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嗖——”

利箭刺破夜空,在空氣里發出銳利的錚響。

嚴璟與叢英一個端着袖子,一個抱着劍,並肩立在演武場外,看着場中箭無虛發的元黎。

嚴璟:“有一百來箭了吧?”

叢英:“一百八十一,馬上就兩百了。”

“依你看,殿下這箭得射到什麼時候?”

“沒三百怕停不下來,殿下遇着煩心事,就喜歡到演武場射箭,從小就這樣。”

“唉。”

嚴璟望着夜空悠悠感嘆了一聲。

叢英還在專註的數着箭數。

嚴璟忽然問:“殿下讓你找的那個息月,還沒消息么,這都一年了。”

叢英搖頭:“沒有。”

說著狐疑問:“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事兒了。”

嚴璟接着嘆氣:“這不是看殿下愁緒難解么。聖命難抗,日子總要過的,咱們做下人的,也只能另闢蹊徑替殿下解憂了。殿下長這麼大,對男女之事向來淡漠,好不容易遇着一個可心的,偏偏還給弄丟了,你說急不急人。若能找到那個息月,待大婚後抬到府里做個側妃,也能稍微填補一下殿下受傷的心靈。”

叢英也嘆:“大海撈針,談何容易,要能找着早就找着了。”

嚴璟白他一眼:“我就不明白,息月與旁的不同,數量本就稀少,整整一年時間,就算是依着名單挨個排查也該查出來了,怎麼就會杳無音信?該不會是你沒儘力吧。”

提起此事叢英便有一腔苦水要吐:“我的總管大人,你以為找個人那麼容易呢。大靖疆域遼闊,就算數量再稀少,我也不可能挨家挨戶的去查訪人家家裏有沒有息月吧,尤其是一些偏遠地帶,戶籍制度不完善,官府的統計都做不得准。”

“誒不是,殿下不是在北境遇上的么?”

“在北境遇上也不代表人一定是北境的,殿下不也是從帝京過去的么。那息月也極有可能是跟隨父母親人到北境走親戚、辦事或遊山玩水去的。何況——”

“何況什麼?”

“連殿下自己都說,那個息月,不像是出自北地。”

嚴璟大是好奇:“為何?難道殿下問了人家籍貫?”

“沒……”

“那是為什麼?”

叢英臉色略有點不自在,道:“也沒什麼。你也知道,殿下素來嚴以律己,潔身自愛,就算就是醉酒之中,也斷不會無緣無故的標記一個息月,行那孟浪之事。”

“誰說不是。”

嚴璟一直也納悶兒這事,緊問:“難道還有其他內情?”

叢英點頭:“聽殿下的意思,他當時喝多了酒,本來準備到營地附近的溪水旁清醒一下的,結果剛撿了塊石頭坐下,就見前面草地上躺着個人,手腳發顫,渾身滾燙,看起來十分難受。殿下還以為是營中將士受傷了,欲近前查看,結果那小息月就突然睜開眼睛把殿下撲倒了,先是啃殿下的脖子,然後就開始扒殿下的衣裳,還不停的喊——”

“喊什麼?”

“喊……哥哥,救救我。”

“……”

“咳。”叢英麵皮也有些發燙的道:“殿下說,那聲音軟糯脆甜的很,像南方才有的,北地不都民風粗獷么。故而,殿下認為,那息月很可能不是北地人。”

“那後來呢?”

“後來,殿下忽然聞到一股清甜的奶香味兒,再加上那小息月渾身燙如火炭,又無傷痕,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小息月是潮期到了,卻不懂紓解之法,才纏着殿下一通亂啃。然後,殿下的信香就被引了出來,迷亂中……就、就把人給標記了。”

嚴璟沒料到還有這麼一出,頗為震撼道:“這麼說,是那息月先引誘的殿下?”

“也不算誘惑,潮期的小息月意識都是混亂的,準確說,是把殿下當救命稻草了。若當時殿下沒主動進行標記,那小息月多半命都沒有了。”

“原是這樣。”

嚴璟感慨了一句,若有所思道:“這小息月還真是不一般。”

叢英不解:“這是何意?”

嚴璟笑着指他,如看榆木疙瘩:“你想想,這事兒雖然是那小息月主動的,可殿下若無反應,最後也成不了。這些年,東宮坤位懸缺,往殿下身上打心思的人還少么,主動釋放信香吸引殿下注意的又不是沒有,殿下可有過憐香惜玉之心?這小息月雖然潮期發作命在旦夕,但殿下也不是那種為了這種理由就隨隨便便亂施標記的人,否則全天下息月潮期發作時,殿下難道都要飢不擇食的主動犧牲么。”

“這小息月,還是中了殿下的意呀。”

嚴璟越發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可人,能融化掉自家殿下這座巍峨如冷宮的大冰山。

嚴璟這頭感嘆着,那廂,元黎收了箭,提着把鐵弓從演武場走了出來。兩人默契閉嘴,一個上前接過弓,一個奉上巾櫛。

元黎面無表情的擦了把面,便負袖往書房走去。

嚴璟急忙小跑着跟上。

元黎皺眉:“有事?”

