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千鈞一髮

第三十章 千鈞一髮

()如果索蘭特站在一旁觀戰的話,他很快就能判斷出扎伊爾傷口癒合迅速的原因:火焰。這個全身浴火的穆赫拉人用那詭異而無根的火焰燒灼了自己腹部的傷口,止住了不斷流下的鮮血――他甚至灼燒了自己的腸子,讓它們暫時閉合,各歸原位。

“你,必須,付出,代價!”扎伊爾追了十幾步,見追不上索蘭特,而自己的傷口又着實是劇痛難忍,於是停住腳步,手按腹部,開始吟誦着穆赫拉人的語言。

索蘭特抓住這個機會停下休息,以免受傷的左臂在甩動中徹底廢掉;周圍圍觀的士兵們也沒敢乘機撲上――那火焰的效果已經傳開了,沒有人願意首先上去嘗試。

但維克多卻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所有能夠攻擊到那個火人的弓弩手都必須做點什麼。他看見那個火人的手上浮起一層灰黑色的光芒,就像是迪爾第一次降臨在他面前,對查理王子的殘屍使用的那種法術。

“阻止他!”維克多大吼一聲,也不管別人是不是能夠聽懂,當先拉開弓弦,瞄準了扎伊爾暴露在他的視界內的肋下。一箭射出,正中目標。雖然有那身細密如綢緞的鎖甲擋住,但那力道還是讓扎伊爾踉蹌了一下,手中的灰色光芒也一下子消散開來。

扎伊爾憤怒地望向維克多的方向。但不等他仔細瞪眼,便不得不向前撲倒翻滾,躲開了反應過來的一眾弓弩手的箭矢之雨。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密密地插着一圈箭桿,讓這使徒禁不住有些后怕。雖然他這一身鎧甲十分堅固,**強度也不懼這點衝擊,但此時他的腹部被那柄偽神爪牙的劍傷到,若是再有這種震蕩,或許傷勢還會加重。

不等他有時間重新進行自我治療,又是一輪箭雨。這讓扎伊爾憤怒了。震怒之下,連腹部的疼痛也好像減輕了許多。他大吼一聲,再次向索蘭特撲去。索蘭特的左手有些恢復了,但還沒有完全回到之前的最佳狀態。好在扎伊爾的速度也在疼痛的干擾下變得慢了許多,所以他堪堪能與對方周旋一會兒。

索蘭特時而閃避,時而招架,時而偏斜對方的攻擊。最兇險的一次,那鋒利的斧刃帶着沒有絲毫消退跡象的紅黑火焰擦過索蘭特的鼻尖,刮過他的銅甲。那灼熱的高溫僅僅在這一觸之間就讓索蘭特感覺自己的臉龐與身軀都要被烤熟了――他甚至聞到了一股焦味。

維克多在高塔上看得心焦,卻無計可施。長弓拉開又放下,拉開又放下,終究沒敢輕易射出。其他的射手也是同樣的表現。那兩人纏鬥地緊密,移動地又快。索蘭特作為唯一一個勇敢迎戰的勇士,無論是傭兵還是王國士兵都不敢誤傷到他,雖然他的鎧甲看起來是沒法誤傷的。

索蘭特拼着性命又在扎伊爾身上開了兩個口子,一個在右手,一個在後背。他自己倒是毫髮無傷,但索蘭特覺得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這場戰鬥打了有十多分鐘,雖然力氣還未耗盡,但索蘭特已經漸漸握不住劍了。那詭異的火焰在每一次的接觸中都在炙烤着索蘭特祖傳的神賜長劍,如今雖然還未發紅,但也已經不是人體所能承受的溫度了。

“難道要死在這裏了嗎?”索蘭特后跳着閃開了當頭的一次劈砍,心中發苦,“偉大的迪爾啊……”

祈禱好像真的有用。

一陣喧嘩從烈日騎士團的本陣方向傳來,然後圍觀的人群快速地被驅趕着向兩旁散開。

“前面的人閃開!”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閃不開的就地趴下!”

趴下?

無論是照做的還是在原地發愣的,在看見自己面前人群散開后顯露出的場面時都開始向兩旁推搡了。有些膽小的直接抱頭倒下,將盾牌斜斜頂在頭頂,雙眼緊閉,瑟瑟發抖。

那是密密麻麻的弩手啊……

“索蘭特騎士,趴下!”還是那個聲音,“三,二,一,平舉,齊射,放!”

