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平叛后的收穫
艾麗莎.蒂娜是在第二天來到奧蘭多堡的，比銀鷹商會的到來要早了一天。她的背後依舊是用布仔細包裹的長桿型武器，身上也依然是那身潔白的長袍。比起上一次的到來，艾麗莎多背了一個行囊，裏邊裝着他所有的行李。
沒有馬。
“恭喜你，男爵閣下……或者說，男爵大人。”面對前來迎接的索蘭特等人，艾麗莎的姿態低了許多，“現在我就是您的士兵了。”
“您太客氣了，蒂娜小姐。”索蘭特依舊客氣，“能得到您的幫助是我的榮幸。”
即使十二國貴族在佛倫斯的價值不高，但一個男爵也不敢對一名伯爵的女兒太過造次——艾麗莎並非是索蘭特的侍從，沒有這層關係，面子上的客氣還是有必要的。
“不用那麼客氣，男爵大人。”艾麗莎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我現在只是一名傭兵而已。請問我住在哪裏？您什麼時候開拔去森林裏尋找怪物的蹤跡？”
落後索蘭特一個身位的維克多看着這位自稱傭兵的伯爵之女，心中一陣彆扭。
“這到底算是高姿態呢，還是低姿態？”維克多腹誹，“一邊說的那麼客氣，一邊又問地那麼不客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貴族吧？維克多看向索蘭特的背影，又偏過頭去看了看身後的克拉蘇。
“我們正在招募新的士兵，所以探索無盡森林的計劃需要推遲一下。現在城堡里一共只有八名士兵，都是昨天才過來的傭兵。這點人力完全不足以開闢戰場。”索蘭特說，“請隨我來吧，我已經讓人為你安排好了住處。”
於是頭前開路。走了一陣，索蘭特裝作不經意地說：“說起來，我和我的同伴都很好奇。雖然您是有名的瓦格良家族的後人，但不知道您的武器是什麼呢？”
言下之意，還得問問艾麗莎的能力究竟如何——直到目前為止，艾麗莎的所有待遇都只是靠着她那被她在名字中隱去的家族姓氏得來的。對怪物的戰鬥可不是名號響亮就能解決問題的。
“我的武器，是戰戟。”艾麗莎站住腳步，從背後取下兵器，慢慢除去包裹，“勃蘭登大公衛隊制式裝備，威尼斯聯邦精工出品。不過在你們的國家似乎算是違禁的武器，所以我平時都用布包裹起來，免得麻煩。”
維克多看到的，是一桿一人多高的長戟，帶着長槍的尖頭，戰斧的弧形斧刃，以及與斧刃相對的一截帶着彎鉤的尖刺。看起來似乎和自己在傑魯斯蘭城下那些王國步兵用的戟類似，但又有些微小的區別……
反正總是用來劈砍和戳刺的，怎麼變都是那麼回事吧？
但索蘭特的反應卻有些大。
“勃蘭登戟！”索蘭特倒吸一口冷氣，然後搖了搖頭，“我明白你隱藏兵器的用心了。如果我首先看到的是你背上的這把戟，或許我的態度就不會那麼友好了。”
克拉蘇則是眼睛一眯，笑了笑——這讓他原本就眯縫着的眼睛幾乎就要閉上了。
其餘幾人都被這種狀況弄得一頭霧水。
“哦？”艾麗莎有些驚訝，“男爵大人聽說過勃蘭登戟？”
“準確地說，我聽說過勃蘭登雇傭兵的大名。”索蘭特搖頭，“赫赫有名啊。當然，只要有錢，他們還是很負責的。”
“但是你沒錢。”艾麗莎說著，笑了，“我的同胞確實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那只是屬於平民的問題。”
“我也相信是這樣。”索蘭特也笑了，“請。”
武技什麼的，居然就這麼略過了。
“克拉蘇。”跟在後邊的維克多滿腦袋的問號，“他們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克拉蘇微微湊近自己的主人，輕聲回答：“勃蘭登公國在北地中海十二國里是以出產職業傭兵著稱的，他們擁有超過各國正規軍的士氣。但他們只認錢，不認人。如果僱主付不起說好的錢，或者付不起根據任務難度需要調整的傭金的話，他們就會立刻離開，甚至將僱主洗劫了離開。”
