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st中也線（十五）
當羅盤所指的方位被炸開一個洞時，擔任滑板兼炸彈投射機器的梶井基次郎終於解脫似的鬆了口氣，沒等他出聲告訴背上那尊大佛，中原中也已經先一步離開，朝洞口飛去。
梶井基次郎一愣，剛露出“瘟神終於走了的”狂喜，下一刻自由落體帶來的失重感，令他臉上的大笑瞬間扭曲成了大叫，
“啊啊啊啊——！”
好歹先讓他落地啊啊啊！
噗——
遠遠的，鶴見川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某個人影以驚人的速度直直砸進河中，半響，才猛得從河面扎頭冒出，瘋狂喘氣。
在某個檸檬精絕地求生的時候，赭發青年已經穿入坍塌的空間內，遠遠的，黑髮少年的身影就在空間的中央。
中原中也必須承認，在見到神上朱里的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朱里躺在一棵臨近枯萎的巨樹下，雙目緊閉不知生死。
他的周圍佈滿了大小不一的森冷骸骨，少年被拱衛在中心，潔白的手指併攏，虛握着一個小小的白色骨骸，漆黑的長發在他的身下散開，竟顯現出一種恐怖凄艷的美感。
中原中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撥開一地的骸骨，奔赴到少年身邊。
青年顫抖的雙手伸進骨堆將少年抱起，殘留的骨頭從衣袖滑落髮出清脆的撞擊聲。
“朱里……”
赭發青年的身影喑啞，面容隱藏在帽間的陰影里看不清神情。他伸手想要去觸碰少年的頸間，卻突然頓住了動作。
中原中也沉默着盯着懷中的人。
他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將耳朵靠近少年的口鼻。
“呼呼——”
勻長的呼吸聲傳入中原中也的耳中，朱里的面色紅潤，看上去安詳得彷彿睡著了……
——是真的睡著了啊！
中原中也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一抽，一個默默的深呼吸之後，赭發青年抱着朱里站起身，然後果斷放開手臂——
“啪——”
“好痛——！！！”
徹底摔了個結實的朱里猛得驚醒，痛呼着一個仰卧起坐從地上挺起身，抱着磕到的後腦勺齜牙咧嘴。
……發生什麼了？我在哪？
朱里正迷糊着，一個熟悉的聲音輕飄飄的從他頭頂落下來。
黑髮少年一臉茫然的抬起頭，對上一張親切得讓他當場炸毛，想要拔腿就跑的笑臉。
“睡得好嗎？”中原中也開口，微笑裏帶着一絲猙獰。
“……”
神上朱里顫巍巍地咽了下口水，輕聲說道：“還……不錯？”
回答朱里的，是額頭狠狠的一下彈指。
事實說明，並不是所有問題，都需要回答的，恩，比如神上少年這一下。
“這些是怎麼回事？”
中原中也指了指地上的一眾骸骨，儘管他見慣了屍體，但驟然目睹這個數量的骸骨，老實說……還挺驚心動魄的。
這個空間，說是由白骨堆成的也不為過。
神上朱里順着中也指的低下頭，在看清地面的東西后，微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了一個說不清是什麼情緒的複雜表情。
黑髮少年輕輕嘆了口氣，語調中帶着點疲憊，“是【背負】。”
“是曾經被稱為【地靈】的神明，祂的一生和背負。”
然後，中原中也從神上朱里的口中，聽到了這個“鬧鬼”購物中心的完整版。
*****
戰後的人類，為了擺脫絕望與疲倦，他們想像了一個叫做【地靈】的神明，痛苦的，交給神明背負；譴責的，交給神明承擔。
而他們，傾倒完負面垃圾后，就可以繼續快樂生活下去了吧。
……但是人是會變的。
慢慢的，神明存在的意義發生了改變。信徒們傾倒的，從負面垃圾，變成了【負面垃圾】。
——真正的，有形的，無法被普世道德與律法所允許的【負面垃圾】。
正是因為劃分出的“神之領域”不會有人打擾，大家約定俗稱的不去揭開這麼一塊土地，新的信徒們肆無忌憚的往其中投入了各式各樣的【垃圾】。
——請神明為我們消化。
——請神明賜予我們美夢。
