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一百五十一

八方客棧。

硃砂驚呼“成親?!”

宇文穆遠倒沒硃砂那般驚訝“這是想在國師大人熱孝時成親。”

硨磲拉拉吃驚的硃砂“其實也沒什麼可奇怪,他們本來就是要成親的,考慮到無情姑娘的年紀……是該早點成親,不然就等上三年。”

“其實我們都是江湖兒女,那些規矩不用守吧。”硃砂真覺得這不算事。

硨磲知道他們在重火宮是自由慣了,但別人不一樣“我們是江湖兒女,上官公子可是官家之後,且父親過世是大事,這個規矩肯定得守。”

琉璃見重雪芝沒有說話“宮主,你沒事吧。”

“沒事。”重雪芝仰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琉璃“嗯,打算何時?”

“林前輩說就這幾日,反正本來就準備好的,如今還是能用。”琉璃也是為了斷她念想才告知“不過呢他們不打算請很多人,就是請家人和朋友們觀禮。”

硃砂探頭“那我們能不能去啊?”她還是挺想去的。

琉璃笑着“當然可以啦,所以我才來告訴你們的,不過啊,可不能太鬧了;一來國師大人剛剛過世,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二來,我那個表嫂本就不愛熱鬧;所以硃砂,你可不能鬧騰啊。”

“瞧你說的,誰鬧騰了。”硃砂嘟嘟嘴“不過,宮主,大護法我們能去嗎?”還是要問問當家人的意思。

宇文穆遠認為應該去“該去的,琉璃都來請了,上官公子和無情姑娘怎麼說都救過重火宮,他這次大婚,我們又在東都,該去賀一賀;芝兒,你覺得呢?”

“去。”重雪芝想去,也許看到他大婚,自己就能斷了這個念想,今後只為重建重火宮而努力。

……

魯王別院。

太史誠為薛烈沏了一杯茶“王爺,這些日子還是睡不好嗎?”

薛烈對於花無情那日捏碎人的天靈蓋而後又將血污擦拭到自己身上的舉動太過印象深刻,不知為何這幾日他連番噩夢,寢食難安“本王不要緊,上官箏那裏怎麼說?”

“王妃只是一時難以接受國師大人的死,過些時日她應該會想明白,聖上賜婚是不可能輕易離散的。”太史誠現在深得薛烈賞識“不過王爺當時那般說法,上官箏說不定會上書聖上,要求和離。”畢竟是完全撕破臉了,薛烈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留。

薛烈放下扶額的手,嘆口氣“本王只以為可以趁那個時候將上官透和重火宮那些人一網打盡,沒想到,最後是李公公橫插一杠,應該趁姐姐來之前就殺掉上官透,不該縱虎歸山,上官透一日不除,始終是個禍患。”他對上官透是憎惡至極“從李公公的態度來看,父皇有些贊同上官透與姐姐成親。”也就是這個讓他更難安,想不透日理萬機的聖上為何如此看中那個輕浮的上官透,並且在國師死後還願意撮合他與姐姐,難道這是定國公的意思?

太史誠見薛烈如此表情,輕笑下“殿下,這個不必擔心,國師一死,上官家就垮了,上官透就等於沒了最大的靠山,而且殿下莫忘了,他與重雪芝都中了玄衣武士的毋色功法,這種源自外邦的傷,初期是毫無癥狀,一旦開始發作,身體會快速衰弱,而且內力越深厚,衰弱的會越快,最後形如枯槁,不治而亡;我知道無情姑娘醫術超群,但對於這種外邦無解藥的傷,恐怕她就是察覺也束手無策,到時候上官透無葯可治,無情姑娘也無可奈何,而王爺對其痴情一片,日月可鑒,相信她最終會被王爺的誠心感動,迷途知返。”

薛烈對上官透的生死不在乎“可憐啊,可憐我那個蠢王妃還不知道,她的親弟弟馬上就要死了,等上官透一死,我與姐姐之間也就再無阻礙。”說道後面笑容滿面“待本王一統江湖,就與姐姐分享這份榮耀,從此神仙眷侶,只羨鴛鴦。”

太史誠也跟着笑起。

這時走入一玄衣武士,立定在前“王爺。”

薛烈側眸“何事?”