“這太糟糕了。”維克多搖頭，問，“那如果敵人出更多的錢呢？”
“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勃蘭登傭兵在收到足額傭金之後，是不會為了任何理由背叛僱主的。”克拉蘇笑着回答，“所有有錢人都喜歡他們。”
維克多想：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錢的。
艾麗莎之所以能得到消息，是因為索蘭特已經讓維克多讓蘭斯去艾諾鎮宣佈了一系列的消息。首先是平叛，然後是對銀鷹商會的責問，最後是關於托尼酒館的處理。兩間侵佔的賭坊被高調歸還給了艾諾鎮的鎮長，由他交給那兩個可憐人。不過據說那兩位老闆已經帶着所有家當跑去別的地方打拚了，所以這兩間房產也就成了鎮上的財產。
反正不過是兩個來艾諾鎮淘金的內地商人，無人關心。鎮民們和冒險者們對索蘭特的這一行為表示了高度的讚賞，間或有些說他傻了。但蘭斯肯定不會轉達這種信息。他以極高的效率解除了托尼酒館的封鎖，然後開始了一系列的改造——這是奧蘭多堡未來的財源，得儘快開業。
根據維克多的要求，蘭斯先去鎮上最高檔的木器鋪定做了一塊用花體字書寫着“蘇菲酒館”的木牌，上面蝕刻着一隻酒杯和一團花環。萬幸北地中海通用語中“上酒館”是沒有歧義的，不然維克多一定會後悔自己對過去的如此緬懷。然後蘭斯就開始了自己的市場調研——順便在每個酒館都宣佈一下關於奧蘭多堡招募士兵的消息。
但只有艾麗莎來了，這說明大家對於性命還是很看重的。
膽大的已經在上一次的短期招募中拉完了。
第二天，銀鷹商會的人來了。一個自稱是艾諾鎮全權代表的矮胖子帶着一臉愧疚的笑容尋到了索蘭特的面前，先誠摯地表達了自己以及商會的歉意，對派遣了這樣大膽無禮並且心懷叵測的管家表示十分遺憾，並願意做出賠償——萊納特私下購買提取的武器的尾款就不用結清了，而萊納特的所有資產都會被拿來作為賠償。
這些原本就是屬於索蘭特的東西，銀鷹商會相當於什麼都沒損失。
“你們似乎什麼都沒有損失。”克拉蘇非常敏銳地指出了這一點，“男爵大人受了矇騙，又被你們的人找殺手來襲擊，結果你們竟然什麼都不付出，僅僅是歸還了男爵大人被侵吞的財產，還不是所有的財產。這就是銀鷹商會的做法嗎？”
“啊，當然不是。”那矮胖子——自稱格魯高——擦着汗，誠惶誠恐，“鄙商會將會為男爵大人提供優質的武器，以優惠的價格。我們也會為男爵大人聯繫附近願意過來的農夫，為男爵大人建設領地。”
“錢由誰負責？”克拉蘇踏前一步。
“農夫的錢，鄙商會可以出一部分。”格魯高收起手絹，“其他的，實在是……”
維克多與索蘭特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這個方案。銀鷹商會畢竟是有官方背景的，並且是佛倫斯王國北方防線最大的軍械供應商與怪物材料收購商，關係不能搞僵。索蘭特忌憚的是“畢竟”，維克多則是出於實際考慮地擔憂“並且”，殊途同歸。
很久以後，維克多與索蘭特在各自的擔心中做出的這個決定，被證明是……反正兩人都沒後悔就對了。
時間又過去了五天，士兵又多了五個，都是遊盪過來的冒險者。一個冒險者既然需要去別的城鎮尋找機會了，自然不富裕，並且有心改變。看見索蘭特張貼在鎮上的募兵公告便咬着牙過來了。每個月包吃住，外加一個第納爾的零花錢，他們都很滿意。奧蘭多堡的軍械庫如今堆滿了物資，全部都是識路的維克多帶着幾個機靈膽大的傭兵去戰場上撿回來的。奧蘭多堡的衛隊如今可以每天換着穿，缺錢的時候還能拿出去賣——不過索蘭特是捨不得的。他還指望建立一支龐大的軍隊呢。