初生的地靈懵懂無知，祂遵循與信徒的約定，將那些有毒的、無毒的負擔盡數吞下，有一些消化了，而有一部分，
即使是神明，也只能暫且壓制。
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就積累到眼下這些數量。
“但是，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憑空誕生——就算是人類的想像，依然需要【憑依】。”
神上朱里說到這裏時，話間透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寒意。中原中也注視着地上的白骨，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在赭發青年的沉默中，朱里蹲下身，從白骨冢里抱出一個小小的，只有五個月的胎兒手掌那麼大的骸骨。
中原中也認出了這個骸骨，正是朱里睡着時虛握着的那個。
為什麼地靈百年過去，只是幼女的外表？
又為什麼他醒來時，握在手中的，是這樣一個骸骨？
很多事情不能說破，答案不能深思。
*****
朱里與中原中也並肩站在即將枯萎的巨樹下，黑髮少年的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白色骨骸，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默契地等待着最後一刻來臨。
被炸毀了地基的建築終於到達了極限，地下空間劇烈震動起來。
彷彿從頂部開始碎裂的蛋殼，坍塌的碎石和土礫掉落，將堆滿骸骨的漆黑空間砸出一個又一個破洞。
越來越多的光照了進來。
當這份光亮透過皸裂的洞口落在巨樹上時，中原中也聽到了這棵枯萎的老樹內部發出了欣喜的聲音。
那聲音回應着頭頂的光，響徹整個空間。
中原中也的內心漲得發酸，像有一股熱流逆着血管奔湧向四肢——那是一種陌生而奇怪的感覺，似乎見證什麼誕生，又似乎是感懷與他相似的生命逝去——
神上朱里將懷裏的小小骨骸舉起，一個溫柔的力量將它托至空中，回到巨樹的懷抱。
“歡迎來過這個世界，地靈大人，請一路走好。”
巨樹在光的沐浴下喜悅得伸展枝葉，從下而上化成金色的光點消失在空氣中，樹根、主幹、枯萎的分支，最後是遮天的樹冠。
失去了神明的力量后，百年來被壓制的【負擔】騷動起來。
中原中也注意到地上剩餘的骸骨纏繞上黑霧而起，紛紛朝着不同的方向飛遠不見。
“它們去了該去的地方。”
似乎是察覺到赭發青年的疑惑，朱里轉過臉，嘴角卷出一個清晰的微笑，“因果始終在注視現世，是時候，讓他們承受自己的【負擔】了。”
天理輪迴，報應不爽。巫女神上朱里不打算阻止。
中原中也靜靜的與巫女對視，他伸出手掌，安撫似的按住少年的腦袋輕輕摩挲，“恩，這倒是個不壞的結局。”
神上朱里一愣，紅寶石色的雙眸怔怔的看着中也，而後慢慢露出了一個真誠而真實的笑容。
黑髮少年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但當他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大概連神明都忍不住駐足，聽一聽他的許願。
神上朱里踮起腳尖，主動用腦袋蹭了蹭中原中也放在頭上的掌心，說道，
“接下來也多多關照啦，中也。”
*****
神上朱里與中原中也回到現世的時候，已經不在原來購物中心的位置，空間似乎將他們傳送到了靠近港口的某個位置。
海風吹來，帶着港口城市特有的濕潤的鹹鹹空氣。應當正好是傍晚，二人站在散發著一天餘溫的夕陽下，久違得感受到一陣劫後餘生的慶幸。
“啊啊，終於可以去找大辛台先生交差了，這個委託真是太磨人了。”
神上朱里雙手交叉舉過頭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恩，確實挺磨人的。
旁邊的中原中也贊同的點頭，突然發現過來哪裏不對勁，猛得轉過頭看向黑髮少年，“等等？你說交差，那個什麼重要的東西找到了？！”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赭發青年皺眉，仔細回憶了一遍委託過程，確信他這一天除了當導遊、揍檸檬精、揍檸檬精和揍檸檬精以外，並沒有看到太宰治那傢伙要的東西的半點影子。
