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鬧

醫鬧

和光虛歲七十,修嗔怒禪,十年前結丹。

晨光熹微,一輪紅日噴薄欲出,和光掐個決,撥散了罩在山頂的雲霧。嗔怒峰的原貌漸漸顯出來,巍巍高峰,映碧掩脆。

和光手執一凈瓶,揮着楊枝,給殿外的花草澆水。凈瓶里的水是她剛從清泉里取的,楊枝也是剛從樹上折下來的。每一揮灑,和光掐個訣,務必使每朵鮮花雨露均沾。

自十歲那年拜入萬佛宗,每一年她都會親手種下一盆花草,如今已有六十盆。殿外花團錦簇,百花齊放,爭奇鬥豔。

第一盆是狗尾巴草,初入嗔怒峰那年,師尊手把手教她種下的,和光澆得最精心的也是它。她年幼時,不小心折斷了它的葉鞘,師尊罰她在狗尾巴草前跪了一天一夜。

第二盆花是狼尾巴草,師兄送的,師傅一不開心,就喜歡扯它的花瓣。這是所有花草中長勢最萎靡的,外表不堪入目,活像一隻禿毛的野狼。

嗔怒禪的弟子脾氣都不太好,尤其是他們師徒三人。

朝霞滿天,一個光頭的小和尚疾步走來,披着滿身的霧氣,帶來了一股子寒氣。和光雲袖一擺,驅散了花草周圍的霧氣。

小和尚稽首道:“大師姐,執法堂送來了今年份的賬目,本來要給明字輩的兩位師叔簽字,然兩位師叔都不在宗內,便想先給您過目。”

執法堂處理萬佛宗的所有事務,官兒最大的是上一輩中明字輩的兩位師叔,其次就是他們這一輩中的大師姐和光。

和光微微點點示意,手上的活兒卻沒停。

小和尚了解她這個習慣,喜歡在澆花時處理公務,一邊聽一邊澆。他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念了起來。

殿外空曠,人煙縹緲,唯有小和尚的郎朗書聲。

“今年超度堂的收入增長了很多,但是修士們對超渡心魔的評價卻有所降低…和妖族的交易額比去年低了不少,同海族,尤其是蛟族的交易額提高了很多,但是還沒有商定好明年的交易條款,堂主就是去處理這件事了。”

小和尚頓了一下,下意識去看和光的表情。

可是和光沒有任何錶情,甚至在小和尚停頓的時候,手也沒停過,似乎沒注意到一般。

小和尚定了定神,咬牙念下去。上面都不在意的事兒,他也沒能力說什麼。只是他放了一分心思在和光身上,看着她澆花。

大師姐着一襲紅色綉金袈裟,紅色是嗔怒峰的標配。顆顆水珠從楊枝落下,在晨曦下褶褶發光,炫耀奪目。小和尚卻看得心驚膽顫,那可是甘露池裏的甘露水,經過佛法加持,有枯木逢春、沉痾頓愈之效。

這澆得可都是錢啊,大師姐的花草也太精貴了吧。

但是,和光略過了一盆花草,沒澆。

小和尚認出來了,那是魔門少門主送的彼岸花。

三十多年前,韓修離困於心魔,金丹難成,求上萬佛宗。當時大師姐還是築基期,親自為少門主超渡心魔。韓修離一舉結成了九品金丹,成為了魔門的少門主。此後,韓修離每進一小階,都要找大師姐護/法。現在他年歲七十,已經是金丹後期,修鍊的速度可謂是當今修仙界第一人。

韓修離除去心魔后,和光的名聲大漲,不少修士指名她護/法渡劫。

那些花草中,有散修送的滿天星,媚修送的幽蘭花,妖修送的大王花…其中,最珍貴的要數崑崙劍尊送的優曇婆羅花。

大師姐結丹后,上門求超度心魔的人就少了,主要是大師姐要價太高。

這時,天邊一道劍光飛過,一個有頭髮的小和尚跳了下來,衝到和光面前,擠開念書的光頭和尚。光頭和尚還沒來得及抱怨,抱劍和尚大聲哭嚎,“大師姐,門口有人醫鬧,五師兄快頂不住了!”

和光不動聲色,繼續澆花大業,老神入定,兩耳空空。

光頭和尚反而笑了,打趣道:“不就醫鬧嗎?你急什麼?這點破事兒至於麻煩大師姐嗎?”

萬佛宗開門做生意,顧客為上。修士的人品參差不一,不是每個心魔都度得了,每年醫鬧的不多不少,總是有的。

抱劍和尚跺跺腳,急得快哭了,“這次不一樣…”

萬佛宗大門,氣勢磅礴,雕梁綉柱,吹影鏤塵。有句話叫,看一個門派的底蘊先看大門。連大門都修不起的門派,內里也是囊空如洗。縱觀整個修仙界,萬佛宗的大門稱得上是第三。

門內,雲氣繚繞,佛光萬丈。

萬佛宗號稱千八百禪,一禪一座峰。高山峻岭,重巒疊嶂,群峰被大澤環繞,最高的那座山是掌門的大光明頂,勢拔諸峰,壁立千仞,雲霞明滅不可睹。

佛宗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超度堂的接待處,人聲鼎沸,比肩接踵。

一名剛來的修士擠進人群,向周圍看好戲的病友搭話道:“道友,這不是超度心魔的接待處嗎?怎麼這麼吵?和尚們圍在一起幹嘛呢?”

