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不知哪來了的小白臉,把美人的注意力都吸走了,那些圍着攤子的男人們可不樂意,吵嚷着要收拾這個沒有眼力見對傢伙。
游龍生沒有回答,他根本懶得回答。拔出手裏的劍往那最多話的男人脖子上一架,劍氣逼人。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退後。百姓最怕的就是江湖人,打不過,告不了,遭了難就只能自認倒霉。故而,本來還吵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阮如蘇笑了,道:“游公子做事,還是那麼率直。”
游龍生分辨不出她這是誇獎還是諷刺,有些無措的收回劍,傻傻立在一旁,看她繼續收錢退錢。
這一看,就是一上午。
“游公子不好奇我為什麼活着?”
沒成想她突然發問,游龍生挑着擔子的手一滑,險些將肩上的東西摔了出去。嚇得王老頭趕緊上前,一把扶住擔子,無奈道:“我就說後生你不是干這個的料,你還非和我搶,來來來,把東西還給我老頭子吧。”
游龍生又何曾是想幫他一個糟老頭挑擔子,不過是擔心阮如蘇趕自己走,才主動攬了這事。如今阮如蘇肯開口,他自然不會再搶着挑那些東西。
“那消息傳來時,我曾經去過……你家裏,想再看看你,沒想到去了才發現,那裏面的人,不是你。”游龍生始終顧忌着前面的王老頭,沒說出將軍府三字,“後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你的消息,直到在這碰見你,我……我簡直欣喜若狂。”
說著說著,他就忍不住痴痴看她,眼裏的情意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到。
可阮如蘇卻好像比瞎子更瞎,她平靜的聽着,聽完后也只是笑了笑,道:“多謝游公子挂念,我總算是沒被所有人忘了。”
沒忘,他們誰都沒忘!將軍府至今還在暗中打探你的消息……可游龍生並不打算告訴她,若是讓她知道將軍府在找她,她定要離開此地,自己以後想見她就難了。
小院的門被打開,游龍生皺着眉,難以想像堂堂將軍府大小姐居然在這樣的破院子裏住了好幾天。
王老頭極有眼力見,一進院子就把擔子放下,說是去裏間找他老婆子有事,把地方讓給了他倆。
游龍生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你和我回興雲庄先住幾日吧,待我辦完梅花盜的事,就帶你一起去名劍山莊……見見我父母。”
阮如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而問他:“你就不好奇我這些日子去了哪兒,為什麼最後在這住着?”
怎麼會不好奇!只是他不敢問,怕觸了她的痛處。況且他心中對她被劫的原因有些猜測,讓他更加不敢輕易提這事。
“你若是想說,我不必問,你若是不想說,我又何必問。”
阮如蘇挑眉,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這人。
她還記得上元節初遇時,對方拿着把劍快步穿梭於人群,驕傲又快活,活脫脫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放下驕傲,小心翼翼地看別人臉色。阮如蘇難得的,有了一絲愧疚,可這愧疚就像一絲雨,落在心湖連影子都看不見。
“也許有一天,我會想要告訴你之前發生的事,可現在……”既然游龍生不問,她自然也懶得編故事打發他,而是轉了話題,說起他剛才提過的梅花盜,“這梅花盜又是?”
見她難得對自己的話有興趣,游龍生自然知無不言,從梅花盜在幾十年前犯下的案子,講到最近他的惡行,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一事,皺眉道。
“你還是先和我去興雲庄住着吧,這梅花盜專挑女子下手,你一個人住在外面,總是不安全,真出了什麼事,那老頭子又哪護得住你!”
