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一隻魔仆
魔界王宮的藏書室內,書架一列列高聳至頂。
最高處一排厚重的書籍中,一本紅色封面的書“咻”地一下飛出,好像時間停止般頓在半空中好幾秒,才不緊不慢地繼續飛離開。
書到窗前停下了,一隻細嫩纖長的手托住底部,向下移放在雙腿上,貼身的裙子側面開叉,露出交疊的長腿。
另一隻手輕輕翻開書頁后,緩緩地收回手,恢復了手背支着下巴的動作。臉上神色冷傲卻帶了些漫不經心,好像眼前的一切只是無聊打發時間的物品。
倚在窗前的茜婭,漆黑如夜的頭髮披散在身後,黑色的瞳孔瞅着撒落一地的書。
《論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高階魔族》
《魔力提高快速寶典》
《魔法咒術大全》
《法陣如何在實際中應用》
……
為什麼穿越成魔王還要磕書!
這一個月為了修復身體,她每天都要喝葯,還要保持充足的時間吸收恢復,是的,就是睡覺。
剛開始躺屍狀態的時候,每天被西洛喂葯都是驚恐中度過。明明有女僕能照顧她生活起居,幹嘛搶別人的活。
送來的葯還不帶重樣,今天一杯綠的,明天兩杯黑的。有一次被餵了幾杯不同顏色的葯,一眨眼全身刺癢,泛起密密麻麻的紅點。他竟然在旁邊拿起小本本記了起來——你確定你是來治療我的?不要拿我可憐的身體做實驗啊!
那天昏睡后,就已經遠離密室,搬到魔王奢靡的房間內,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迷濛睡夢中都是魔王被勇者打倒之前的記憶。雖然零零碎碎,但還是能了解到許多。
這個世界是擁有魔法的異世界,有着人類,獸族,精靈……當然還有各種族喊打喊殺、勢不兩立的魔族。特別是擁有地域龐大的人類,最為痛恨魔族。
要說原因,也許是魔族天生強大,無論力量、體質、魔力都比人類強很多,難不保有幾個嗜血殘暴的魔族從界域偷渡到人類的地盤進行殺戮玩虐。
這只是她自己的猜想,沒辦法,誰讓魔王妹子是個修鍊狂魔,話少冷傲,每天就是魔法、魔法陣,其他事情一概不感興趣。而且待在王宮的時間也很少,因為這次魔族與人類的戰鬥,魔王才被喚了回來,緊接着上陣前線不小心就炮灰了。
現在身體裏的魔力正在慢慢恢復,可是她發現——她不會魔法啊!明明記憶里一抬手,默想一下招式,魔法不就憑空出現嗎?
為了保命,防止再拉出去變成炮灰,她拼了命地磕魔法書和練習魔法。
……不知不覺她也變成修鍊狂魔了。
茜婭離開藏書室,看了半天書的腦袋懵乎乎的,不知不覺晃悠悠地來到了王宮邊緣。一道高牆向左右延伸而去,上面的魔法陣亮光一閃而過,很快暗了下去。
茜婭剛想離開,一轉身就看見蘭斯朝她走來。
他神情平淡,直視了她幾秒才開口,“陛下,又到這裏散步了?”
“……”她這次真的在散步。
前些時候她的身體剛能走動,曾經藉著散步的名義熟悉王宮,在王宮晃了一圈,晃到高牆前就被蘭斯帶回房間。
正想着回答,遠處有人影小跑過來,行禮過後對蘭斯說:
“大人,有消息了……”
蘭斯聽了后,下意識緊了緊手心,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手中,垂下眼眸看清后,一瞬間愣住了。
他怎麼會犯這種蠢事,目光清冷地轉向眼前的罪魁禍首。
茜婭看到蘭斯好像沉浸在不可置信的震驚中,也跟着瞅向他的左手——
一支白色的羽毛筆!
……那不是蘭斯日常處理事務文書時所用的筆嗎?難道急得都忘記放下了?
蘭斯作為魔王的輔佐官,魔界內大小事務,甚至王宮的瑣碎繁雜的內務,都處理的完美條理。
沒想到他也會犯這種小失誤。
她敏銳地感受到對方視線隱隱的一絲冰冷,識相的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陛下,我護送您回去”蘭斯收起了某白色物品,恢復了一貫淡然的神色。
“不用了,我要去黑石林。”
聽到他話里“陛下請自己回去”的語氣,她絕對不敢答應讓他護送。
臉上還是一副着面無表情的冷傲模樣,茜婭邁步離開,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
密林深處,陽光透過了沉沉疊疊的枝葉,僅存的一絲光芒,最終吞噬在樹木橫生交織的黑暗裏。
陰沉的空氣里瀰漫著血腥的味道,被氣味吸引而來的魔獸隱匿在灌木叢中,一雙綠瑩瑩的瞳孔幽幽地盯着不遠處。
傳來濃烈血腥味的方向,奄奄一息的身影像塊破布躺在地上,鮮紅的血從嘴角溢出,滑過臉,浸入已經變得一片暗紅色的泥土。破爛的衣服混着塵土和血跡,掩蓋了身上數不清的傷口。
周圍站着幾個頭上長角的魔族,俯看着腳下,眼神充滿鄙夷嘲諷。
“不是很能跑嗎?”