“是有點要緊事,需要殿下定奪。”

嚴璟邊說便從袖子裏掏出張單子:“這是內務府擬定的大婚流程和禮金明細,還有婚服的制式,都需請殿下先過目。”

元黎略略一掃,只覺那一行行燙金小字根本激不起他任何興緻,便沉沉收回視線,道:“這等小事,你看着定就是。”

說完抬步便走。

“哎殿下。”

元黎這次眸間帶了寒意與不耐:“還有何事?”

嚴璟冷汗都要透出來了,還是硬着頭皮問:“關於小世子……哦,太子妃的住處安排,奴才擬定了兩個,一個是離殿下主殿較近的春暉閣,一個是東邊的東晞閣,也要請殿下定奪。”

“東晞閣。”

元黎冷冷丟下三字,便抿唇而去。

“哎這……”

嚴璟苦哈哈看着手裏的禮單:“還有喜糖喜果請柬賓客名單,這這,這可怎麼弄。”

叢英安置好弓,從後面悠悠飄過來,道:“左右平時年節往來也是你一手打點,你就瞧着弄唄,你看殿下那恨不得殺人的模樣,怎麼可能親自操持這些事。”

嚴璟瞪他:“你懂什麼,這可是婚姻大事,我這做管家的操持瑣務可以,這等干係審美的事,怎能隨意代殿下做決定。”

叢英摸摸下巴:“我倒有個主意。”

“快說,什麼主意。”

叢英搭住他肩膀:“你看,你這個大總管跟了殿下這麼多年,殿下什麼審美什麼喜好還能有人比你更明白?你現在拿不準的無非是那長勝王小世子的喜好,需要殿下代為決定。你何不直接去別院問問那小世子的意見,不就諸事妥帖了?這大婚是兩個人的事,像那喜糖喜果的樣式,既然殿下不願理會,就讓小世子做決定唄,這樣還顯得你尊重未來的太子妃。”

嚴璟點頭:“你這主意倒是不錯,明日我就上別院問去。”

兩人正說著,門口的侍衛忽然急匆匆奔來,道:“嚴管家,叢統領,京兆府府尹柳青過來了,說有急事求見殿下。”

“可有說何事?”

“好像是城中又出命案了。”

兩人面色一變,叢英道:“事關重大,我去稟明殿下,你去接待柳府尹。”

嚴璟心裏嘆氣,這一樁接着一樁,還不消停了,到底是什麼流年不利。

**

因為臨近婚期,雲泱不必再去書院上課。

本以為可以睡個懶覺,結果天沒亮,內務府的人便登門拜訪,說要測量太子妃身量尺寸,趕製婚服。

接着宮中司造、司制、司珍、司葯、司設等也紛至沓來,只恨不得把雲泱掰成十半。

折折騰騰一上午過去。

周破虜剛把一大群人送走,嚴璟又過來了。

“喜糖喜果樣式?”

雲泱正一手托腮,坐在石凳上無聊的抓蟲子玩兒,聞言眼睛一轉,道:“這也要我來設計嗎?”

“自然自然。”

嚴璟笑成一朵花,熱情的將一大捲紙在石案上鋪展開,指着上面道:“這些都是內務府送來供參考的樣式,小世子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隨便挑。”

“等大婚之後,小世子就是東宮的半個主人了,類宮中裝飾呀,擺設呀,地上鋪什麼磚呀,牆上掛什麼畫呀,那當然都得依着小世子的喜好來。”

雲泱掃了一圈,見都是些花啊草啊的,怪沒意思的,便問:“我可以自己畫么?”

“自己畫?”

嚴璟興奮的直搓手:“那當然更好了,只是這設計圖樣是極辛苦的事,小世子莫要太操勞才是。”

雲泱幹勁十足:“放心,畫個樣兒而已,費不了什麼力氣。”

嚴璟突然有點心虛。

與自家殿下惡劣無情的態度相比,這位病弱的小世子,似乎對三日後的大婚,充滿興奮與期待啊,寧願拖着病體,也要親自設計喜糖樣式。

以至於嚴璟離開別院時,都有點小感動。

不過等午後嚴璟收到別院侍衛送來的新鮮出爐的圖紙時,就有點感動不出來了。

嚴璟架着琉璃鏡,頗困惑的指着圖紙上那一排十來個看着有點像似乎又不太像的不明生物問手下:“這是……?”

手下:“毛、毛毛蟲?”

沒等嚴璟震驚完,別院侍衛緊接着送來了第二批圖紙,說是小世子心情好,靈感迸發,不辭勞累又設計了一份。

嚴璟哆哆嗦嗦打開來看。

這回不是一排十來個,而是兩排十八個。

手下:“關、關西十八將?”

嚴璟:“……”

這小世子,畫本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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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職業生涯受到了嚴峻挑戰。

雲泱:略略略。

元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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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賜婚給死對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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