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主被殺案(19)
29、入職第一天
縣衙的床位不過是以備不時之需,環境也很簡陋。說是床位,其實不過是四條腿撐着一張木板。每個人分配的柜子,就在床頭。楚霄雲進屋得晚,別人把別的床位都挑了,他只能用牆角的床。不過對楚霄雲來說,如果啊第一個進來,怕是也會選這張床。
新招入的捕快都在一間房子裏,領到皂服自然都要到房裏換裝。所有人都在,房裏吵吵嚷嚷,頗為熱鬧。不過當大家看到楚霄雲進來后,房間裏的聲音頓時就小了。原本聚在一起閑聊的眾人作鳥獸散,只有偶爾零星的交談聲。
楚霄雲也算是見怪不怪了,他在房內換了行頭,將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放心柜子裏。
臨床的捕快打趣他:“衣服又不是老婆,至於這麼小心嗎?”
楚霄雲笑道:“還真是老婆縫製的。”
那人羨慕道:“你媳婦真好,手藝很不錯啊。不像我媳婦,針線活爛得不行。也不知道當初怎麼娶了她。”
在別人看他目光都躲閃的情況下,臨床不僅上趕着找他搭話,說起來還挺沒遮攔的,這到讓楚霄雲驚訝起來。這人還挺異類。後來才知道他是鄰縣過來應招的。難怪不知道原主的“威名”。
“那她肯定有別的過人之處。”楚霄雲笑道。
“你還真說對了。我媳婦除了不會針線活,干起家務農活來可是一把好手,我們那裏的人都誇她能幹。”臨床的捕快幸福又得意的神色寫在臉上。
“我叫俞鶴,你叫啥名?”臨床誇完自己的媳婦問,“咱倆床挨着也算是有緣,認識一下。”
“楚霄雲。”楚霄雲穿點整齊,拿起佩刀答道,“走吧,其他人都走了。”
兩人走在後面一點,他們到達校場入口時,楊捕頭也剛好走到。
“楊捕頭好。”俞鶴招呼道。
楊捕頭不咸不淡地點了下頭,與他們並肩走了兩步,楊捕頭突然道:“別以為你穿上了這身衣服就高枕無憂了,干不好,三個月之後你還是從哪來回哪去。你這種人也能混進來,不知道縣令大人怎麼就被你蒙了雙眼。”
楚霄雲也不惱,只是淡淡回了句:“多謝楊捕頭提醒,楚某必定竭盡全力。”
楊捕頭碰了個軟釘子,好生沒趣,冷哼一聲加快了速度朝前走去。
見楊捕頭走遠了,一旁的俞鶴聽得有些奇怪:“楊捕頭好像對你有點成見。”
楚霄雲語氣毫無波折:“你想多了,楊捕頭是對我要求嚴格。”
在校場,原來的捕頭站了五列,新入招的站了一列。官場舊例,對新的同僚表示了歡迎,然後講了捕快的職責和工作範圍。非休沐的人,每天卯時末前點卯。除非特殊情況,點卯之後校場集合晨練至辰時四刻,爾後兩刻鐘的時間早膳、休整。
縣衙捕快分為五隊,以老帶新,新入招的十人每兩人一組編入五隊捕快熟悉公務。早膳休整后,五隊捕快,各司其職,兩隊留守縣衙,一隊負責機動;另一隊確保縣衙每時都有人員輪值,方便聯絡。其餘三組沒有案情任務時,負責巡視縣城主要街巷,維護治安。巡查出發前按照劃分好範圍輪流巡視。
說完正事,楊捕頭話鋒一轉:“我們這次新入職的同僚,有的可謂大名鼎鼎,在和靜縣素有閻王之名,世人避之不及。聽這名號,大家都知道他以前幹嘛的。在這裏鄙人只想說,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混進來的,來了我的地盤,就得守我的規矩。以前那些流氓行徑就給我收斂着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楚霄雲,只有站在楚霄雲前邊的俞鶴還有點不知所以然。自己不是這樣的啊,為什麼大家都往自己這裏看。他站立不安地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才發現大家的視線並不在他,目光所在是他身後的楚霄雲。想起方才楊捕頭的在校場口的言行,才明白是在針對楚霄雲。
他悄悄回過頭看了楚霄雲一眼。這樣的羞辱,實在是難忍,不知道楚霄雲會有什麼反應。
楚霄雲臉上還是波瀾不驚,好像楊捕頭說的不是他,大家看的人也不是他。
散了早會便是晨練。雖然大家都有點功夫傍身,但晨練練的都是衙門裏統一的招式。
楊捕頭叫了個人上台演示,其他人在下面跟着練。他則來回走動,巡視着操練情況。特別留意着補入的新人。
楚霄雲站新人隊列的最後,楊捕頭就站在他身邊,不斷的言語挑刺,找他的不是。
好不容易挨到操練結束,大家三三兩兩的散去,往膳堂用餐。俞鶴左右看了看,伸手拍了怕楚霄雲的肩膀:“哥們,厲害!”
說著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
楚霄雲環視了一眼周圍望向他躲閃而又鄙夷的目光,對俞鶴道:“你都知道了還敢找我說話?不怕我影響你,牽連你?”
