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第二日,辭別了顧家二老。行到鎮上,沈煊復又帶着家小來到徐夫子家。
經年已過,徐家小院兒卻好似同以往並無區別,門外那棵老槐樹還是那般模樣。室內孩童朗朗的讀書聲不斷迴響,想到往事,沈煊不由有些怔愣。
“這裏就是爹爹以前讀書的地方?”大寶不由好奇的往裏頭瞅了一眼,眼神中頗有些躍躍欲試。
話說,爹爹以前也會被先生打手板兒罰作業嗎?
朱漆色的大門很快打開,門房也還是以前老王頭,哪怕過了許多年,老吳頭依舊眼清目明,見是沈煊很是被嚇了一跳。
“沈……沈……”想到對方此時的身份,老吳頭說話都不利索了,只覺得腿都軟了一截兒,搓着手哆哆嗦嗦的將人迎了進去。
一路上,見沈煊態度和氣,到底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老吳頭這才稍稍放鬆了些許,見大寶視線不時往學堂里瞧,連忙殷勤道:
“往日這時候,老爺正在裏頭教課呢,您要不過去瞧上一眼。”夫子前兩年已經去了,此時對方嘴裏的老爺自是徐州無疑。
話音剛落,沈煊便感到一旁的
袖子被用力扯了下,只見一旁的大寶兩隻大眼睛亮的驚人。
沈煊無力揉了揉腦仁兒,一旁的顧茹見狀悄悄捂了下嘴巴,“那妾身先帶着小月亮擱前頭等着。”
“麻煩吳叔了!”瞧着一旁躍躍欲試的寶貝兒子,沈煊無奈道。
“不麻煩,不麻煩!”
學堂內,徐州此時正在檢查幾位學生的課業,肉眼可見先生面色愈發的黑沉,眾學子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也就在這時候,前頭兒門房大爺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也不知說了什麼,眾學生只見方才還黑着張臉的徐夫子手上一抖,手上紙張險些落地。末了只匆匆留下一句“好生溫書”,便大步走了出去。
臨出門,還不忘動手理了理衣冠。
徐夫子這般反常,眾學子不免有些騷動,幾位膽子大的甚至一股腦兒的湊到了窗戶跟前。
一窗之隔的庭院之內,只見一青袍男子攜着五六歲大的小童正站在樹下,而他們素來端正嚴厲的夫子卻是大步上前,一來便要躬身行禮,被青衣男子伸手扶了下來。
幾位學子見狀不禁大驚失色,紛紛在心頭揣測眼前那位是什麼身份。其中便有徐州家的兒子,瞧着父親不同以往的態度,心裏已經有了想頭,整個人便有些魂不守舍。
眾學子不由更添幾分好奇。
熊學生們的種種作為這廂的兩人並不知曉。想到早早去了的夫子,沈煊不免心生遺憾。夫子重病時,宮中正值風聲鶴唳,若非如此,以他那時的地位,一個太醫還是請的動的。
雖知有些事非人力可為,但到底還是留下了遺憾。
“師弟何須如此,若非師弟那些個補品方子,爺爺未必能撐到那日。”相比沈煊,徐州倒是更放開些。看着眼前一身素衣,依舊滿身氣度的沈師弟。徐州微微一笑,釋然道:
“爺爺走時,臉上也是笑着的。”
最得意的弟子封侯拜相,他這個孫兒雖是無用,好歹沾着光,這輩子也算得了安穩。
“州兒啊,祖父昨個兒又夢見你爹爹了。如今州兒日後有靠,祖父地底下也有臉去見你爹了………”
想到那日種種,徐州輕輕一嘆,他自小便知道,父親便是祖父一生的心結,若非礙着他這個不成才的孫兒,爺爺早早便想去底下陪着父親了。
兩人又多說了幾句,小鎮的生活平靜而安詳,徐州幾次落弟之後,生怕重蹈了爺爺的覆轍,對舉人的心思也慢慢淡了下來。
俗話說無欲則剛,整個人較之以往反而多了些磊落曠達。
“許是師弟覺得師兄我胸無大志,但如今能夠自自在在教書,同祖父一般迎來送走一批批學生,師兄我心裏也是高興的。”
“若得桃李滿天下,也是不負所學。師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沈煊微微笑道,其實要他來說,徐師兄這般也沒什麼不好。同他和楊師兄不同,徐州自小便是個對自己道德標準要求極高之人。會因為自個兒小小的羨慕嫉妒而心中痛苦不堪,甚至無顏面對於他。這般文人士子尚可,廟堂卻實在為難了。
見沈煊面上不似作假,徐州眼中笑意更甚,兩人許久不曾這般聊的開,忘形之下不免有些忽視了一旁的大寶。
等二人回過神兒來,大寶此時已經趴在了窗頭,正同幾位小童聊的歡暢。
這到哪都不認生的毛病到底是隨了誰?沈煊額頭微突:“小兒素來調皮慣了,還請師兄諒解則個。”
“師弟這就見外了,小孩子好奇心總是要重些的,我家那小兒也是跳的很呢!不過沈師弟既然來了,不妨故地重遊,進去走上一遭。”徐州見狀溫聲道。
“貿貿然過去,不會妨礙了他們溫書吧?”沈煊有些遲疑。
“能有幸見得師弟一面,合該是他們的福氣才是。師弟你隨意說上幾句,便夠他們受用一生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想到大寶,沈煊自也不再推辭,兩人不曾刻意放輕了腳步,然而許是大寶此時“聊天”太過投入,竟是絲毫不曾察覺。不幸的是,對面的小童也是如此。
“京城可多好玩的,好吃的……還有這麼高這麼大的大馬,我都騎過好多回了。等你們什麼時候過來,致遠大哥親自帶你們見識見識。”
大寶拍着胸脯保證道。
“哇……致遠大哥好厲害!”