“那女修正在醫鬧呢,她築基兩次都失敗了,現在她的大夫和尚跑了。”

修士一臉驚異,還帶着點同情,“築基兩次都不行,這醫鬧也沒用啊,道途斷了吧。”

另一人奸笑一聲,小聲地八卦道:“普通的醫鬧肯定不會鬧得這麼大了,但是她的大夫是忘情禪的禪子,你想,那可是禪子啊。”

一禪中,最厲害是禪主,他們最有問鼎天道的可能。他們的親傳弟子中,最有天賦的被稱為禪子。

人群中央,柳依依着一襲紅衣,明耀如火。尤小五披着一身灰撲撲的破袈裟,長發在腦後綁成個馬尾,不像是個和尚,倒像是個溜須拍馬的小廝。

柳依依扯着尤小五的衣袖,霸道地說道:“我不管,你現在把季禪子給我找回來。我築基失敗,他的錯跑不了。”

季禪子,是忘情禪的禪子,全名季子野,也就是她的主治大夫。

“小姑奶奶啊,我叫我也沒用,我也喊不回來啊。”

尤小五愁眉苦臉,想把衣袖扯回來,奈何姑奶奶抓的太緊,他又不敢使勁,生怕火上澆油,何況這件事兒他們確實有錯。

轉頭間看見人群中閃過紅色的衣角,尤小五臉色變了幾分,大聲一吼,“施主,男女授受不親!”把柳依依唬得退了幾步。

柳依依的語氣越發嬌橫,“你吼我做什麼?誰看得上你了。我不要你,我要季禪子!”

這話一出,人群中絕倒一大片,嚯,有奸/情。修士們雙眼放光看着八卦中心,彷彿聞到了骨頭味的餓犬。

此時,一聲郎朗清音傳入眾人耳中,激蕩心神。

“季禪子?不就一庸醫嗎,我親自給你治。”

周圍的人群自動散開,和光走到人群中央,對着柳依依雙手合十,繼而轉身向修士們道:“諸位,讓大家看笑話了。望各位先去看病,切不可因此再生妄念。”

尤小五一臉怨念地看着和光,和光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去疏散人群。接着,她把柳依依領到一間屋內,親自詢問事件經過。

和光聽完后,心想:這不就是一本女頻瑪麗蘇修仙小說嘛。

柳依依是惡毒女配,她姐姐柳幽幽是瑪麗蘇女主。

柳依依身為嫡女,從小和蕭家的嫡子訂婚,青梅竹馬長大。可是,蕭少爺是女主後宮團的男配之一,自從見了女主后,對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硬要和柳依依退婚,娶女主。

中間的宅斗狗血不細表,三人一起進入大衍宗后。一個元嬰真君看中了柳依依的靈根天賦,要收她做親傳弟子。但是最後關頭,元嬰真君誤會了她,以為她謀害女主,就放棄了她,收了女主做徒弟。

柳依依奮發向上,不日不夜,刻苦修鍊,想搶在女主前面築基。但女主還是率先築基了,柳依依暗生心魔。

按照一般的修仙小說,柳依依到這裏可以退場了。

但是,這裏有萬佛宗,專克心魔,聲名遠播。

柳依依帶着全身家當,跑到萬佛宗來,買了一個最貴的超渡套餐,忘情禪禪子一對一貼身服務,專破心魔。柳依依咬咬牙,拍桌買了。

第一次心理諮詢時,季禪子滿口的大道理,天理循環。要是和光聽到,肯定會說一句酸腐書生,誤國誤人。但女配她信了!自信滿滿地跑回去,一築基,失敗了。

一次是搓不滅她的銳氣的,她又跑回來,心想生不如熟,又挑了季禪子。

季禪子失敗了一次,也不帶怕的,在哪裏摔倒,就在哪裏站起來。殊不知,他不僅摔了,還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第二次築基又失敗了。

修仙界有築基兩次的,築基三次卻鮮有成功的。築基三次還能成功的這種人,是載入教科書級別的。

說實話,柳依依也不相信第三次還能成功。柳幽幽是她人生路上的擋路石,是她修行路上的心魔。心魔重成這樣,她自己也不全怪季禪子,怨恨還是多少有的。

聽到這裏,和光也忍不住同情柳依依,這孩子靈根不錯,修仙路咋這麼坎坷呢?

快絕望之時,柳依依聽說一個大事兒,季禪子和柳幽幽在一起了!她的心理醫生和她的心魔在一起了!

這他媽還能忍?

先不說季禪子的醫德問題,他會不會把自己的心魔說給柳幽幽聽。柳依依首先懷疑的是:季禪子是不是為了幫柳幽幽,故意害得自己築基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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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女主開局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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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不渡窮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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