俞鶴扁了扁嘴:“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我相信我自己的感受。跟你相處下來,我覺得你這人不賴。”
楚霄雲笑笑:“那謝了。”
兩人邊說邊往膳房走去,進去時大家已經在用餐了。見他們進來,氣氛又有些沉悶了。
用膳到一半,方凌峰進來找到楚霄云:“大人傳你一會去書房,你用完膳后直接去書房。捕房這邊,一會我找楊捕頭交代。”
楚霄雲想起昨兒聽到的話,想來是縣令找他一起上張府出席張成的葬禮。
方凌峰走後,楚霄雲三下二除五,幾口吃完碗裏剩下的食物,起身對俞鶴說:“俞兄,在下今日有事,不能同你一起出巡。抱歉。”
今日分組,他和俞鶴站在一起,被分到同一個巡街隊。
俞鶴自然是認得方凌峰的,畢竟是那天的考官之一。先前見楚霄雲在校場受了委屈,替他抱不平來着,想不到人在縣衙還有這等關係。
方凌峰走後,旁邊一桌的人湊過來對俞鶴道:“怎麼樣,想不到吧?別自作多情了,人家有關係的,你沒有,跟咱不是一路人。”
俞鶴刨了兩口飯,放下筷子:“他有沒有關係與我何干,我與他不過說兩句話,又沒想着攀關係。”
旁邊那人見討了個沒趣,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霄雲來到縣令書房,縣令對他道:“隨本縣去下張成府上。”
“是,大人。”楚霄雲回道。
縣令看了看他:“楊捕頭給你下馬威了?”
楚霄雲淡淡道:“還好,不新鮮。”
縣令微笑道:“那就行。一會在張府,不管你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看在眼裏便是。”
楚霄雲點頭應道:“是。”
白綾飄飄,哀樂陣陣,雨後的張府看起來的確有那麼點哀傷的氣氛。
張府的門房見縣令的轎子到了,朝里唱到:“縣令大人到——”
張成的老婆出門迎接:“大人蒞臨寒舍,為民婦慘死的夫君送行。民婦有孝在身,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見諒。”
縣令道:“少夫人不必多禮。”
說著示意師爺將禮品送上:“一點心意,還望少夫人與張老爺早日走出哀思。”
張成老婆在婢女的攙扶下,拿着手絹直抹眼淚,不住地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一副情難自禁的模樣。
縣令道:“我們前去看望一下張老爺。”
張成老婆點頭,招手喚人叫裴進來招待縣令一行,帶他們去見張成老爹。
張家家大業大,路過靈堂,卻感覺冷清。楚霄雲多瞅了兩眼,才發現是少了孝子賢孫哭喪的緣故。這一點楚霄雲就有些納悶了,按道理,古代是很重視血脈的,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張成老婆是怎樣做到自己不能生,張成又沒有娶小的呢?從張成買蘇文一事可以看出,張成絕對不是那種愛老婆愛到不要後代的人。相反,他買蘇文就是看中他孕痣深紅,想來是個想子成魔的人。
楚霄雲覺得這張家不能琢磨,越琢磨越有意思。不過縣令大人說什麼事情看在眼裏便是,身邊又還有個狗頭軍師在,楚霄雲也沒有表露出什麼來。
張老爺是個瘦高的老頭。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老來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緣故,如今看起來形容枯槁,與張成腰大肚圓,滿臉橫肉的形象截然相反。此刻他正孤零零的坐在高堂上座,看着客來客往,沒什麼表情。唯一的兒子死了,還沒有留下後人,往後餘生,生與死便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裴進躬身行禮道:“老爺,縣令大人看您來了。”
縣令望着張成父親,嘆了口氣:“老人家,節哀。”
張老爺機械偏過頭看了看縣令,沒有起身,只是坎了坎身:“大人有心了。”
民見官不起,這也是一個奇聞。如果嚴格按照律例,追究起來可是觸犯刑罰的。縣令好像也不太在乎,從僕人手中接過一束香火點上,又對張老爺點點頭,遂朝靈堂外走去。師爺也跟着一同往外走。楚霄雲見狀,連忙跟上。
有時候楚霄雲甚至很想問問縣令,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也是現代社會穿來的,總覺得他和傳統的古代官員好像不太一樣。不過這種念頭在腦子裏過過癮就好了,問出來就太傻了。
前面帶路的裴進將他們引至大廳。
大廳內已經聚集了不少衙門官吏,此刻他們見到縣令,齊齊噤聲,起身:“見過大人。”
“大家免禮。”縣令道,“此刻並非在縣衙,各位同僚不必拘禮。”
“謝大人。”眾人回話,卻沒人坐下。
縣丞朝縣令走來拱手對縣令道:“大人日曆萬機,怎麼也得空前來。您就算,也該讓人提前通傳一聲,我等好在門口迎接。”
縣令看着鬍子都開始泛白的縣丞,輕嘆了口氣:“這裏是張府,你我二人皆是客。哪用得着縣丞如此多禮。”
縣丞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在大廳用了些點心茶水,陡然哀樂一喚,這是送靈了。大家離開大廳前往靈堂。哀樂陣陣,僕從啼哭,僧人作法念詞,一時間哀傷的氣氛大作。正在法式的高潮,一個護院打扮的僕從在煙霧繚繞中避開眾人,從堂柱后匆匆走進靈堂,全然沒有顧及到此刻他家主人的葬禮正在作法。這個人當即引起了楚霄雲的注意。
站在對面的楚霄雲隔着繚繞的煙霧,見那護院走到張成老婆身邊,對她捂耳輕語。
張成的老婆用寬大的孝服衣袖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那護院對張成老婆耳語幾句,又匆匆離去。
※※※※※※※※※※※※※※※※※※※※
今日三更。感謝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