“屬下發現一件怪事。”奉命監視浮葉居的玄衣武士拱手“那個院子裏不知為何開始張燈結綵,所有的縞素白布都摘下了,就連燈籠都換成了紅色。”

薛烈蹙眉:什麼?他沒聽錯吧,上官行舟才剛下棺,上官透就不戴孝了?還張燈結綵?這不節不年的。

“屬下那裏多了很多訓練有素的練家子,看模樣似乎是當兵的。”玄衣武士告知。

太史誠起身“再探。”

玄衣武士搖頭“不行了,我們藏身的幾處都被他們發現,那位花無情姑娘親自出手……”低頭,羞愧“說,我們若在監視那院子,她就殺了我們,她身法太快,屬下與她交了手,恐怕就是毋色功法都打不到(她)……”

薛烈猛的起身,表情猙獰無比“誰准你們對情兒動手的?我警告你們,誰都不準對情兒用你們的毋色功法,若敢傷了情兒,我把你們千刀萬剮!告訴你的手,誰都能殺,就是情兒,你們敢碰一下,本王,要你們死!”咬牙切齒,怒吼“聽到沒有!”

玄衣武士拱手“是。”

“滾!”薛烈余怒未消。

太史誠也斂了剛才的輕鬆“王爺,其實他們也傷不到無情姑(娘)……”

“不管傷不傷得到,情兒必須毫髮無損的回到我身邊,太史誠,你再去告訴他們一遍,誰敢傷了姐姐一根頭髮,本王都不會輕饒。”薛烈威嚴萬分。

太史誠遵令。

薛烈平復下心緒:姐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

……

浮葉居。

無情為上官箏按摩,讓她可以舒服一些。

上官箏很感激“多謝,這幾日我好多了。”

“你娘是過來人,你與她同居一室,瞞不過多久。”無情收了手“其實不必糾結,待和離后孩子可姓上官,這是你的孩子,你一人的。”

上官箏知曉她的意思“我還從來沒有聽過這般勸人,不過也是,孩子如今在我腹中,可不就是我一人的。”

“沒爹有舅舅,透郎會舅代父職,斷不會讓孩子寂寞孤獨。”無情說的很自然“他太了解父親不在身邊的苦滋味,定會做個好舅父。”

上官箏聽了她的安慰,不由摸摸自己的肚腹“我相信小透肯定會,而且這孩子會有一個武功蓋世的漂亮舅母,學醫、學武都行,是吧。”

“嗯,上官家的孩子我會好好教導。”無情收好東西,轉眸看向上官箏“以後與我的孩兒一起嬉笑玩鬧、學習成材,不會孤單;我的孩子姓花,你的孩子姓上官,這樣兩家就都行了。”

“你就是奸詐。”上官箏算是聽出來了“你是打算自己的孩子都姓花是吧,一個都不留給我們上官家。”

“嗯。”無情很爽快的承認“你們上官家後繼有人了,就在你肚裏。”

“哪能一樣嗎?”上官箏被她氣的“小透才是上官家的兒郎。”

無情挑眉“女兒與兒子一樣,可以撐起家;在鎬京,很多都是女子當家,男子在外打仗,家裏家外便是女子一人操持,有官階的將校妻子更能夠獨當一面,不光拘泥小家,前方戰事一旦吃緊,在後方之人不僅要籌糧,有時更要守衛家園;她們可以,你也可以,你爹過世,你娘年事已高,她能靠的只有你。”她不會靠上官透。

上官箏稍有些沉默,而後抬頭“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

“你娘不會去月上谷。”無情考慮到這一層“我也不會勸人,只一句,自己立定,萬事不急。”

上官箏聽着她的話“我是看着很慌,是嗎?”

