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想什麼來什麼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奧蘭多堡都呈現一種無所事事的模樣。並非真的什麼事都不幹，只是百無聊賴。阿爾和迪奧每天都會訓練那些沒有執勤任務的傭兵，而蘭斯則在艾諾鎮裏為蘇菲酒館的重新開張忙碌奔波。克拉蘇托蘭斯買了些空白的書冊，普通的材質，並非上等的羊皮。他就悶在城堡里，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但是沒有戰爭。雖然大家都不喜歡生命受到威脅，但對於奧蘭多堡來說，沒有戰爭，就沒有收入。
維克多與艾麗莎倒是不急。他們每天下午都會湊在一起，在城堡的靶場那裏。或者聊天，或者練習射箭和躲避。一個射箭，一個躲避。維克多在拉斷了兩張弓之後才漸漸熟悉起那些普通的長弓和短弓的力度，在射偏了五支箭后才摸索出了些軟弓的射擊技巧。然後他就開始用鈍頭的箭射擊三四十步外的艾麗莎。艾麗莎則手握着勃蘭登戟左閃右避，有時候還會翻滾一下。開始的時候，維克多的命中率只有一半左右。後來隨着他對手中弓箭越來越熟悉，他的命中率……依然是五成。
艾麗莎也是在進步的。
索蘭特大約是最閑的人了。他有時會去看看士兵們的訓練，有時會去看看維克多與艾麗莎，有時會湊到克拉蘇的身旁，看看這位年輕的大圖書館紅袍學者都在幹些什麼……但他始終被一種巨大的空虛感所包圍。
齊柏林家族的復興，斬殺者巴巴羅薩的榮耀，可不是在這種平靜的生活中能夠實現的。
“或許，我應該給奧斯塔夫伯爵寫封信？”索蘭特有時會猶豫，“只要有錢，我就可以從十二國里拉出些不怕死的士兵來……”
但對於家族的榮譽感阻止了他。他的父親拒絕向背叛了自己親生弟弟的國王效忠，索蘭特又怎麼能繼續向曾經拋棄了自己的奧斯塔夫伯爵輸誠？
於是只能等待，等待獸潮的到來。
但獸潮始終也沒有再次到來。
“鎮上的氣氛已經有些不對了。”這一天，蘭斯早早回到了奧蘭多堡，“人明顯少了，留下來的傭兵和冒險者也開始省錢了。我去別的酒館觀察市場前景，發現有人已經自帶那種一個銅子兩份的麵糊到酒館裏就着熱水當飯吃了。”
“那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該自己去貧民窟里搶間屋子來住了。”索蘭特說，“就像他們的前輩做過的那樣。”
蘭斯跟着笑了笑，正色說：“我們的財政情況也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索蘭特皺了皺眉頭，“哦……那，大概還能支撐多久？”
此時幾個核心人員都在場，大家一起看向蘭斯。
“如果留出春天開墾的經費的話……”蘭斯吸了口氣，“最多還能支撐兩個月。而且是沒有另外招募人手的前提下。”
一片默然。
“現在這些人肯定不夠。”維克多首先打破了沉默，“那些走投無路的傭兵和冒險者都可以招過來。我們有地下通道，如果人手夠，死守起來並不比艾諾鎮更危險。我們需要更多的人，不然不可能像計劃中那樣，進無盡森林打出局面。”
他掃視過屋內人的臉，咬咬牙，說：“明天我去森林深處探探路。我一個人的話，至少逃出來是沒有問題的。”
這就是打算為城堡分攤些壓力了。
“這不行！”索蘭特站起身來，斷然反對，“無盡森林深處？你知不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即使是諸神的選民到了裏面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那些怪物跟人不一樣，真的追上你的話，那絕對可以連續追上一天一夜都不用慢下來休息的！”
“那城堡的資金怎麼辦？”維克多問，“憑我們現在這點人手，一旦獸潮爆發，難道就能守住嗎？”
“我們可以退回艾諾鎮的城牆後面！”索蘭特大聲說，然後聲音立刻輕了下來，“我是說，暫時退回去。反正我們的田地都還沒有開墾出來……”
“那樣的話，作為邊境領主，你不會受到什麼懲罰嗎？”維克多真的不懂，所以他轉向了一旁的克拉蘇，“會嗎？”
克拉蘇起身致意，然後慢慢回答道：“原則上是不會受到什麼懲罰的，只要男爵大人能在事後將被毀壞的城堡重新建立起來就行。如果男爵大人選擇留在城堡里為長牆防線吸引一部分敵人的話，時候王國將會頒發豐厚的獎金，太陽神廟也會有相應的獎賞。”
維克多皺着眉頭——這樣的話，那邊境領主的爵位豈不是有錢就能搞到？