索蘭特當然不會立刻趴下。正在與扎伊爾殊死搏鬥的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先是退開一大步,然後抬眼飛快地掃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時候那聲“放!”已經出口了。

“混蛋!”索蘭特雖然銅甲在身,比普通的鐵甲都要堅固,但也不敢硬接硬弩的齊射。他猛地向後撲倒,幾個翻滾遠離了還紅着眼睛想要找他麻煩的扎伊爾,然後平躺下來,扭頭看着扎伊爾的動作。

震怒中的扎伊爾根本就沒去管身邊的動靜。直到第一支弩矢打到他之前的一瞬間,他才意識到危險的所在。一共有兩支弩矢一前一後地射中了他的胸口,雖然只是淺淺地射透了鏈甲,在那身堅實的軀體上留下了兩處小小的傷痕,但還是如同兩記重拳轟在身上,腹部的內傷頓時就讓他渾身僵硬。

接二連三的弩矢飛來,每一次都是一整個平面的推進,扎伊爾便是想要躲閃也是奢望。他不停中箭,原本紋絲不動的身子開始有了小幅度的抖動,彷彿一具忘記上油的提線木偶,正在努力做出什麼動作。

弩手有兩百人,排成了十行,保證了弩矢真正的持續不斷。待十輪射擊結束,扎伊爾身上的鏈甲已經破了七八個小口,留下了十幾處明傷暗傷。即使他的皮膚與肌肉已經可以不懼普通人的劈砍,也不得不敗給弩箭的穿刺。他身上的火焰彷彿淡了一些,不再張牙舞爪地飛舞,靜靜地附在扎伊爾的體表,緩緩燃燒。

“上弦!停止射擊!”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索蘭特騎士!”

索蘭特多少可以推斷出一些事情。眼前的敵人是邪神的使徒,身上必然是邪神的裝備,說不定普通的東西傷不到他;而自己的劍是神賜之物,接受過神的祝福。

“最後一擊,只能由我來完成!”

索蘭特站起身,挺劍便向喘息着的扎伊爾沖了過去,就像一個夾着長槍衝刺的騎士一般,一往無前。

異變突起。

“去死!”扎伊爾突然大吼一聲,旋身掄斧,竟是咬牙忍痛,臨死也要帶走眼前這偽神的爪牙。他的斧子在空中空揮了一圈,完成了一次加速,再次扭身砍向索蘭特的時候,索蘭特已經收勢不及,雖然一刺必中,但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有人驚呼,有人開始嘆息。

索蘭特在加速。他知道自己必須加速,這是唯一可能活命的機會,也是刺死對方的唯一方法。只要那柄戰斧慢上一些,他就能撲進邪神使徒的懷裏,躲開戰斧的斧刃。

沒有人能救得了索蘭特,即便是身後弩矢齊射也不行。那戰斧旋斬的勢頭已經不是疼痛可以阻止的了。哪怕此時此刻扎伊爾立刻斃命,這一斧也會按照既定的路線砍下去,砍碎青銅的鎧甲,砍進索蘭特的胸膛。那火焰將會燒盡一切生機。

但維克多的一箭已經飛在了半空中。

這一箭他沒有來得及瞄,一切就看迪爾的旨意了。在這個距離上維克多可以輕易地擊中一個勻速前進或是靜止的人形靶,但若是腦袋那麼大的活動目標,對他來說也實在是勉強了。

感覺,手感,本能。這一箭僅僅依靠這三個似乎不怎麼靠得住的因素,射向那柄戰斧斧面,也可能是斧柄。

是斧柄。

羽箭釘上了斧柄前端,瞬間就被火焰燒得只剩下灰燼。但這一箭的力道卻讓這戰斧的去勢稍稍遲滯了一下,讓它的主人彷彿用力扯斷了一條拴在斧面上的繩索。

這就足夠了。

索蘭特的長劍當真是扎伊爾的剋星。但見他人撲入了扎伊爾的懷中,劍尖卻已經從扎伊爾的背上透了出來,並且旋轉了一下。戰斧的斧刃靠近雙手的那一端無力地砸在索蘭特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但終究還是沒能砍進去。

索蘭特用力拔出劍,急向後退。

“水!”他大喊一聲,然後就暈倒在地。

扎伊爾在被索蘭特刺中右下腹的當時就已經暈了過去――肝區的疼痛不是光憑意志就能忍下來的。當眾人繞過他上前搶救索蘭特的時候,扎伊爾身上的火焰突然又旺盛了起來,一閃而逝,隨即熄滅,只剩一堆人形的灰燼躺在地上,漸漸散開。

高塔上的維克多這時才緩緩放下長弓,在身邊人混雜着驚訝、佩服與嫉妒的目光中長長嘆出一口氣,驚魂未定地坐倒在地上。待喘了三四口氣之後,他立刻向高塔的通道跑去,飛速下塔,奔向索蘭特的方向。

當他分開人群來到索蘭特的身旁時,第一批清水也到了。十幾桶清水潑下,升騰起一陣熱氣,帶走了索蘭特鎧甲表層的高溫。

真是神奇的鎧甲,表面的高溫竟然被控制在了表面。

“呼……”索蘭特悠悠醒轉,眼珠緩緩掃過身邊的人,最後定格在維克多那張焦急的臉上。

“沒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死不了。”

一陣陣的歡呼,由內向外,響徹雲霄,撼動着傑魯斯蘭城牆上所有的穆赫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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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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