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與女神像

“你要走了？”喬娜頭上戴着那頂寬檐帽坐在旅館內，吃着她送給她的晶莓果。

“都怪弗林，打架就打架，幹嘛把她敲暈！阿羅尼卡竟然不讓我送你們，說要修養幾天。”

“這種傷喝藥劑就好了，真是大驚小怪。”

喬娜瞅着她，“我給了你很多通信用的信紙，有時間……不是，有事就寫信給我。”

“我有時間就寫給你。”

“是有事才寫！”

與喬娜道別後走出旅館，在門外的阿羅尼卡朝她說了一句祝福的話“願黑暗神與你同在”。

遠遠路過的弗林，瞥見阿羅尼卡的身影，睥睨地嗤了一聲，後面亦步亦趨跟着腳環碰撞的聲音。

塞納城的城門前，一輛馬車停置在街道一旁，長滿鱗片的馬蹬了蹬馬蹄，噴出厚重的鼻息，甩了甩頭，皮質的韁繩也跟着甩動發出響聲。

朗拿度給了她一輛馬車，話前話后都暗示着幫他在“無處不在”的家族面前說好話，而且他還深信着，身為魔王的她肯定對它很熟知，可是她沒有並聽說過這樣名字奇怪的家族。

朗拿度觸摸着手中的懷錶，不舍的視線落在她懷裏的小嗚身上，小嗚扭過身體背對着他。

茜婭踏上馬車，西洛斜靠在車廂里，伊爾德端正地坐在他對面。

茜婭：“……”

伊爾德：“……”

西洛：“……”

茜婭看向西洛，西洛睏倦地眯了眯眼，“不會。”

她想了一會，再轉過頭看向伊爾德。

“我可以。”

馬車速度飛快地穿過城門，踏過屬於塞納城領地內石塊鋪置的道路，駛入一片寬闊的平原，一條道路橫跨延伸至遠方，強勁有力的馬蹄濺起路上的塵土。

有時經過幾個旅途中的冒險者，遠方空中飛過一群鳥獸，發出難聽嘶啞的聲音。

茜婭向前探出半邊身體，伊爾德握着韁繩，迎面的風在他身上掠過，揚起他的外袍，兜帽也被吹掀起，眼睛閃動着微光，好像很享受着這樣自由馳騁於世界的感覺。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轉過頭，魔王的嘴角微揚起，茶色的長發隨意地任由風吹拂揚起，他把兜帽重新戴起，只是魔王的笑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茜婭不知道自己打破了魔王人設，回到車廂內，西洛已經閉上眼睛，腦袋斜斜地靠在角落裏。

馬車的車輪被小石塊抬起，顛簸了一下，就算這樣他也沒有醒過來，剛這樣想着，西洛突然半睜開了眼，豎瞳轉動到她的身上，茜婭被他盯得全身僵住了，很快他又慢慢闔上眼帘。

之後茜婭的目光沒敢往那一處角落瞄去。

傍晚的天空被抹上一層絢麗的霞光，馬車停在村莊內，這個村莊已經被廢棄，只留下空洞殘破的房屋，黑森森的想吞噬踏進裏面的生物。

茜婭感覺到溫度驟然下降，她披上一件斗篷，瞬間暖和了起來，懷裏還有一隻熱烘烘的毛團可以暖手。

他們走進一間還算完好的房子，抬起手上的光球，光球漂浮在空中，照亮了周圍的空間，月亮被雲層遮蔽，沒有月光從殘缺的圓形窗中灑落，巨大圓窗的樣式猶如花瓣完全伸展開來，美麗莊嚴。

接近屋頂的圓窗下，細長的草蔓爬滿整面牆壁，也盤旋纏繞在純白的女神像上。

“……光明女神。”

