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仇二

結仇二

霍顏想到自己剛才對貓做的事,心裏難得生出些愧疚,嘴上說的話卻特別欠打。

“呦,這是長了記性了?”霍顏樂,輕輕在貓身上擼了兩下,貓毛柔軟光滑,隔着皮毛還能感覺到貓身上溫暖的熱度,手感別提多好了。但霍顏也只是擼了兩下就努力剋制住自己,收回手,她能明顯感覺到貓的抗拒,怕擼多了貓掙紮起來會撕裂傷口。

“放心,我白天那樣做是為了你好,只要你乖乖吃藥,我就不捉弄你了。好不好?”霍顏蹲在床邊,讓自己的臉和貓腦袋處於同一水平線,因為離得太近,纖巧秀氣的鼻尖都要貼到貓鼻子上了。

霍顏的房間在西廂,窗戶朝西門朝東,到了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候,屋裏陽光才最充足,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被透進來的陽光染成了暗金色。女孩此時整個人沐浴在如此夕陽中,沒有平日的玩世不恭,那張白皙無暇的臉上帶着淺淺笑意,雙眼彎彎,粉嫩的嘴唇彷彿鍍上一層釉。

貓安靜地凝視霍顏片刻,終是閉上眼,身體好像沒那麼僵硬了。

男人們八卦起來比女人還恐怖,霍家班一群大老爺們兒圍在一起喝酒聊天,中午飯竟一直吃到了晚上,不過聊來聊去,他們的話題也始終離不開霍家班那點事兒,特別是即將到來的大陣仗,更是讓一眾爺們兒議論不止。

“班主,您想好了沒,這次進宮獻戲,都讓誰跟着去呀?”朱河眼巴巴地問。

“怎麼,你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學徒,也惦記上了?”旁邊一個中年男人笑着抬手,在朱河那半邊禿腦瓜頂上擼了一把。

想要演一場皮影,一般需要五個人。

一個“前聲”,也就是唱戲的人,一般是一個皮影班子裏最重要的角色,演唱者經常一人分飾多角色,所謂的“生旦凈末丑,樣樣拿出手”,還要會彈月琴。霍家班最出名的前聲就是年近半百的吳老師傅,很多戲本子除了他,京城裏找不出第二個人會唱,被稱為“霍家班第一嗓”。

前聲無疑是一個皮影戲班最重要的人,接下來四人分別為簽手,坐槽,上檔,下檔。

“簽手”顧名思義,就是負責操縱皮影的人,看似最簡單,實則想要出山,也需要幾年的練習,朱河如今就在學簽手,尋常的表演也算是能上手了。

“坐槽”是打梆子敲鑼打碗的人,主要負責擊打類樂器。

“上檔”是拉二弦琴吹嗩吶的。

“下檔”負責拉板胡和長號,偶爾配合簽手,如今霍家班的下檔主要由朱江負責,他是朱河的親大哥,剛好可以幫襯指點弟弟。

朱河被擼了狗頭,不服氣道:“學徒怎麼了?還不能讓人長長見識呀!”

“呦,還長見識呢!宮裏那是什麼地方,你到時候不得嚇得尿褲子?”

“你才尿褲子呢!我,我三歲就不尿褲子了!”朱河憋紅了臉。

霍平章喝多了,拎着一隻雞腿笑問朱河:“娃子,那宮裏可不是好去的地方,老佛爺一個不高興,那可是掉腦袋的。你還敢去不?”

“呸呸呸!班主這是說什麼呢!”大夥一聽急了,滿屋找艾草泡水,要給霍平章漱口去晦氣。

朱河卻硬氣道:“有什麼不敢去的!大丈夫頂天立地,龍潭虎穴也敢闖!”

霍平章聽得叫好,給朱河倒了一杯酒,越看這小子越喜歡,只是看着看着,肚子裏就開始往外反苦水了。他霍平章沒有兒子,可是就算能有個像朱河這樣伶俐的子侄,他也滿足啊。不像那個在戲班裏混日子的霍軒,老霍家的皮影雕刻手藝教了他三年,到現在連刻刀都拿不穩。

霍軒是霍平章遠房堂哥霍平文的兒子,整天鬥雞走狗不學好。就是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霍平文還總是惦記着要過繼給他,真是一想就覺得糟心。

因為霍平章他們到晚上才散席,霍家的晚飯吃得簡單,只胡亂熱了些剩菜剩飯填飽肚子。

這是一個沒有夜生活的年代,京城設有宵禁,尋常人是沒辦法隨意在天黑后隨便走動的。所以天一黑,老百姓為了省點燈油火燭錢,基本都是洗洗睡了。

春巧平時和霍顏住一個屋,此時打了熱水進來服侍霍顏洗漱,眼珠子卻一直盯着床上的貓。

“阿顏姐,貓怎麼樣了呀?還活着嗎?”

霍顏道:“怎麼沒活着,吃飯前我還看到它睜眼睛了呢!”

春巧驚奇:“啊?它睜開眼了嗎?可是我下午來看了好幾次,它都是一動不動的呢。”

說話間,外面忽然響起砰砰砰的砸門聲,把春巧嚇了個機靈,“哎呀媽呀,大晚上的,這什麼人啊?”

