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9 非人與人
這一天對於港黑重力使,中原中也來說,絕對是眼界大開的一天。
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原中也的世界有多狹隘——怎麼說也是黑手黨幹部,接觸的領域自然不會差到哪兒里去。
但這些明顯有別於日常,只存在於捕風捉影的神秘側,即使是他們首領,也不會輕易去觸碰。
神道、陰陽道、妖怪。
這些遠遠可追溯至千年以前的力量,諱言莫深、不可捉摸,本就不是生活在此岸的人類可以擅自插手的。
無數前例也證明了,妄圖利用它們產出社會利益,結局大抵都不得善終——
往近了說,當年的【荒霸吐實驗】就是一例。
不過這種該日本高層人物頭疼的力量,跟黑手黨幹部也沒什麼關係。武力天花板中原中也先生只覺得,今天真的是日了嗶——了!
科學世界觀碎裂不說,好不容易找到搞事的幕後組織,眼看就可以把人拎回組織交差,又突然莫名其妙跳出一個常理無法解釋的【迷之生物】攪局。
一拳錘過去,打不到實處,比人一鞭子過來,不躲就是站着挨打。
真是打又打不到,說也說不通,這都是什麼令人頭禿的局面啊!
“喂喂,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太作弊了吧!”
異能與體術攻擊都落空的中原中也凌空躍起,避開怪物襲擊而來的觸手,雙腳穩穩地倒立在天花板上,自上而下打量着地面的怪物。
全身擠滿眼珠的黑色生物四肢抓地,像是忌憚一樣,在中原中也退出它的守備範圍之後,就不再發起進攻,僅僅是發出戒備的嘶吼。
【】【】——
【不要、妨礙……復仇、復仇!】
從頭至尾就被中原中也帶離了戰鬥區,被忽視得徹底的神上朱里聽懂了怪物的話。
少年皺眉,開口剛想對黑色生物說什麼,餘光卻捕捉到,另一個被忽視的人——伊森正顫顫巍巍的從地面上爬起來,猛得朝大門方向逃竄!
愚蠢的東西!
神上朱里瞳孔一縮,轉而向天花板上的赭發青年喊道,
“——中原桑!”
沒有多餘的解釋,赭發青年奇異的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保下伊森的性命!
中原中也和黑色生物同時出手,黑色的觸手向伊森的後背刺去!
眼看某個禿頭的男人就要被穿成串,這時一道黑紅的能量掃過,伊森重新跪趴在地,讓他硬生生地避開了背後的致命一擊!
然而下一秒,有另一條黑色觸手凌空而至,蛇一樣勒緊男人的脖子,將他提到半空。
“救、救命——”
被勒緊脖子的伊森漲紅了臉,兩手抓着脖子上的觸手,懸空的雙腿徒勞地蹬踩,像一隻瀕死的青蛙。
【】【】——
【殺、殺、殺】
黑色生物沒有理會身後極具威脅的中原中也,它嘶吼着收緊了纏在男人脖子上的觸手,眼看着伊森白眼上翻,出氣少進氣多——
“【八目】,放開他!”
黑髮巫女高聲喝道,被喊出真名的怪物彷彿被雷劈到一樣,身形肉眼可見地顫抖起來,它不敢相信地看向黑髮巫女。
神上朱里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此人的罪孽不可饒恕,但不該由你出手”
“……殺了他,就真的無法回頭了。”
就像人間有律法,現世與隱世之間,自然也有不可打破的鐵律。
妖怪、怪異受現世法則約束,也受法則保護。
雖力量被壓制,但也能獨善其身,不被人類影響,厭倦了現世,大可回隱世繼續生活。
但若對人類性命出手,打破鐵律,就相當於放棄了回歸隱世的後路。
失去歸處的物怪,只能在異世徘徊,最終因被人類情緒侵擾而異化,逃不過被神道所滅,消散於天地的下場。
這也是為什麼,現世有怪物庵、隻眼只腳的神靈、溝通人這一類的存在——他們因物怪而存在,維護陰陽兩道秩序。
真名為【八目】的物怪攥緊了手裏的惡徒,它長久地望着巫女,然後在對方的逼視下,遲鈍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是嗎?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神上朱里沒有再勸說,反而放棄般嘆着氣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張畫,
“這是留美子給你畫的,現在物歸原主。”
【留美子、畫】
八目獃獃地看着巫女手裏的兒童畫,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女孩重新活了過來,站在自己的眼前,衝著它甜甜的笑。
它記得,在那個灑滿了陽光的長廊下,它縮在不見光的陰影里,女孩毫不介意地蹲在身邊,手裏捏着蠟筆,指着畫認真又可愛的說道,
——“這是八目,這是留美子。”
——“八目和留美子,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縮在陰影里的物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珍惜的摸了摸畫上的火柴人,抬眼看到女孩眼裏的光。
那天,怪物有了名字,有了羈絆。
他真正的【活】了起來。
恩,八目和留美子,要一直在一起。
從那天開始,沒有名字的八目,有了名字。
沒有朋友的留美子,有了最好的小夥伴。
【留美子、留美子!】
沉默地物怪突然抱頭陷入狂亂,它慘烈地嘶吼起來,朝着巫女的方向走去,不自覺鬆開了纏在伊森脖子上的觸手。
“中原桑——”
神上朱里的喊聲響起,沉默在旁的赭發青年同一時間發動異能力,伊森在重力的壓制下摔落在地面。
但他沒有喊痛,一邊困難的呼吸,一邊迅速爬到黑髮巫女的身後。
在他眼裏,神上朱里大概是唯一一個,可以保住他小命的人了。
八目沒有理會逃脫的獵物,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張塗鴉上。拿到畫的怪物就像被安撫了一般,慢慢安靜下來,不再有動靜。
中原中也走到少年身邊,“這算解決了?”