伊爾德望着純白的神像，輕輕地開口。

這是光明女神？

茜婭也仰起頭仔細地看着女神像，在她身上感受到莊嚴和神聖，如果光明女神的外貌真如同這具女神像所刻畫的一樣，那麼——

光明女神還挺漂亮的。

等等，為什麼魔界村莊裏有光明信徒所信仰的光明女神像？

魔界不是只尊崇黑暗神的嗎？

【＆％，有人誇我漂亮。】

【誰！】

？？？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伊爾德搖了搖頭。

懷裏的小嗚仰起頭懵懂地看着她

西洛在小背包里翻找，拿出一瓶藥劑給她，“喝完就聽不到了。”

“……”

小嗚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看向門外，門口出現了一個黑影。

一動不動。

茜婭他們也沒有動靜。

空氣開始凝固起來。

茜婭手指動了動，半空中的光球立刻照在黑影上，黑影變動着形態，化成一團團形態各異的生靈，圍繞他們跳動，滾動。看起來好像在舉行某些儀式，或者在開篝火晚會，而他們就是生靈眼中的焰火。

生靈總會被亮光吸引，也會被有生命的東西所吸引。

曾經有生命居住的地方，空置已久后，往往都會出現這種生靈，它們充滿謎團，不知道從哪裏誕生出來，也不知道它會如何消亡。

它們圍繞茜婭他們轉了好幾圈后，就跳上他們身上，伊爾德頭上和肩膀上站了幾隻，西洛身上也被擠在肩膀和頭上。

而茜婭……

生靈蜂擁而上，整個上半身都被黏附在上面，哪裏有空位立馬有一隻生靈補上。

小嗚見到它們霸.佔着自己的主人，踮起後腿，伸長肉爪，噗的一下打向其中一個生靈，小嗚的爪子穿過生靈虛幻的身體，按在茜婭身上。

它不服輸地抬起爪子打向另一隻生靈，又穿了過去，最後摁在茜婭的臉龐。

茜婭透過滿臉的生靈看了看周圍，收拾一下就能過一晚了。還好蘭斯準備齊全，要什麼有什麼。

茜婭把幾根木頭推在一起，把瓶子裏的液體倒在上面，施加了一點魔力，下一刻就燃起火苗，逐漸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

火堆周圍的溫度立刻暖和了起來，生靈也跳下好幾個，往火堆靠近，靜靜地圍了一圈。

寧靜的夜晚下，雲層已經遠離，月光透過圓窗殘缺的地方直直的照落，也灑在茜婭身上。

小嗚在她懷抱里睡著了，小肚子隨着呼吸起伏。

茜婭側躺在火堆旁，沉浸在夢鄉里了，她感到有點冷得縮了縮身體，有什麼東西有些重地蓋在她身上，身體逐漸溫暖了起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

拿着被子的手被月光照耀，蒙了一層奇異的光芒，好像變得與生靈一樣虛幻。

小嗚睜開一眯眯眼，睡眼惺忪地看到這樣的手，以為生靈又黏了上來，小肉爪晃悠悠地伸出，摁了上去。

這次沒有穿過，摁在了手上，那隻手頓了一下就縮走了，小嗚咧了咧嘴，終於打到那些討厭的東西了。

……

第二天睡得暖乎乎的茜婭起身，一睜眼就看到一張臉，西洛蹲在她旁邊，俯視着她，“生火。”

茜婭剛才睡夢中醒來，有點發懵，她迷茫地看向火堆，火堆已經燃盡，只剩燃燒后的灰燼。

火。

她抬了抬手，一團黑色的火焰瞬間燃起，漆黑幽深地閃動着，火焰飄向光明女神像，轟的一下熊熊烈火燃燒起來，黑焰的火舌有生命似的，吞食盤旋蜷起。

半晌過後，女神像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一點殘留的痕迹也沒有。

火焰往中心收起，凝聚在一點上，形成一顆石頭。

女神像被她發出的火焰包裹的時候，她被完全驚醒了，西洛撿起那顆石頭，看了幾眼就扔給她，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生火。”

這石頭和普通石頭沒什麼區別，但不知為什麼，這石頭拿在手裏她覺得脊背竄起寒氣，涼嗖嗖的，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她感到燙手地塞進寶石項鏈。