他突然想起在家鄉的時候，過往商隊的夥計閑聊中總會提起自家老爺是某某爵爺，頓時瞭然了。
“再等等吧。”索蘭特嘆了口氣，“如果那些雜碎真的消失的話……那倒是件好事。”
“男爵大人，七十年前的大爆發之前也是這樣的景象。”克拉蘇從旁寬慰，“怪物很快就會回來的，請放心。”
“但願吧。”索蘭特擺擺手，“都回去休息吧。迪奧，阿爾，今天晚上值夜的班次排好了沒有？讓小夥子們都打起精神來！”
兩人領命去了，眾人也各回房間，將一整天的勞累與無聊放到一旁，沉沉睡去。
深夜時分，遠方有陣陣狼嚎，幽然迴響。這很不尋常。無盡森林已經有很久沒有過任何動靜了。
阿爾和迪奧原本都在抓緊時間睡覺，此時都被手下的士兵叫起來，拉去面朝無盡森林那一邊的城牆邊上觀察。這是一個黑暗的夜晚，月亮躲在雲層後面，繁星也看不分明。從城牆上望出去，一片漆黑，連朦朧的影子都只能勉強看到，一半還是靠腦中記憶進行補完的。迪奧看了一陣，沒有發現異常，被人叫醒的怒氣開始冒出來了；阿爾卻依舊緊皺着眉頭觀察。
“噓！”他扭頭衝著斥責士兵大驚小怪的迪奧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側耳傾聽。狼嚎聲一陣接着一陣，從未停止，只是參雜了些別的聲音……
“很多東西在靠近！”阿爾說著，扭頭沖身旁一個士兵喊道，“快去把維克多騎士叫起來！”
維克多已經醒了。沒有什麼比狼嚎更能驚醒一個過去的獵人了。
“不用去了。”維克多走到阿爾邊上的城牆邊，眺望遠方，“現在去把所有人都叫起來吧，準備作戰。我們有大麻煩了。”
在維克多的視角里，遠方並非漆黑一片。雖然說不上在黑暗中視物，但維克多的夜視能力確實要優於常人。他看到的，是彷彿源源不斷湧出森林的怪物。從輪廓上看，沖在最前面的，是腐狼。
“上百隻腐狼。”維克多鬆了口氣，“我感覺是來送錢的。”
奧蘭多堡的城牆雖然簡陋，但高度還是可以看看的。兩人多高的木牆可不是腐狼能夠跳上來的，疊屍體的話，這些畜生又實在太少。
“是衝著我們來的。”維克多扭頭吩咐到，“把弓弩都拿出來！實戰射擊！”
說完，維克多舉起了自己帶過來的長弓，眯眼看了看距離，張弓搭箭，想也不想就射了出去。
“嘖，沒中。”維克多有些懊惱地搖搖頭，迎着邊上兩個侍從敬仰的眼光吩咐道，“準備火箭。”
城堡中一片嘈雜。士兵們聽說怪物來襲，又興奮又恐懼。索蘭特很快就過來了，艾麗莎幾乎是同時到來。她的動作比所有人都快。
“怪物在哪裏？”索蘭特焦急地問道，然後趴在城牆上張望了一下，挑了挑眉毛，“就這些？”
此時腐狼們離城牆更近了，口中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維克多彎弓又是一箭，滿意地聽着腦中獎勵二十神恩的消息，回答道：“就是這些。”
似乎真的就是這些了。索蘭特鬆了口氣，艾麗莎卻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更近了，士兵們也已經全數來到了這一面的城牆上，個個手中握弩。第一隻腐狼已經出現在了城牆下面，爪子搭在木牆上，抬頭仰望，目露凶光。
這是在士兵們扔下一隻火把之後才看清楚的。火把並沒有驚退這些怪物，顯然，他們已經是喪失了這種動物的本能。
“自由射擊！”維克多高喊一聲，然後開始收割起這些腐狼的生命，一箭一個，腦海中回蕩的聲音讓他十分滿意。
士兵們的成果顯然要差很多。有些弩射偏了，有些弩打在了怪物的腦殼上。最要命的是，探出身子射擊的士兵們很快就發現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這些本該毫無頭腦的蠢東西，似乎在疊高。
腐狼平地跳躍能跳起一人多高，它們人立起來也有一人多高。若是平地起跳，這些怪物最多只能撞在城牆上。即使是踩着同伴的屍體，要跳上城牆，至少也得疊起近兩人高的屍體才行。畢竟是軟的，不能受力。
但像現在這樣，一隻狼扒住城牆，幾隻狼疊在後面的情況，士兵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
“沒事。”維克多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並不當回事情，“放心吧，它們上不來。勇敢作戰，士兵們！”
它們確實上不來，儘管一個斜坡已然悄悄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