“嗯。”焦慮的模樣溢於言表,而且身體上的變化也騙不了她,她想和離,對薛烈的失望與怨恨讓她想要逃開,但又怕和離,不知之後的路在哪裏;無情看了他一眼“路,始終在腳下。”

上官箏這才明白她前面她是在想法子讓自己高興“你這個醫者還會醫心?怪不得小透這麼放不開你。”

無情口吻始終平緩“醫者不止醫病,更得醫心。”不過不管如何,都要自己立得起來,靠旁人攙扶是走不了路的

上官箏點點頭“是,都說宮裏的御醫的最好,可其實御醫又治不好病。”因為他們只治病,不醫心“你們現在成親也好,爹也能看到的。”

不過無情看得出上官透心事重重,可現在他也無法,只有成了親,才能有法子讓上官箏逃離薛烈,有了花十萬這個岳父,薛烈也不敢立刻出手“是爹與我的私心,逼着透郎娶。”

“這個時候旁人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就是你們逼迫?透兒不是不想娶你,而是不願這樣娶你,他一定覺得這樣娶你是太委屈你了。”上官箏還是知道弟弟的心思“他原本想要大張旗鼓,熱熱鬧鬧的十里紅妝,讓東都的女子都艷羨這場大婚,可如今卻只能在這院子裏……無情,他不想委屈你。”

“嫁的是他便沒有委屈。”人對就行了。

上官箏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握住“無情,我弟弟就拜託你照顧了,他一直在江湖漂泊,謝謝你給他一個家;以後,也請你多照顧他一些。”

“嗯。”無情眼神放在她握住自己的手上“我的家人,我都會護。”自然也包括你。

上官箏眼裏含着淚,臉上卻泛出笑容“還說自己不會勸人,我看你挺會說的;你放心,我去和小透說,你就歡歡喜喜梳妝打扮起來,把他迷的神魂顛倒。”

“好。”無情表情不顯的臉上稍稍有了三分笑意。

她回到暫居的房間,就看見慧娘拿着一幅畫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怎麼了?”無情不知她得到什麼好物來獻寶。

慧娘笑眯了眼“主子,你看看我找到了什麼,你的畫兒,就是上次為了湊路費,你畫的姑爺。”邊說邊將畫展開,那幅畫很大,她只展開了一點“本來這畫放在月上谷的,可姑爺還是讓人帶來了東都,無命說姑爺本要在洞房花燭夜和主子一起賞畫,所以才讓他們特意帶來的。”

無情走了過去,打開了些許:畫保存的不錯,畫中的上官透眉眼勾魂,嘴角彎起便就惑了人的心神,眼中還有讓人心醉的繾綣狡黠,那時的他是優雅如畫的無雙公子……“收起來吧。”

慧娘的笑意在她的淡然中黯然“主子,你不高興嗎?”雖說熱孝成親是有習俗,但怎麼看上官透都有些抗拒似的“是姑爺不想成親?”

無情聽出她的擔憂,抬眸“不是,能這般無憂而笑的上官透可能再也沒有了。”

“不會的,國師大人之事的確令人惋惜,可主子你已經儘力了。”慧娘放下畫“若姑爺怪您沒用夫人換回他爹,那可就太自私了;那也是您的雙親呀。”

無情瞧着還是偏袒自己多些的丫頭“他沒有怪我,是我自己覺得他無法再這般對人笑了,沒事,慧娘,別擔心我,這些日子必定難捱,我若顧不到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嗯,主子放心,慧娘無事。”慧娘聽着她的叮囑“慧娘一直在你身邊呢。”

無情感激的看了慧娘一眼,目光還是移到桌上的畫卷上……

月下。

上官透坐在自己的院中,雖然院內已經掛起了紅綢,可這裏依然冷清。

隨即有人將一件披風披在他肩頭。

上官透回眸“情兒。”