小嗚悠悠轉醒，嗷嗚地打着哈欠，見主人在生火，流着口水興奮地坐在旁邊。

茜婭又像昨晚一樣生起火，只見西洛放進一個胖矮的鍋子，把切口整齊精準的肉塊放進去，用木棒攪拌了幾下，再撒上一把不知名的植物，再攪了攪。

鍋里的水原本看起來很正常，那一把草放進去馬上變成濃重的綠色，然而西洛還倒入不知名的液體，最後那鍋東西已經不忍直視了。

“可以吃了。”

啥？

西洛說完，就勺了一些放進木碗，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過了一會，見他沒有什麼異常，伊爾德也放開吃了。

他們吃了后都沒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她才誠惶誠恐地端起木碗，顏色和質地都非常詭譎，她把木勺在嘴唇邊抿了一下。

味道竟然不錯。

小嗚在旁邊吃得起勁，舔盤子的聲音非常響亮。

當她放下心來，把一整碗都吃了，沒過多久身體感覺火辣辣的，一股一股的熱氣往上冒。而且只有她一個人有奇怪的反應，和她曾經吃了辣椒一樣，全身冒火。

當她看見西洛在做什麼的時候，她有種無可奈何、欲哭無淚的感覺。

西洛收起筆來，就把他的東西收拾好放進他的小背包。

離開廢棄的村莊他們繼續趕路，馬車在路上跑了半天後，他們走下馬車，靜默地看着前方。

“你要採摘的藥草……在裏面？”

面前的森林被粗大的藤蔓包圍，擋住了視野，看不到裏面還隱藏着多少危險。

天空的層雲流瀉下來，猶如瀑布一樣滾動着激烈翻湧的雲霧，暴戾森冷，然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在這種轟然壯觀的奇景下，寂靜更顯得可怕至極。

西洛沒有否定，走向前，粗壯的藤蔓里生長着許多沒有盛開的小花苞，像誘餌一樣極力向外面伸出。

西洛隨意摘下一朵，手中花苞一剎那綻放開來，花粉從花蕊飄散在空氣中，一陣輕風吹過，點點的花粉追隨着風劃過一道痕迹，散落在藤蔓的身軀上。

沉靜了一秒。

藤蔓向兩邊滑動蜷曲，出現了能讓三四人進去的入口，往入口裏面看去，裏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景象。

茜婭低頭在小嗚耳邊輕聲低語，小嗚的耳朵動了動，嗷嗚了一聲。

從她懷裏跳到伊爾德身上，眼神認真地向他叫了一聲，伊爾德望向魔王走近入口的背影，眼底的神色更加幽深。

茜婭走在前面，心裏撲通撲通的直跳，前方是黑暗和未知，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她的神經緊繃起來。

走過黑暗的區域，白茫茫的迷霧開始瀰漫，她回頭確認一下其他人的安全……

人呢？！

茜婭在迷霧裏徘徊，一遍遍地叫着他們的名字。

沒有回應。

沒有人影。

眼前儘是白霧。

終於出現了一點其他顏色，草葉深綠的顏色在她眼前鋪開，迷霧很快彌散開，消散在身後。

濃密茂盛的森林映入她的眼帘，各種草葉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被吸入鼻腔，茜婭感覺平靜了些。

她走了大概將近十分鐘，這裏的植物比較粗壯，枝繁葉茂，走起路來也不輕鬆。

窸窣的聲音響起。

她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從交織的枝葉空隙里，看到一片黑色的袖口，兩件衣服的袖口疊起，肆意的，亂糟糟的，有些地方還翻捲起來。

她揚起手，起風劈開眼前的樹枝，朝着劈開的道路跑去，黑色的背影站在不遠處，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好像被神的刀刃劈開了一處深深的懸崖峭壁。

她剛想開口叫他，可是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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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搞事，耍流氓，甜甜甜！

茜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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