只怕住進興雲庄才會更危險吧,那個林仙兒發下的抓梅花盜者,無論老幼病殘,皆可娶她的誓言連她這個才來沒幾天的人都知道,更何況梅花盜。
那人指不定在哪偷偷潛伏着,打算給那群傻傻等着江湖人迎頭一擊。
至於林仙兒,她根本不是那種捨身取義的性子,她之所以敢說那樣的話,只怕心裏也存了自己的算盤。
想來想去興雲庄都不是一個安生的地方,可不安生就意味着有大事發生,她要想改變劇情,又怎麼可能拒絕。
“她走了?”男人坐在屋裏,平靜地問。
“走了,但留下這個東西。”王老頭從袖裏取出一隻耳環,遞到男人面前。
“紅翡滴珠耳環?”男人一挑眉,意味深長的笑了下,道:“看來她的出身不凡呀。”
當阮如蘇用另一隻耳環從成衣店裏換了一件
銀紋綉百蝶度花裙后,系統已經徹底服氣了。它沒想到那對‘好看但沒什麼用’的耳環,居然還能這麼用。
而一旁的游龍生早就心疼壞了,想要替她付錢,又被拒絕,只覺得一腔的情意沒有地方表現,只能對她愈發溫柔。
所以,興雲庄眾人有幸見到那個從來都是鼻孔朝天驕傲得不行的少年,像個僕人一樣小心翼翼,百般討好少女的場景。
那是一個很難讓人忽略的少女,舉止優雅,動作輕柔,一張如皎月般潔白的臉上,滿滿是認真慎重,彷彿在思考下一句詩該怎麼寫。
這種認真感染了在座的所有人,故而誰都不敢先動筷,整個大廳安靜得落針可聞。
龍嘯雲攜李尋歡等人進來時,見到的就是如斯詭異的場景。
這酒席本是龍嘯云為了歡迎他的好兄弟李尋歡而辦的,如今見游龍生帶了位素未蒙面卻容貌頗盛的姑娘回來,他自然是要問上一聲。
“游少俠,不知這位是……”席上不少人立馬豎起耳朵,打算聽聽這位姑娘的來歷,好溝通溝通。
“我的朋友,阮姑娘。”游龍生知道官宦人家比一般百姓更重規矩,閨名不輕易告訴別人,所以特意只說了姓。
“她如今一人在外,我不放心,就厚着臉皮帶她回了興雲庄,還勞煩龍四爺給安排個住處。”
龍嘯雲大笑,豪爽地道:“這點小事,哪談得上勞煩,游少俠言重了。”
從頭到尾,阮如蘇都沒有說話,一副全聽游龍生安排的模樣。不少人心裏狠狠嫉妒了一把游龍生,他這是在哪遇見這麼個寶貝,溫柔美麗,還端莊優雅。
不過很快,他們就收回了溫柔這個評價。
趙正義早就不滿游龍生身為後輩,總是一副桀驁不馴模樣,有心隔應他,便斟酒舉杯,爽朗一笑,對着阮如蘇道。
“姑娘既然是游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趙正義的朋友。這朋友與朋友間,總不能連名字都不知道吧,不知姑娘芳名可告知?”
雖是問句,可他那胸有成竹地模樣,顯然不認為對方會拒絕。
可阮如蘇做事,偏偏不喜歡按照別人的意思來,她沒有舉杯,依然安安穩穩地坐在凳子上,蹙眉道:“我不喝酒。”
龍嘯雲怕趙正義下不來台,忙笑道:“是我疏忽了,來人,上茶。”
丫鬟快速把阮如蘇面前的酒杯取走,換上了一杯清茶。這一次,阮如蘇終於端起了杯子,龍嘯雲也暗暗舒了口氣,他還真怕這小姑娘讓趙正義下不來台,到時候這酒席只怕也開不成了。
可是很快他的心又提起來了,因為阮如蘇端起茶杯只聞了聞就又放下了。這次不用趙正義,龍嘯雲都忍不住問:“姑娘為何又……”
“這不是今年的新茶,太澀,不好喝。”這下,所有人都覺得,這美人怕不是在故意為難趙正義吧。幾個早就看不慣趙正義裝腔作勢的少年人忍不住低頭偷笑。
游龍生的眼裏也有了笑意,他也覺得阮如蘇是為了維護他才故意羞辱趙正義的,心裏生起絲絲甜意。
天知道,阮如蘇說的都是實話,至於會不會讓人下不來台,不好意思,她並不在意。
趙正義一張臉已經氣成了豬肝色,想要發作,可對上那雙無辜的眼睛,又不住地想,會不會是自己多心,她真的不愛喝。可到底是被人下了面子,他又實在是不甘心這樣坐下。
最後還是龍嘯雲給他解的圍。
“龍某是個粗人,不常飲茶,所以不懂茶,怠慢了姑娘,還請恕罪。”
見主人家親自打圓場,阮如蘇想到自己畢竟借了人家的住處,終於沒有再為難,讓丫鬟給她換了普通白水,才舉杯回了趙正義的酒,淡淡道了聲:“我姓阮。”
合著趙正義搞了這麼一出,還是沒能知道她的名字。見識了趙正義的碰壁,桌上的人就算對阮如蘇有什麼想法,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龍嘯雲生怕再出什麼么蛾子,忙舉起酒杯,朗聲道:“今日,是我好兄弟尋歡回來的大喜日子,龍某能有今天,多虧了我這位好兄弟,先干為敬!”
這桌上有人叫好,也有人始終陰陽怪氣,比如剛受了氣的趙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