率。
之前他捉的那隻蠅頭已經上交給學校,聽他們描述,似乎有將其作為教學用具的打算。
“喲,布洛。”
剛走出門,不知道為啥總是這麼閑的五條悟忽然竄出來,兔子一樣蹦蹦跳跳,一邊跳一邊揮手打招呼:“你真是好積極啊……一個人去沒問題嘛?”
應該沒問題。
五條悟笑着看向布洛·謝維利克,其實對他的藏拙心知肚明。昨天他之所以上前“碰瓷”,不就是因為忽然之間感知到一股極為強烈且強大的能量出現嗎?
雖不知這位是抱着怎樣的心思藏拙,而且似乎還騙過了絕大多數的人,但是擁有一雙【六眼】的他,可不會看漏周遭任何一個咒力強大的角色。
既然布洛·謝維利克裝傻,那他自然也樂得奉陪。
在咒術世界,不尋常的人物或者咒靈的出現,往往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典型的一個例子,自然就是他五條悟啦。
身為五條家說一不二的“大人物”,自打睜開了一雙象徵著能夠完美運用五條家傳承術式的【六眼】,名為“五條悟”的風暴便席捲了整個與咒力有關的世界。
無數強大的咒靈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與此同時,不斷成長的五條悟,則成為了震懾一切宵小的絕對力量。
原本一潭死水的咒術世界,開始圍繞着年輕的五條悟,瘋狂地進化、演變着。
長到十多歲,五條悟原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各類離奇事件,面對再詭異的變化也能處變不驚了。但昨天這一位綠頭髮的憑空出現,還是讓他有種某一瞬間裏遺失了掌握權的錯覺。
一種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錯覺。
五條悟天性樂觀,為人處世上甚至可以稱得上隨意。
這種不穩重、不安定的性子讓他難以融入御三家那種刻板、古老而又偏執的氛圍。甚至於他在五條家作威作福久了,還會產生一種把其他兩家——禪院家和加茂家的老古董全都拎出來洗刷洗刷,晒晒太陽的衝動。
那些隱藏在黑暗裏審視着一切的眼睛,總讓五條悟生理性不適。
不過那些老古董雖然又臭、又傻而且腦筋早就因為過度“深思熟慮”而打結,五條悟也不得不承認,在面對潛在的危險方面,他們的某些應對方式,還是相當可取的。
比如說,將危險納入自己的監控範圍之內。
可惜這個好方法有個極不可靠的實施條件:要搞清楚,出現的危險,是否還在自己的能控範圍之內。
如果錯估了危險的大小,那就不是雞飛蛋打這樣簡單的下場咯。
布洛·謝維利克對這個沒事兒也要找事兒做的小年輕的問話聽而不聞,只是淡淡地露了一個微笑,揣好手機朝着目標地點進發。
五條悟跟着布洛·謝維利克一起慢慢悠悠往外走,正大光明地盯着他的後腦殼看,一邊看一邊繼續想自己的心思:
如果這份出現的危險根本無法掌控,再多的監控和預防都是一句空話。
“好奇怪啊,好奇怪。”
五條悟看了一會兒布洛那被高超的編髮技巧盤成一個複雜精緻花紋的長發,突然開口抱怨,還把聲音提得很高。
默默走路的布洛被他嚇了一跳,心想:青少年就是愛咋咋呼呼。
不,不對。
應該說青少年·五條悟就是比較喜歡咋咋呼呼。
他家的小朋友們就非常的處變不驚,淡定氣質就連一些大人都自嘆弗如呢。
(此處的大人特指瑪利亞和DIO)
【怎麼了?】
布洛放慢了步子,等他走到自己身邊才揮了揮便簽紙權作回應。
“總感覺布洛你啊,應該遠不止是二級的水平吧?”
在絕對的差距面前,五條悟其實並不畏懼,同時也沒有旁敲側擊的打算。他一向是“勇往直前”的愛好者,能夠現場問明白的東西,就絕不會跟人打機鋒,繞十七八個彎。
有那繞彎的時間,去吃點好的不快樂嗎?