無情對他微微笑起“這天乍暖還寒。”

上官透朝她伸手,讓她與自己一起坐在長椅上。

無情坐到他身邊。

上官透拉她貼近自己而坐,將披風一展,同時護住她的肩頭“陪我會兒。”

無情便靠着他,也不說話。

上官透身邊有了她的溫度,結束了呆坐的狀態,緩緩說起“我從小,一直以為自己很恨他,甚至發誓,此生與他不復相見,沒有想到,如今是一語成讖……”說到此處停頓了下“其實在我心裏我早已經原諒他了,只是不知該如何告訴他,當我告訴他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此事成為自己平生之憾。

“他知道。”無情挽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你帶我來見他,他便也知道了。”

“情兒,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父親的死與你無關。”上官透稍稍轉頭“薛烈說是我害死了父親,我承認,若不是我,父親就不會出事,但最終的罪魁禍首是薛烈,我不會放過他的。”

無情另只手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掌心相合的握住他的手“所以你需要我,我個人無用,是我身後有我爹,薛烈只以為除掉國師就讓你失去靠山,從而上官家跌落,不再擁有與他抗衡的力量;可他不明白很多事。”你沒有失去我,也不會失去“今後你我夫婦一心,對抗薛烈,不僅為武林,更為了傅炳大人和你爹報仇雪恨。”

上官透也彎曲的了手指,與她指指相握“好。”抬眸,卻見無情臉上帶着淚痕“怎麼了?情兒,為何哭啊?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無情望着他,鬆開手,卻又動情的伸臂擁住他,緊緊擁住他。

上官透有些不解,又有些知曉的解釋“莫哭,情兒。”也擁摟住她“我不是不想娶你,是……”

無情搖頭,似乎在否認他這種自責,只是更摟緊了他幾分,低聲啜泣“透郎,你再也無法對我那般勾魂的笑了,我覺得自己把你弄丟了,那個在東都對我勾魂一笑的上官透,因為我的私自不復存在,再也笑不出來了。”

透郎,我是不是把你弄丟了?她現在如同當年看着花十萬在母親靈前哭泣的孩子,害怕,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就連上前說幾句安慰的話都做不到,因為她不知該說什麼,說什麼才能讓爹爹不苦不哭呢?

上官透綳了幾日的傷痛再也忍不住了,因為她的擔憂,抬手攬着她的頭更靠着自己,淚劃下。

……

小院的圓門外,有個纖細的身影轉身離開。

那個身影走的很慢:重雪芝,重雪芝,你看看花無情,再看看你自己,上官透為什麼要喜歡你啊,她那麼明白上官透,明白他的傷心、為難、掙扎、傷痛,而你做了什麼?因為流言轉身就走,一直在責怪他的隱瞞,不明白他的用心。

她知道自己輸的一塌糊塗,他們之間根本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連縫隙都沒有……

停步。

因為認識到了這點,她胸口一陣絞痛,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了喉頭的甜膩。

“芝兒。”她身後跟着她的人一個健步上前,扶住她“芝兒,你怎麼了?”

重雪芝稍稍側眸,神情疲憊“穆遠哥,你一直跟着我嗎?”

宇文穆遠更關心她的情況“你怎麼吐血了?我去喊人。”

重雪芝拉住他“別打擾他們,我們回客棧,讓琉璃幫我看一下。”這裏是上官透的別苑,會醫術的只有花無情,去喊人自然就是去喊她,可現在她不想讓宇文穆遠打擾他們“我沒事。”

宇文穆遠其實也看到了那一幕“好,我們回客棧。”

於是他們倆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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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倌親們,謝謝你們的支持,有緣相聚,無緣分離,這次本是更新三千多字,然後四千多字,但最終定下5千多字,是想謝謝大家都還在,皓月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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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之月下花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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