話剛說完,其中臉上有傷疤的魔族,就朝地上毫無反應的身影狠狠地踢了一腳。
那身影被踢飛了好幾米遠,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只是一具沒有了生息的屍體。
“嗤,太弱了,不愧是魔界的恥辱。”
另一個魔族狗腿地上前討好,“巴里特老大,他比這裏滿地的黑石還不耐揍,不如換種方式折磨他……”
本來才揍了幾下,還沒過癮,沒想到這弱逼都快咽氣了。巴里特聽到自己小弟的話,頓時來了興緻,臉上的傷疤都扯動了一下。
一直留意老大神情的小弟,笑臉盈盈地繼續說:“他那張臉,那一族,傳聞在月光下的樣子更嚇人。要不我們在他臉上、身上劃上幾刀,等到夜晚月亮出來,把他吊在東邊地盤上,嚇嚇那幫總跟老大你作對的。”
“好主意!”
巴里特一想到那幫天天跟他作對打鬥的混蛋,被這吊在月光下渾身滴血的屍體嚇到,他心情就無比舒暢。
他拿過其他小弟遞來的小刀,正想邁出一步,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從左側鋪天蓋地迅速撲面而來,來不及逃開,下一刻黑色的驟風已經到眼前了……
茜婭瞧着滿地的小碎石,矗立在面前的巨大黑石已經消失,還有些已化成齏粉隨風而去。
她僵硬地收回手,原來被黑石遮擋的叢林一分為二,狂風毀滅般硬生生地開闢出一條寬敞的道路,遠遠望不到盡頭。
茜婭懵住了,她在哪?她在幹嘛?
她一如既往地到黑石林進行魔法訓練。黑石林里滿地都是這種黑色石頭,這些黑石異常堅硬,沒有達到一定的力量都沒辦法破壞它,是作為練習沙包的絕佳選擇。
這裏都是些小型魔獸,對於身為魔王的她來說沒什麼危害。以她為中心方圓幾十米都沒有魔獸敢靠近,不小心正面遇到她,彷彿見鬼般一驚一嚇地飛蹦逃離。
emmm……她有這麼嚇人嗎?
回過神來,望着一瞬間一分為二的森林。
嗯,她挺嚇人的……
感知着身體內魔核僅剩餘一半的魔力,她只是想儘力擊碎巨石,沒想到釋放出如此龐大的魔力,而且破壞力極強,看來還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施法力度。
這時,茜婭突然感覺到什麼,直直地看向新開闢道路的方向,皺了皺眉頭。
遠處有魔法的波動微弱地傳來,看魔力施放的強度只是普通的魔族。
說好的黑石林人煙稀少,荒郊野嶺呢?
不會被她一招滅了吧……
茜婭遲疑了一下,就沿着道路走去。
一開始的路還好走,越到後面,路越難前進,地上都是沒被消滅完全的枝幹殘骸。
她轉身正想往回走,才發現有一隻圓滾滾的東西翻着肚皮倒在折斷的樹榦旁,綠瞳維持着死前驚恐睜大的狀態。
這好像是專門撿屍食腐的魔獸,喜歡等到獵物完全沒了氣息才開吃。
從魔獸身上移開目光,樹榦后的叢林枝繁葉茂生機盎然,幸運地沒有慘遭她的毒手。
地上還躺着一抹……一抹灰撲撲的身影!
茜婭向前走了幾步,靠近身影看清楚他的情況。他全身好像覆了一層塵土,渾身在地里滾過一樣,衣衫襤褸,穿的衣服很多地方撕裂開了,露出沒結痂血淋淋的傷口,濃郁的血腥味縈繞在空氣中。
呼吸非常微弱,斷斷續續,好像下一秒就會停止。身體裏的魔力似乎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在這種沒有魔力的情況下,死亡可能只是剎那之間。
看着眼前的身影彷彿經過暴風沙塵的摧殘肆虐,難道真的是她乾的?!
也許他只是路過而已,是個無辜的路人,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白白喪生在她的手上,雖然她沒有想要傷害他……
茜婭腦海里快速地回憶,看看有沒有救他的方法。
忽然腦中浮現起那本紅色封面的魔法書,書頁里記載着一種特殊的契約法術,被締結契約的一方成為施術者的契約僕從。雖然不能違抗施術者的命令,卻能得到施術者的一部分魔力。
契約的條件讓他失去了自由,但也許是能夠活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她毫不猶豫地用魔法形成細小的風刃,在自己手掌劃了一道口子,也在他手掌劃了一下,輕輕撥開他領口,混合兩人的血在心臟魔核位置畫契約陣。
她非常專註地照着記憶畫,生怕一不小心就畫錯失敗了。
當茜婭完成了契約,一瞬間魔力就流失了一部分,令她恍惚了好一會,因此沒有注意到對方微微睜開了眼。
伊爾德知道他快死了,身體沒有了知覺,那少得可憐的魔力也消散了,心裏恥笑着自己,他死的即難看又可笑……
可是他不甘心啊!
他想活下去!
但是與他強烈的求生意志相違背,身體像陷入黑暗的沼澤,越來越沉淪。
黑暗快將他完全淹沒籠罩起來,一束光照射進來,驅散了包裹着他的黑暗。
他能感覺到身體裏有一絲暖流從心口不斷地流入,逐漸流遍全身。
很溫暖……
伊爾德抬起眼帘,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細縫。
黑夜——
垂落的髮絲交疊成漆黑的夜幕。
髮絲下的肌膚映襯得如雪般白皙,低垂的眼眸像黑曜石泛着清透的亮光,彷彿是屬於黑夜的女神降臨到他眼前。
是女神?
還是將他拖入無盡深淵輪迴的使者?
從未被神明眷顧的他,甚至一出生彷彿受得神明厭惡和詛咒。
他從不在乎神的存在,但這一刻他無比渴望能得到救贖……
……
一陣疲倦感襲來,視野開始模糊不清,伊爾德疲憊的雙眼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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