【哦,這個】
布洛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感覺五條悟這小孩兒雖然脾氣古怪,但是長得的確有些清秀可人,啊不,清逸俊朗。都怪邪惡的瑪利亞,害得他的形容詞都變得怪裏怪氣。
尤其那張白生生的臉盤子配着一雙剔透的藍色眼珠,簡直就是清新撲面,不說聲“哦呼”都說不過去呢。
還好他說不了正常話,要不然一個壯漢對着纖細少年說哦呼的場面怎麼想怎麼都很鬼畜。
【人生在世,誰不藏拙呢?】
不藏拙的人才不是正常人吧?
對自己正常人、普通人身份深信不疑的布洛·謝維利克,給出了自認為十分得體且合理的交代。
“真有道理。”
五條悟撇撇嘴,顯然對這種看起來跟敷衍可以划等號的回答十分不滿意。不過考慮到自己的監視打算,五條悟暫時按捺住了心中那一點點翻湧的消極情緒,轉而站在路邊上,沖遠遠開過來的轎車招了招手。
作為一個暗中維護社會和諧與穩定的神秘組織,咒術師的待遇比一般的社畜要好上不少。最起碼在出行上,可以得到組織內部提供的專人專車接送。
雖然是個不小的秧歌組織頭頭,但是布洛·謝維利克還真是頭一回享受這種奇妙的待遇。他很是認真地把小轎車裏外打量了好幾遍,想着這東西是不是也裝了什麼可以保護自己不被誤傷的術式。
以他不怎麼適應術式使用的眼光來看,嗯,一點也沒有!
那這司機的安全得不到太大的保障啊……想到這兒,布洛很自然地就把疑惑寫到了紙上,遞給擠到身邊坐着的五條悟面前。
“你想得還挺細緻。”五條悟對出現在身前的紙條內容有些無語,感覺這位綠頭髮還真是個想太多的“好人”,“他們只是負責將我們送到任務地點,在我們祓除咒靈之前,都不會出現在打鬥範圍圈裏。”
“所以,我們完成任務以後,需要再通知一下他們。”
“正是如此。”
聽了五條悟的解釋,一臉嚴肅地開着車的司機也點點頭,發出了附和的聲音。
哇哦,原來司機師傅是活人啊。
布洛·謝維利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吃驚什麼,難不成是因為這一位的臉長得跟殭屍一般無二?
慚愧,慚愧。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布洛很是認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這份莫名其妙的以貌取人。
這回的任務是叫祓除某個百貨商場地下停車庫的異常,任務描述中說,地下停車庫裏,常常有人聽見詭異的□□,而且每一個前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旺盛的客人,回去都會發好幾天的高燒。
因為這,這家百貨商場的生意都慘淡了不少。
在排查了各種可能的對家詭計,但最後還是一無所獲以後,商場負責人終於通過神秘世界裏“人盡皆知”的手段——求神拜佛,將這個苦惱問題送上了咒術師們的案頭。
乍一聽,感覺上沒什麼太大的危險性。
但一個任務能被標上一級,都是靠普通下級咒術師們的失敗堆疊起來的。前前後後來過三次的任務執行人,但他們不是毫無所得就是被揍得鼻青臉腫,所以這個任務的難度就一次又一次地往上提升。
一前一後走進地下車庫的二人,很快就感知到一種不同尋常的低溫。雖然大多數地下建築的溫度都會略低於地面溫度,但是低到能讓人生出一層層雞皮疙瘩的溫度,還是十分少見的。
因着大商場的規模,這個地下車庫的面積也極為廣大。好在來之前,那片最有可能出現咒靈的地方已經被遠遠地打了紅標,任務詳細里也有地圖指示,從入口一直指引到終點。
不過就在還有差不多二三百米的時候,布洛·謝維利克察覺到前方有些異常。那份異常並非來自於咒力這種能量的翻湧,而是……而像是作死的青少年搞出來的叮叮哐哐動靜。
【你聽見了嗎?】
在幾聲相當清晰的雜亂腳步聲響過以後,布洛皺着眉頭側過頭,向著五條悟尋求一份認同。
此時的五條悟還是那副隨意閑適的模樣,雙手插兜,頗有種墨鏡一戴,誰都不愛的酷哥氣質。看見布洛·謝維利克的提問,他抬抬眼皮,很淡定地點了點頭說:
“聽見了。”
“回頭去找那些後勤人員算賬。”
明明說好了要提前清場,結果卻還是讓不知所謂的好奇人士鑽了空子。這一下子給人增添了多少負擔啊……不僅要祓除咒靈,同時還要注意保護那些傻瓜的人身安全。
嘖。
五條悟並不討厭解決層出不窮的咒靈所引發的麻煩,但是相當討厭自己的原有計劃被突如其來、本可以完全避免的意外所打攪。而且他有些想不明白一點——未知的東西,對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而言,就這麼有吸引力?