“大馬耶,二河也要玩!”
“放心吧,到……”
“嗯,致遠?”臭小子,也不瞧瞧人家比你大多少,這句大哥封的虧不虧心。
“爹……是爹啊……呵呵…呵呵”大寶尬笑,兩隻小手緊緊的背在後面,前一秒還在自顧自的吹着牛批,下一秒就得面對老爹的修羅場。
好在,旁人跟前,沈煊一向曉得給自家兒子留面子。
上前一把撈起兒子,沈煊對着窗前幾位忐忑不安的小傢伙們點了點頭。徐州瞄了幾人一眼,卻也並未多說什麼,幾人一道走進了屋裏。
比之他們那時,這堂里學生好像還多了不少,諾大的堂屋裏排的滿滿當當。見沈煊目露驚訝,徐州在一旁解釋道:
“自師弟消息傳來后,這要來求學的人家一下子多了不少,便是縣裏不少人家也將孩子送了過來。”
“既然人都來了,師弟我也不好個個拒絕……”徐州說罷搖了搖頭,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個鎮上普通秀才,哪裏值得人家這般看中。
眼前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衝著兩位同門,還有師弟送來的那些註解資料來的。不過不論目的既然入了他門下,他這位夫子總是要盡份心的。
沈煊輕輕點頭,又給眾人講了些讀書應試的經驗心得,這才帶着大寶同徐州一道往要前廳去。
說來他們今個兒也着實來的不巧,本想尋個休沐日過來。只是離開之日近在眼前,到底不好再耽擱什麼。
沈煊幾人走後,眾學子這才長出了口氣,只覺得方才那位老爺看着就跟旁人不一樣。哪怕沈煊從頭到尾都未曾說過自個兒身份,但只“以前在這兒讀過書的師叔”這一名頭兒,便足以讓幾位消息靈通的機靈人兒猜測不斷了。
心想着,這私塾當真是來對了,今個兒回到家可得跟父親好生說道說道。
與此同時前廳里,婦人接二連三的恭維聲不斷傳來,徐州腳步一停,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尷尬。沈煊仿若未覺,面色照常跨進了大廳。
這廂王氏還在滔滔不絕的誇着顧茹和小月亮,還時不時帶上幾句自家五歲大的小女兒,瞧見沈煊幾人過來,臉上更是亮堂了幾分。
看向大寶眼中更是閃着光一般。
“這便是小世子吧,瞧着當真是乖巧極了!算算年歲,倒是同我家言姐兒差不得許多。”
“是差不多年歲……”顧茹勉強笑道,只是心裏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姑娘家便是年紀小,有外客時也是不好說這些的。這是個什麼意思……
覺得唐突的不止沈家幾人,一旁的徐州聞言立時便怒上了幾分。
“胡說什麼呢!世子金尊玉貴,跟咱家姑娘有什麼可比的?”
王氏面色一白,萬萬想不到當著貴人的面,當家的竟是這般不給自己臉面。雖說不妥當,但到底是同門師兄弟。更何況若沒有祖父,哪裏來的今日千尊萬貴的侯爺。
怎麼就不允許她想想了,再則正頭娘子攀不上,旁的難道對方還能不給幾分薄面。
王氏心中不忿,當家的也不想想,他們家今日這般體面靠的是誰。
王氏這點小心思在場眾人哪個瞧不出來,徐州面上不由更黑了些許。
沈煊默默不語,心中卻只為徐師兄可惜。話說這包辦婚姻當真不靠譜,不靠譜啊!也還好,自個兒這運道還是不錯的。
有了這個插曲,一行人也只寒暄了幾句,又到徐夫子排位前上了柱香,便起身告辭離去。
臨走前,徐州紅着臉羞愧道:“內人素日裏被鎮上縣裏那些個人捧慣了,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之處,還請師弟諒解。”
“你我之間,又何必如此!”沈煊輕嘆。到底人家家事,沈煊也不敢輕易插嘴。
話雖如此,只是回頭不免握着自家夫人感嘆到:“都說娶妻娶賢,能娶到夫人,小生當真三生有幸。”
顧茹眼睛彎彎,重重的回握了回去。一旁的大寶聞言撇了撇嘴,心想這倆不負責任的爹娘,也不怕教壞了妹妹。
還有今個兒那大嬸嬸兒看他的眼神兒實在太討厭了。
大寶要有小脾氣了。
小月亮:爹娘還有哥哥今天都好奇怪啊!
馬車搖搖晃晃,沈煊看着一旁熟悉的街道,想到徐州臨走前猶猶豫豫所說的那些,到底還是多了份心事。
※※※※※※※※※※※※※※※※※※※※
話說這兩天一直籌劃着要加更,結果總是各種事情被耽誤,嗚嗚……明天蠢作者再努把力~~
感謝在2020-12-2621:13:58~2020-12-2722:2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739186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呢唄20瓶;桂花不弄2瓶;方圓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