“恩，直覺告訴我，應該是這個。”
朱里說著，從懷裏小心的捧出一顆小小的綠色幼苗。
真的是幼苗，風一吹，根莖上面的兩片小嫩葉還特別歡欣鼓舞的擺動起來……見鬼的，為什麼他會在一株野草身上看出“歡欣鼓舞”這種人性化的詞彙？！
赭發青年懷疑人生的眨了眨眼。
“你確定？”中原中也瞪着朱裏手裏的小綠草，怎麼也無法把它和某宰治聯繫在一起。
大費周章繞了一圈，別告訴他是太宰治覺得自己的辦公室缺盆綠蘿啊！
想到一整天下來的各種折騰，結果就為了捧回一株隨處可見的野草，中原中也突然覺得自己的血壓有點高。
“啊，其實我也不太敢肯定。”
神上朱里猶豫得看着幼苗，“可是按照RPG定律，一般來說完成任務后掉落的物品，應該就是村長的尋找的失物。”
“不然就太浪費了！”
咱們的辛苦和汗水不直接打水漂了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黑髮少年義憤填膺，振振有詞。
“你這傢伙，不要隨便把現實和RPG遊戲混為一談啊！”
中原中也詭異得和少年的腦電波對上號，還沒覺得哪裏不對，
“所以什麼？你的意思是，太宰治那傢伙是村長嗎？我們兩個是倒霉催的跑腿勇者嗎？”
“不，中也充其量只能是關鍵NPC吧。”朱里敏銳指出其中的不同。
“……你皮在癢嗎。”
“對不起我錯了，請別捏我臉。”
玩鬧歸玩鬧，但還是要說回正事。
神上朱里摸着下巴嚴肅道：“確實，捧着株草去找委託人是有點寒磣。”
……重力點居然是寒磣嗎？
這短短的時間，中原中也感覺自己都快變成吐槽角色了。還有——中原中也瞅着了眼被說寒磣后，某株幼苗蔫了似的捲起的葉子。
作為一株野草，這感情是不是太充沛了一點？
“按照之前的委託信上來看，【一本重要的寶物】這樣的形容，”神上朱里隨口說道，“怎麼的也得捧本書回去吧。”
書……
黑髮少年的話音剛落，兩人就發現這株幼苗跟被打開了開關似的發起光來，等光芒散去，朱里的掌心裏哪裏還有綠草，
赫然躺着一本【書】。
啊這……
朱里和中也雙雙陷入無言的沉默。
“朱里。”
“什麼？”
“我一直沒問，這個東西……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啊，我沒說嗎？”神上朱里想起似的眨巴眼睛，笑着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這是地靈大人在消逝前託付給我的，按祂的話說，好像是橫濱誕生的眷屬，能實現願望，珍貴的清凈之物來着哈哈哈哈啊哈。”
“！！那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嗎！你倒是收好啊！”
中原中也扶額，突然感到心有點累，啊，炸了算了。
轟——
一陣爆炸的聲音十分應景的從遠處的方向傳來。
某個重力使的身體一僵。
這麼靈驗的嗎！
……等等，那個方向好像是——
中原中也側過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五棟熟悉的高樓形狀映入眼中，那正是中原中也過去每天都會去的，閉着眼睛都能走到辦公室的工作地。
PortMafia。
※※※※※※※※※※※※※※※※※※※※
【橫濱誕生的眷屬，能實現願望，珍貴的清凈之物】
沒錯，是【書】哦！想不到吧，驕傲叉腰.jpg
————————
已知線索：
神上少年
得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七拐八彎
神奇的完成了委託
大辛台先生
樓頂跳樓預備中
你們橫濱怎麼天天爆炸（朱里指指點點.jpg
感謝在2021-05-0521:51:55~2021-05-0608:44: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蓮月下5瓶；稻米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