龐大的軍隊還只是個理想，於是對無盡森林的遠征也變得遙遠起來。艾麗莎在城堡里住了五天，倒也不急。她在每天的日出之時起床，在操練場上練習自己勃蘭登戟的戰技，然後十分規律地在太陽完全露出來之後繞着城堡跑步，一直到早飯時間，準時來到餐廳就餐，之後靜坐休息上半個小時，然後繼續鍛煉。
迪奧在這一天的清晨去找她，想要與她戰上一局，卻被告知要等到下午太陽升到最高點之後。艾麗莎十分禮貌——同樣也十分冷漠地表示，自己的生活習慣不希望被打擾。
迪奧開始很生氣，但在太陽下山之前就服氣了。艾麗莎揮舞着勃蘭登戟，或戳或掃，宛若控着的只是一柄輕盈的長劍一般，卻有超乎長劍的攻擊範圍，偏偏又穩定地如同沒有重量。
自然是完勝。
索蘭特也出於好奇下場用普通的長劍試了試身手，戰了十個回合，誰也奈何不了誰。索蘭特近不了身，艾麗莎也打不中對方。雙方戰成平手。
一戰成名。
取得如此成績的艾麗莎並沒有驕傲——也沒有謙虛。她保持着自己素來保持着的淡定神情，禮貌地微笑點頭，然後在抬頭的過程中逐漸收起。她駐戟而立，突然望向一旁觀戰不語的維克多。
“我們來試試吧。”艾麗莎說，“維克多騎士，你是男爵的弓箭隊長嗎？”
維克多原本只是看看熱鬧，順便見識一下勃蘭登戟在單獨作戰時的威力——克拉蘇說這玩意兒是用來排方陣的。此時被點了名，先是莫名，然後有些苦惱。
“弓箭隊長什麼的，倒是可以商榷一下。”維克多指了指邊上蘭斯——他昨天剛剛回的城堡——捧着的長弓，“可我本身就是一名弓箭手啊，怎麼打？”
“站出五十步，我先讓你射三箭，然後攻過來。在我能攻擊到你之前，如果你能射中我，就是你贏。不然就是你輸。”艾麗莎說，難得露出了一絲自然的笑意，“如何？”
“五十步？”維克多想了想，“你確定嗎？”
“當然，是用鈍頭的箭。你有鈍的箭頭吧？”艾麗莎看了看維克多的箭囊，“其實用真箭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維克多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還沒在這位勃蘭登公國的伯爵之女面前顯過自己的身手，“就算是鈍頭的箭也……你等一下。”
奧蘭多堡自然是有鈍頭的箭的，重量和普通的箭簇一樣，只是造型不符合空氣動力學而已，所以射出去會有些偏——但誤差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那些箭是用來給城堡里對弓有愛好的士兵訓練用的，射的是草靶。維克多從蘭斯手上接過自己的長弓，吩咐他去取一袋鈍頭的箭來。艾麗莎好奇地等待着，直到維克多張弓搭箭，射中了城堡外牆角落堆放的木材堆，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年輕的騎士剛才會那麼猶豫。
鈍頭的箭在高速下硬是在原木上射出一個洞來，箭桿在劇烈的震蕩下裂成了三節。
“鈍頭的。”維克多揚了揚自己的長弓，“太陽神廟青銅虔誠者徽章的特供品，我甚至不需要專門的穿甲箭簇。”
艾麗莎依舊是一臉驚訝——這讓一旁的索蘭特和迪奧的心裏都有些暗爽。
“當然了。”維克多給對方找了個台階，“你不一定被射中，而且你的近戰肯定比我出色。”
“是啊，不一定被射中……”艾麗莎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根被射出一個洞來的原木上，“居然那麼准！”
完美無缺的落點，垂直接觸圓形的樹榦表面。
“即使是一個騎士也有這樣的能力嗎？”艾麗莎終於把視線挪到了維克多的臉上，輕輕搖頭嘆息，“佛倫斯王國果然實力強勁！”
其實這只是佛倫斯王國人才資源浪費的一個案例而已，但在場沒有人會不知趣地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