神上朱里點頭,剛想要說話,卻聽到身後傳來男人嘶啞的聲音。
“殺、殺了它!這種怪物!這種怪物不能留着!”
“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逃過一劫的伊森狼狽的癱坐在地上,語無倫次的大叫着,此人看着八目的眼神儘是恐慌,還有違和的,恨不得將其消滅的恐懼恨意。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挑眉。
作為被港黑情報與拷問部門的負責人,五大幹部之一帶大的青年,他實在是太了解這種眼神了。
這種,害怕事迹敗露,瘋狂的想要先下手毀屍滅跡的眼神。
然而神上朱里並沒有理會身後的歇斯底里,身着巫女服的黑髮少年平靜地向八目走去。
一道空靈的鈴聲在少年的掌心響起。
黑髮巫女每向前一步,手裏的神樂鈴就變大一分。
等到巫女步行至怪物的跟前,掌心大小的神樂鈴已化為一臂長的武器,被巫女已握劍的姿勢,持於手中。
神上朱里蹲下身,將第一次遇見物怪時的問話,又重複了一遍,
“汝,有何所求。”
——【】【】
抱着畫的怪物抬起頭,沒有聲帶的嘴張開,無聲的吶喊。
……
接收到請求的巫女垂下眼,“那麼,吾許可。”
隨着神上朱里的話音落下,中原中也看到全身佈滿眼珠的黑色怪物周身亮起一道光,四肢浮現出一道道金色的鎖鏈。
這些象徵制約的鎖鏈環繞怪物的手腕、腳腕處,然後又在周身的光里,寸、寸、斷、裂。
幾乎是同時,失去了束縛的怪物仰起頭長嘯,一條條觸手迫不及待地朝着巫女身後的伊森襲去!
伊森:“……啊啊啊!救命!!”
觸手沒有打在伊森的身上,而是擦着男人的耳邊,狠狠砸在了房間裏那張碩大的床上。
“吱——”
堅固的床板在衝擊下發出尖銳的聲音,奢華的被褥被勁風掀飛,露出被符咒保護起來的內里。
獲得巫女許可的觸手無視了符咒的威脅,兀自劈下,失去了符咒阻擋床板終於層層碎裂。
一瞬間,真相袒露在人間。
看清內里的中原中也瞳孔驟然一縮,露出了極其驚駭與厭惡。
——那是……蟲繭!
近50個幼女的屍體被白布包裹成小小的一團,只露出臉,被一個個排列在床板里,就像一排排蟲繭,被封印在陰暗裏。
層層木板封住,層層柔軟的被褥鋪上。
等着作惡的人,每一天睡在其上,回味作嘔的美夢。
這,就是一張床具,大得過於誇張的原因。
這傢伙……不配為人!
中原中也一瞬間爆發出極為可怕的氣勢,千鈞重力海嘯般壓下,幾乎立刻要將瑟瑟發抖的伊森壓成肉沫。
一隻潔白的手,輕輕按在了赭發青年的肩頭。
按下了神明滔天的怒意,也暫時按住了黑手黨令人恐懼的異能。
中原中也轉過頭,凌厲的目光落在黑髮巫女的神上,彷彿是在要一個解釋。
黑髮巫女並未被氣勢震懾,只是搖了搖頭,望向窗外蠢蠢欲動的【業障】上。
中原中也同樣掃了眼窗外的黑霧,瞭然於心。
他冷哼地收回異能,望着伊森的眼神,冰冷無物。
另一邊,成功破壞了床板的八目抱起畫,慢慢爬到其中一個“蟲繭”的身邊。
怪物溫順靠了下去,匍匐在地,衝著安靜的“蟲繭”低低嘶叫,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只是佈滿了身體的每一顆眼珠,終於緩緩流出了淚水來。
神上朱里抬起手,晃動神樂鈴。
鈴——
空氣一陣浮動,一道白色的虛影出現在哭泣的怪物身邊。
虛影扎着兩個羊角辮,大概10歲的模樣,有一雙藏着陽光的眼睛。
【留美子】
怪物愣愣地開口。
這一次,中原中也和神上朱里都聽懂了八目的話。
怪物站起身,向神上朱里鞠躬。
黑髮少年伸手,一個紫色的圓珠落在他的手心。
與此同時,一道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是一扇浮世繪風格的雙拉門,白色的狐狸一左一右印於門上。
當它打開的時候,能感受到門內深深的黑暗,和從那裏面傳出來的,不屬於現世的氣息。
——這是【隱世之門】
送不屬於人間之物,去往自己歸屬的門。
神上朱里:“去吧。”
八目與留美子一起向黑髮巫女鞠躬,然後他們手牽着手,走向通往隱世的門,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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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線索:
巫女?神上朱里少年似乎有點強,能力有點超出巫女範疇
幼女走失事件犯人叫八目
不過那個伊森是個人渣
港黑似乎抓到了對手的把柄?森老闆發出滿意的笑聲
太宰……恩,太宰先生掉線中
PS.
現世與隱世、隱世之門設定來源於《憂鬱的怪物庵》,其他鐵律之類作者隨手
寫的,別較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