霍顏本來都要脫衣服洗臉了,一聽外面動靜,趕緊把衣服重新穿好,出門看到霍平章正一邊穿外褂一邊匆匆往前院跑。

“阿顏姐,這是怎麼了?”春巧躲在霍顏身後向外面張望。

霍劉氏這時也扶着霍老爺子出來了,霍顏見一向膽小的霍劉氏表情還算平靜,心裏有了底,上前問:“爺爺,娘,出什麼事了?”

霍老爺子道:“別慌張,這應該是官府的人來搜查亂黨的,找了一天了,算算時間也該輪到我們這片衚衕了。你和春巧乖乖跟在你娘身邊,進屋裏待着,不要亂跑。”

霍顏中午在井窩子那邊聽說了亂黨的事,比其他人更清楚事情始末,於是心下稍安。

不多時,便有一隊官兵衝進後院,開始各屋翻找。或許是知道霍家人要進宮了,領頭的官差對他們很客氣,還進來和霍老爺子打招呼。

官差問:“霍老爺子,今天在這附近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

霍老爺子笑道:“官爺當差辛苦,我們家是開戲樓的,平日難免人多混雜,您給我們說說想找那人的模樣,讓老頭子我回憶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官差道:“那人二十歲左右,腹部中了一刀,刀口深長,自己一個人的話應該走不遠。”

霍老爺子想了想,“這我倒是真的沒看見過。不過既然受了重傷,應該會一路留下血跡吧,可有什麼線索?”

官差苦笑:“別提了,血跡就是在你們附近的井窩子那邊消失了,我們都快把這附近翻過來,這人就是沒了。”

霍顏和春巧跟着霍劉氏躲回屋裏,貼牆站着,看官兵在屋裏四處搜查。

其中一個官兵注意到床上的貓,還順道多問了一嘴,“這貓怎麼了?”

霍顏解釋:“路上撿的,肚子被利器劃開一條大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這官兵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語:“想找肚子劃開的人,沒想到卻找到一隻肚子劃開的貓。”

因為沒有找到什麼,官兵搜查完就離開了,又去敲其他人家的門,弄得如意街上一陣雞飛狗跳。

終於等一切恢復平靜,春巧拍着胸脯說:“哎呀,可嚇死我了!阿顏姐,你都不怕嗎?”

“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家又沒有窩藏亂黨。”霍顏算了一下時間,又該給貓喂葯了,便將胡師傅給她的藥丸又拿了一顆出來,和春巧一起搓成小粒。

春巧在旁邊蠢蠢欲動,“阿顏姐,這回還要辣椒醬嘛!我已經事先從廚房裏偷來了!”

霍顏摸了摸貓頭,“小貓咪,該吃藥了,這次你還乖不乖?”

然而貓卻沒有反應。

春巧慌了,“阿顏姐,它,它怎麼不動啊?該不會是真的死了吧!”

霍顏皺眉,探了探貓的鼻息,還有氣兒。

“咱家前幾天收來燒火的麥稈還有吧?你去給我找一根,注意要找完好的。”

春巧“哎”了一聲,忙不迭跑去廚房,很快帶着幾根麥稈回來。

這時霍顏已經用溫水將藥丸化開。她一隻手將貓仰面輕托在懷裏,一手拿過麥稈叼在嘴裏,當吸管一樣去吸碗裏的葯湯,然後再將吸管另一頭塞進貓嘴裏,輕輕吐氣,將吸管里的葯汁餵給貓。就這麼一點一點,總算將所有葯汁全給貓灌下去。

胡師傅說十二個時辰斷生死,這貓能不能活,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霍顏晚上將貓放在自己身邊睡覺,其實她有點嫌棄它從街上撿回來不幹凈,連驅蟲針都沒打呢,作為一個現代穿越者,實在是擔心衛生問題。可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剛剛下了雨,晚上的溫度不比白天,被窩裏是唯一暖和的地方,霍顏實在擔心將貓放在別處會凍死,也只能將就了。

三更天,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更添寒氣。

昏迷的貓忽然發起抖,霍顏迷迷糊糊感覺到,將自己的身體又往貓那邊湊了湊,伸出一條胳膊將貓虛攬在懷裏。柔軟的皮毛與少女細膩的皮膚緊貼,很快變得溫暖起來。

謝時在半夢半醒中,覺得腹部的傷口好像沒有那麼疼痛難忍了,唇齒間有一股苦澀的藥味。他努力睜開眼,入眼是一片大紅色的肚兜,少女裸`露在肚兜外的鎖骨和手臂被那紅色布料襯得更顯白皙。

鼻端縈繞着一股好聞的香味,是少女身上獨特的體香。

第二天一早,霍顏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貓。

還好,貓還是活貓。

然而她這一顆懸着的心還沒放下呢,卻忽然聽見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徐家少爺,昨晚死在大牢裏了。喜歡天下第一戲樓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天下第一戲樓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天下第一戲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天下第一戲樓
上一章下一章

結仇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