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命運

聽到有人慘叫時,喻辰正在買桃子,她第一次聽見這麼凄厲痛苦的叫聲,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識回頭,還沒等看清什麼,攤主先一步把裝桃子的籃子送到了她面前。

“姑娘不用理,準是又有人逞兇鬥狠,會有人管的。您看看,還要不要點兒月華李,酸甜可口、靈氣充盈,像您這樣美麗的姑娘都喜歡。”

這位攤主是怕她跑去看熱鬧不買了嗎?喻辰伸手接過籃子,笑着遞給她一枚沁玉,“要是還有剩,就給我裝一點兒。”

女攤主麻溜收了沁玉,又拿了滿滿一籃子月華李給她。

“買完了就走吧。”旁邊等着的楊無劫丟下這一句,扭頭就往外走。

喻辰趕緊把東西都收進儲物袋,快步跟上去,這時人們的議論聲也響了起來,“是蠱蟲,從腦子裏鑽出來的!”“也不知有沒有毒,這是得罪了什麼人……”

聽說是從腦子裏鑽出了蟲子,喻辰頓覺反胃,不再多聽,很快就跟楊無劫到了城鎮外。

兩人剛剛站定,一隻通體雪白、長着長耳朵、形似兔子的靈獸就蹦跳着竄到楊無劫身前。

“……”這不會是他們來時乘坐的那個坐騎吧?

“看什麼?這不是兔子。”大約是喻辰的神色太奇異,楊無劫忍不住開口為自己的坐騎正名。

喻辰表示贊同:“我也覺得不像,它實在太……大了。”哪有長得比豬還壯的兔子?

“……”

楊無劫覺得自己多餘說那一句,便伸手拍拍坐騎頭頂,坐騎歡聲鳴叫,“唰”地一聲,兩隻長耳朵伸展開來,變成兩扇巨大翅膀,同時身體舒展,轉瞬之間就由一個胖糰子變成了一張餅。

喻辰:“……”

這麼神奇的嗎?

早上下來時,楊無劫直接拎着她到了地面,喻辰根本沒見着坐騎全貌,所以這會兒親眼見它變身,她實在忍不住感嘆:“天啊!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楊無劫懶得理她,自己縱身上去坐下,喻辰正要跟上,那坐騎卻忽然一扇翅膀,帶起一陣強風,直接將喻辰捲入其中,等她在天旋地轉中想起運功時,才發覺自己已被拋到坐騎背上。

“……它這是在沖我發脾氣嗎?”喻辰小聲問楊無劫。

楊無劫瞥她一眼,沒有回答,眼中卻有明顯笑意。

看來是了,喻辰又問:“尊主,它有名字嗎?”

“白鱘。”

“哦,白鱘大人。”喻辰摸摸白鱘的毛,“我剛才是被您的神通給驚住了,沒有不敬的意思,您是我見過的、最威武的靈獸,真的!”

“她就沒見過別的靈獸。”

“……”這位大佬怎麼還當面拆台呢?!

這時白鱘已經高高飛起,它振翅長鳴,飛向雲端,彷佛在回應主人的話。

喻辰悄悄往楊無劫那邊挪了挪,以防這靈獸惱了,再把自己掀下去。

“呆那兒別動,一身土往哪兒蹭呢?”

“……”

喻辰低頭看了一眼,果然身上都是浮灰草葉,剛想拍一拍,記起自己現在是在修仙世界,完全可以用法術,就說:“尊主,我現在可以用最簡單的法術了吧?比如除塵之類的。”

“你連這些都不會?”楊無劫有些意外。

喻辰不知道賀蘭星會不會,反正她不會,就搖搖頭。

楊無劫教了她一個咒語,喻辰覺得挺簡單,跟着學了兩遍,卻沒見到效果。

“要想着用在哪裏,全神貫注,默運功法。”楊無劫指點道。

哦,喻辰低頭看着自己那一身土,默念了一遍咒語,這次灰塵果然不見了……等等,不光是灰塵不見了,怎麼那件披風也不見了?

她驚得游目四顧,赫然發現掛滿灰塵的披風就落在自己身後——這是……怎麼回事?

“噗!你還真是天賦異稟……”目睹這一幕的楊無劫笑出聲來,“沒見過除塵乾脆把衣服除了的。”

喻辰:“……”

楊無劫見她面露窘態,更加想笑,索性撐着茶几笑了個痛快。

喻辰還是第一次見他開懷大笑,一時倒忘了自己出的糗,暗暗感嘆原來楊無劫的笑聲這麼爽朗,要不是……算了,他這個命,沒法要不是,想從頭來過,除非另投一次胎。

“看我做什麼?”楊無劫好容易停了笑,卻見喻辰獃獃望着自己,立時冷臉道,“還不多試幾次?”