甚至於讓他們將可能存在的危險都能夠置之度外?
這真是一種相當自負,又相當自私的舉止。
就在二人短暫的交流過程里,被標明最有可能是咒靈潛伏地點的任務處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內。就在他們站定的同時,幾個年輕得似乎還在上中學的學生慌不擇路地各種躲閃開去。
布洛無奈地搖搖頭:不作不死的道理,看來島國的青少年並不很清楚哇。
作為一個新手咒術師,布洛·謝維利克準備的還是他當替身使者時候的那一套流程。無外乎檢查現場,搜集線索,然後判斷對方到底屬於哪一種類型的替身。
哦,這回要把替身判斷替換為咒靈類型判斷。
五條悟顯然被那些遮遮掩掩,自以為沒被發現的女生們打攪了好興緻,臭着一張臉站在旁邊看謝維利克探案一樣地將現場排查來,排查去。
看得時間久了,他在睏倦之餘還有點兒想要吐槽:這傢伙不會真是要用探案的手法來處理咒靈問題吧?
按照正常的祓除流程,不應該上去先辨明對方咒靈的咒力或者是咒術嗎?
布洛·謝維利克在地上撿的那些零碎又有什麼作用?!
年紀輕輕,不很沉得住氣的五條悟把眉頭皺得打結。
不過好在布洛·謝維利克的行為雖然詭異,但是最終的結果與咒術師一向的舉動殊途同歸。過了差不多十分鐘,布洛就從現場留存的一些能量痕迹,就是被咒術師們稱為“殘穢”的那些東西中,分辨出了躲藏在水泥牆壁里的咒靈類型。
奇怪。
布洛回想着自己拿到本本以後熟讀的咒靈大全——這種能夠穿牆的咒靈,一般都不夠普通咒術師一盤菜的,屬於小蝦米中的小蝦米。按照常理而言,不應該造成那樣多的失敗。
“這裏……”很顯然,五條悟也在打了個呵欠以後意識到了咒力波動的異常:當被人所注意時,前方的牆壁散發出的咒力越發強烈,但與此同時,整個地下車庫似乎都彌散開一種薄薄的咒力覆蓋之感。
“如果是這樣,那也就難怪了。”
其實單純地以一個咒靈能否穿牆來判斷其咒力多少是十分武斷的。雖說咒力越多,咒靈本身就越發凝實,但這並不能成為其不能“穿牆”的證據。
因為,咒靈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咒力的凝聚體。它們因為人類的負面情感、消極情緒而誕生,天生就沒有形體,更別提形象。人類的思想左右着它們的生長與發展,但同時,沒有具體軀殼的現實,給了它們野蠻生長的空間。
所以說,如果一個高級咒靈想要穿牆,其實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它找到正確的咒力運用方法,比方說眼前這種:把儲蓄的咒力四散在一個寬廣但仍舊可算是封閉的空間中,每一個地方都是薄弱的,根本和低級咒靈沒有區別。
在這個空間裏,它營造了一種無處不在的假象,如果再加幾分努力,甚至都可以比擬一個不完善的結界領域。
“挺有想法的嘛。”
五條悟跟布洛對視一眼,同時向著一個方向進行了攻擊。唯一的不同是,五條悟是驅使咒力,使用術式,而布洛·謝維利克,還是一如既往地打開外掛,開始拳拳到肉的武力毆打。
聽着那一聲聲清脆的打擊聲,五條悟扁扁嘴,總感覺腦袋有些不太舒服。
“唔……為什麼要打我?”
被兩人教訓了大半天,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姑娘抱着頭從牆壁里鑽了出來。她一出來就眼淚汪汪,把自己紅腫的臉蛋抬得老高。面對這樣一張腫成饅頭的小臉,心地不夠狠辣的布洛·謝維利克終於還是住了手。
不過……
“打你就打你,難不成還要挑日子嗎?”
不過他身邊的五條悟同學,卻毫不留情地使出了扎心攻擊!
“哇——!”
咒靈小姑娘哭得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