嘖嘖,不愧是反派大佬,說翻臉就翻臉。喻辰把掉落的披風拿到面前,又試了兩次,終於把披風上的灰塵都清掉了。

楊無劫沒再教她別的,只說:“修鍊吧,路還遠着。”

喻辰答應一聲,把披風套回身上,取出小冊子,盯着看了半天,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總是忍不住往這兩兄弟的身世上去想。

無仇,無劫。這名字取的,叫無仇的,處處都是仇;叫無劫的,也沒免了步步都是劫。

不過以上帝視角來看,楊無劫的命也不是不能改。

首先當初衛雲芝決定裏應外合、設伏偷襲歐陽桀,只要不選在華陰城附近就好了,或者她乾脆別去楊家走那一趟,也不至於是這麼個結果。

但衛雲芝能對歐陽桀絕情,也能對自己狠心、存了死志,卻終究不捨得自己辛苦生養的孩兒也跟着去死。所以她一定要在動手之前,先去華陰城,才能把孩子託付出去。

而為了不讓歐陽桀起疑——假孩子畢竟很容易穿幫——衛雲芝最終選擇的伏擊地,距離華陰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原書上沒寫衛雲芝是怎麼把孩子掉包留下的,也沒寫楊家是否知情,但寫了領秀宗弟子找到孩子時,兩個孩子是並排睡在一起的——連衣服都穿得一模一樣,就像一對雙胞胎。

這裏其實也算一個改命契機,只要領秀宗不把兩個孩子帶回去,或者只帶回去一個,楊無劫的人生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喻辰心中嘆息,不由抬頭看了一眼以後還將面臨無數劫數的無劫君。

他又恢復了之前半坐的姿勢,喻辰這次角度不同,終於看清他後面倚着的原來是一塊青石——這是什麼操作?修仙版的卧薪嘗膽嗎?

楊無劫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眸掃過來:“看什麼?”

“尊主你後面倚着的是什麼寶貝?”喻辰覺得這事應該沒什麼不能問的,就直接問道。

“寒山石。”楊無劫回手在石頭上輕撫,“不是什麼寶貝,但能讓我平心靜氣,免得因你啰嗦就想殺了你。”

“……”

用得着這麼恐嚇人么……。

不過,寒山石?她好像有印象。喻辰低下頭仔細思索……啊!對了!好像楊無仇潛入天魔宮時,曾經聽說邢昭用寒山石雕了一個寶座,專門用於練功,因為寒山石能緩解天魔烈火反噬之苦。

這麼說來,楊無劫現在就已經受到反噬了嗎?

喻辰悄悄抬起頭,打量已經又合上眼的新任魔尊。

他臉上因酒意而染就的緋紅已經消褪,膚色顯得格外蒼白,細看之下,還隱隱泛着青——不對,書上說天魔烈火反噬,會讓人雙眼包括臉色都發紅,後期甚至會長出妖艷的紅色紋路……。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喻辰回過神,發現楊無劫是閉着眼說的這話,神色也沒見動怒,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試探:“尊主,您是不是酒喝多了,臉色好像不太好。”

楊無劫一下睜開眼,眸中寒光閃現,充滿警告之意。

喻辰假裝害怕,縮肩低頭道:“尊主恕罪,喻辰知錯。”

“……”她認錯還挺快!

“錯哪了?”楊無劫冷聲問。

“多嘴問了不該問的事。”

楊無劫更氣了:“知道不該問還問,可見是明知故犯……”

他在這四個字上咬了重音,喻辰聽着不對,趕緊截住話頭:“尊主饒命!喻辰理智上知道尊主神威無敵,不會有事,但身為尊主屬下,總是關心則亂,剛才實在沒法靜心練功,這才忍不住問的,求尊主恕罪。”

楊無劫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冷聲道:“少操那些沒用的心,你死了我都不會死。”說完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補充道,“沒殺盡負我之人,我可不會輕易就死。”

“那尊主更該保重,少喝酒才是。”

她總在酒上糾纏,楊無劫終於忍不住,糾正道:“跟酒沒關係,舊傷而已。”

“您身上有傷嗎?”喻辰露出關切之色,“難怪……”

“難怪什麼?”楊無劫目光又凌厲起來。

“難怪您沒在譚城動手……”喻辰小心翼翼地看過去,“尊主,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您真的是歐陽……”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楊無劫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事已至此,難道還能回頭不成?

怎麼會沒關係呢?關係可大了。喻辰低聲引誘:“楊無仇也可能是歐陽桀之子啊。”

楊無劫猛地抬頭:“你聽說了什麼?”

她豈止是聽說,她可是把這本書從頭看到尾,清清楚楚地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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